第十七章 棍施奇招伏子义,飞箭夺旗吓孙郎
() 且说寇封在夏口城下大战太史慈。二人一棍一枪各使平生所学jīng妙招数,酣斗良久仍是难分胜负。
能有如此战绩,寇封的心中以颇为欣慰。自己的实力与战许褚时相比,显然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休要看只是这小小的一步,对于将武艺练到他这个地步的人来说,要想做出哪怕一丝半毫的突破往往都需要数年的苦功。他之所以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有此成就,一方面缘自前生的经验和自身每rì坚持不懈的苦练,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在新野是经常与张飞、赵云这样的高手切磋。
眼看如此僵持下去,自己与太史慈很难分出胜负。寇封心中便升起以奇制胜的注意。他双手握住蟠龙棍两端约三分之一处一拧一扯,一条一丈二尺长的蟠龙棍便变成由三段长约四尺的短棍连接而成的三节棍。
开启了蟠龙棍的隐藏功能后,寇封的招式立时大变。三节棍本身属于硬中带软的奇门兵器,挥舞时方向易变,极难掌控,若用得不好,则容易反伤自身。可是若能掌握其jīng髓,却又具无穷威力。此刻寇封将这条加长加重的三节棍使开,三节棍身在两只手中转换如意,节节能用,招式中隐含劈、扫、抡、击、戳、绞、格诸般妙法,攻守兼备,伸缩自如,软硬兼具,变幻无穷。
可叹太史慈征战疆场这么多年,身经大小战役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兵器与招法。猝不及防之下,立时乱了阵营。因不熟悉三节棍的特xìng,几次接招时不得其法,招架住中间的一段棍身却险些被顺势转折的第一节棍身伤到。
寇封知道对手此刻的慌乱只是一时不熟悉自己的招式,等稍稍适应之后便能站稳阵脚,若想取胜,便须速战速决。于是他将三节棍往空中虚晃一招,乘着太史慈举枪招架之际,在马上猛地俯身,棍走下盘用了一式“秋风扫落叶”,咔咔两声打断了太史慈战马的两条前腿。
太史慈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摔倒尘埃,太史慈亦坐不稳马背,向前一头栽了下来。寇封举棍作势yù砸。太史慈瞑目待死,良久却不见动静,张眼看去,却见寇封已收了棍驻马不前。
太史慈面sè涨红,怒道:“寇封,你因何还不动手?莫非向羞辱某不成!”
寇封微微一笑:“非也。我在荆州时久闻东莱太史慈孝义无双,心中素来敬慕。今rì疆场相逢,虽侥幸胜了一招,却也不忍加害。将军可返回本阵,若心有不甘,尽可换马再来交战。”
太史慈一呆,随即叹气道:“罢了,今rì败在你这后生晚辈之手,某又何能厚颜纠缠。不过某虽战败,我家主公与周都督却不会罢休,你好自为之罢!”
寇封在马上抱拳致意:“多谢将军提醒!”
太史慈拾起地上的银枪,步行返回本阵,在孙权的马前拜倒请罪:“主公,末将出师不利,折损我军锐气,请主公责罚!”
“胜败乃兵家常事,子义不必如此。”孙权在后方观战,当太史慈落马的一刻,他的一颗心紧张得几乎从喉咙中跳出。如今见这自己最为倚重信任的大将安然返回,他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他的罪责。当即好言宽慰几句,又命身后的一名亲兵让出战马给太史慈骑乘。
太史慈见孙权待自己如此宽仁,心中自然感动,更加坚定了誓死以报的忠心。
孙权看左右将士的面上都现出忧sè,心中暗暗叫苦。今rì阵前斗将的本意是借太史慈的勇武来挫一挫敌人的锐气,岂料弄巧成拙,反被敌人折了自己这边的锋芒。他低声问身边的周瑜:“公瑾,我军士气受挫,如今该当如何?”
周瑜略一沉吟道:“无妨。斗将虽然失利,我们还可以与他们斗兵。我军兵力占优,一旦全线压上,定能迫使敌军退回城中。而后顺势攻城,虽不免付出较大伤亡,却仍可cāo胜券!”
孙权道:“如此一切都拜托公瑾!”
周瑜领命,将怀中抱着的令旗高高举起,后方十八面巨大的牛皮战鼓一起擂响,发出震天动地的轰响。阵前的一万江东军踩着鼓点,刀盾手在前,长矛手随后,骑兵佑于两翼,弓弩手张弓搭箭居后掩护,跨着整齐的步伐向前缓缓推进。
寇封早已归阵,看着悍然发动全面攻势的一万江东大军,他笑着对甘宁道:“兴霸兄,敌军数量倍于我方,你可有信心取胜?”
甘宁咧嘴笑道:“辟疆放心,这几个月来,某已将六花阵的五五二十五种变化cāo练jīng熟。虽然尚未经战火磨练,怕是还达不到你所言以一当十的标准。不过这以一敌二么,老哥我心中还是有那么几分把握的!”
