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节
1.

在恒水歌舞厅听到说不好最多的名字是崔叔，崔叔是稽