寇封笑道:“如此小弟便拭目以待。此战全由兴霸兄指挥,便是小弟也甘愿听你调遣!”
甘宁大喜道:“有辟疆相助,老哥我又多了三分胜算。起阵!”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严整的军阵“哗”的散开,平rì已cāo练jīng熟的士卒们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却是有条不紊地移动步伐,霎时间不成一个内圆外方的奇特阵型。若是从高空往下看,这个阵势便向一朵绽放的六瓣花朵,zhōng yāng的八百人布成圆阵形如花蕊,外侧则均匀地分布六个形如花瓣的方阵,每阵有六百人。阵势一成,随着甘宁令旗前指,五千jīng兵无所畏惧地向着两倍于己的敌军正面迎击。
“什么?他们竟想在城外与我军野战!”当甘宁开始排兵布阵之时,周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等到六花阵一成,心中却立时一惊。他自幼熟读兵书,这些年来又久历沙场,却从不知世上有敌军布下的这一门阵法。仓促之间难知其虚实深浅,只是本能地感到此阵似乎隐藏着无穷的奥妙与杀机。不过如今的战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军阵前也容不得他这主帅犹豫,当即将手中令旗左右挥动,两翼各有一队为数三百的骑兵冲出,如两柄犀利的匕首向着敌方军阵两侧的两个方阵刺去。周瑜此举的目的旨在试探敌军虚实,纵使那阵势有什么古怪之处,也可以凭着骑兵的机动xìng及早抽身。
甘宁见对手出招,立时以令旗将军令传出。分别位于左前方与右前方的两个方阵中领队的军司马看到后立时喝令士卒驻足不前,并指挥最前方的一百名士卒支起足有一人高的巨盾,在阵前排成一列坚墙,又令两百名弓箭手在盾墙后分作两列,张弓搭箭从盾墙的缝隙中窥伺敌军骑兵风驰电掣般狂奔而来。等对方驰近后,随着一声令下,箭如雨发。因南方缺少战马尤其是缺少能负重冲刺的良马,江东军的骑兵都是身着一层皮甲的轻骑兵,防护力着实堪虞。在几轮箭雨中,不少骑兵惨叫着跌下马来,被后方奔腾而来的铁蹄踏作肉泥。幸免于难的江东骑兵心中愤恨,却只能握紧兵器狂催战马,只盼望着尽快闯到敌军身前大杀一场。
但狡猾的敌军却根本不给他们发泄怒火的机会,等他们冒着飞蝗般箭雨闯到近前时,前排的盾墙左右一分,让出江东骑兵攻击的方向。
失去目标的江东军仿佛全力击出一拳却打在了空处,已经完全放开速度的战马刹不住脚,一头闯入敌阵之中。冲在最前边的骑兵正要寻找厮杀的目标,突然感到胯下的战马前蹄一软向前栽倒之地,紧随其后的江东军骑兵纷纷步其后尘,如下水饺般人仰马翻摔个不停。原来不知何时,在这一片空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绊马索。他们这边刚刚落马,敌军士卒早已手持挠钩套索如狼似虎般冲了上来将他们一一拿下。不到片刻功夫,两队jīng锐的江东军骑兵连个浪花都未溅起便被湮没在六花阵中。
江东军上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周瑜略显犹豫地对孙权道:“主公,敌军所用的阵法十分诡异,竟是瑜平生仅见。若贸然交兵,恐难cāo必胜。不如暂且收兵,待探清敌军虚实后再战不迟!”
“小败即退,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两rì来连遭数次挫折的孙权勃然大怒,将头上那顶祖上传下的赤金盔摘下掼在地上,拔剑厉喝道,“不破夏口,誓不还营!再有敢妄言退兵者,杀无赦!”
周瑜还yù劝告,但看到孙权脸sè已难看到极点,终还是拱手领命。经过方才是试探,他已知道小股兵力只是敌军送菜,为今之计,只有以拙胜巧,凭借优势兵力取胜。
当下周瑜摆动令旗命全军压上,对面的甘宁亦不甘示弱,号令全军进击。霎时间,两支人马已在夏口城外搅作一团。大战开始,江东军上下惊恐的发现敌军这座怪异的阵势便如一头生有六张巨口的恐怖怪兽,每时每刻都在贪婪地吞噬着己方将士的血肉。那周围的六座方阵互为呼应,每相邻的三个方阵都自动构成一个“品”字形的锋矢阵,如一柄尖刀般锐不可当。而不论那一座方阵面临的压力过大,zhōng yāng的圆阵都可以及时的派出生力之军快速支援。一时之间,尽管江东军兵力倍于对手,负责指挥的主帅又是周瑜这等用兵大家,竟也只堪堪与敌人搏个平手,疆场上的战况呈现出胶着之态。
六花阵正中的甘宁见敌军的jīng力和士气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心中胜算随之一点点增加。看看火候将到,他对率领着十三铁卫与一百白眊jīng兵留守中军始终不曾出击的寇封道:“辟疆,下面是你上场的时候了。你看,那边大旗下之人便是孙权,如今江东军的兵力大都投入战场,他身边的人马已经不多,老哥不求你将他擒杀,只求你将那面大旗斩断。如果成功,今rì这一战我们便算胜了!”
寇封笑道:“小弟领命!”
蟠龙棍往空中一招,身后一百一十三骑人马齐动,紧随在他的马后闯出六花阵,径直往江东军后方那面迎风招展的“孙”字大旗杀去。
因受了寇封的不杀之恩,此次太史慈并未随大军出战,而是留在了孙权的身边护卫。此刻见寇封势不可挡地骤然杀到,大惊之下忙请孙权略略后退避敌锋芒,自己则率了孙权的一队人马前来阻击。
寇封知道方才自己虽胜了太史慈,却是带着三分取巧外加一分侥幸,若是被他缠住,一时半刻绝难脱身,因此他略略将战马的速度放慢,叫紧随身后的十三铁卫先行冲上,口中大喝了一声:“给我困住他!”而后一拨马头,绕了半个圈子,脱离了队伍单人独骑向孙权杀去。
太史慈刚要去拦寇封,十三铁卫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十三条钢棍如十三条翻江闹海的毒龙,将他团团围住困在核心,任凭他左冲右突,银枪使尽平生解数,却怎都闯不出十三人围成的圈子。太史慈带来的人马也想拦阻寇封,又被紧随十三铁卫杀到的白眊jīng兵死死拖住。
寇封挺棍只取孙权,此刻孙权的身边仍有百余亲兵。见他孤身来犯,孙权不惊反喜,以马鞭指点寇封喝道:“谁能将这小儿擒下,孤重重有赏!”
众亲兵刚刚虽已见识了寇封的武艺,却深信寡不敌众的道理,于是一拥而上来战寇封。
寇封冷笑一声,蟠龙棍重新抖作三节,闯入敌群中左右一抡,便将七八颗头颅打成了烂柿子。曲直如意、长短随心的三节棍在敌群中矫夭腾雾,棍身上那条栩栩如生的蟠龙几yù破空而飞,所到之处,挡者披靡,竟无一人可令他的前冲之势滞留片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路狂飙突进势如破竹的寇封距离孙权已不过百步左右。
到底是雄霸江东的一代英主,面对悍若狮虎的寇封,孙权的面上竟是不见丝毫惧sè。见自己的亲兵似乎拦不住对方,他取弓在手,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直shè寇封的咽喉。孙权的武艺较之威震江东的父兄有所不及,但箭术方面的造诣却是极深,否则后世东坡居士也不会在词中留下“亲shè虎,看孙郎”之语。
这一箭jīng准无比,来势又是奇快,双方之间不过百步的距离,羽箭几乎是在离弦的同时便已到了寇封的咽喉。寇封的反应极快,手中的三节棍丝毫不停地将三个江东军士卒砸下马背的同时,上身微微一偏便已让过那寒如孤星的箭簇,随之将头一偏,张口一咬,竟用牙齿咬住箭杆将它衔在口中。三节棍旋舞一遭将身周的敌兵迫退数步,寇封将口中的羽箭取在手中,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吴侯也领我一箭!”取下鞍侧悬挂的一张铜胎铁背强弓,扣弦便shè。
寇封的箭术别有传承,弓弦一响,那边作为当世顶级shè手的太史慈便识得厉害,大骇惊呼:“主公快躲!”
孙权虽然听到,却哪里来得及躲避,心中刚刚升起一丝绝望,那支箭却从他的耳边擦过。只听身后“咔嚓”一声,那碗口粗细的旗杆竟被一箭shè断,空中迎风招展的那面象征这江东孙氏荣耀的“孙”字大旗颓然倾倒,跌落尘埃。
寇封向着惊魂甫定的孙权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拨马转身回杀,口中高声喝道:“敌酋已死,我军必胜!”
滚滚如雷的喝声响彻整个战场,交战的双方同时惊愕张望,果然不见了孙权的旗号。震惊过后,双方的士气立时发生截然相反的剧变,本来相持不下的局面渐渐失衡。身居中军的周瑜见形势不妙,心中又记挂着孙权的安危,果断地传达了退兵的命令。总算他在江东军中的威望极高,在他的指挥下,江东军勉强做到了退而不乱。甘宁虽指挥得胜之军乘势掩杀,也只能零星地吞到敌军的小股游离兵力,伤不到敌军的根本。看到没有便宜可占,甘宁见好就收,传令停止追击,收军回城。
回城途中,甘宁兴高采烈地道:“辟疆,今rì咱们总算重重地挫了江东军的锐气,在士气未复之前,相信他们不会来攻城。有了这几rì的缓冲,咱们就能彻底消化黄祖留下来的力量。到时管教这群江东小儿在夏口城下撞个头破血流!”
寇封摇头笑道:“兴霸兄恐怕要失望了,以小弟之见,这一仗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未知寇封因何作此论断,且观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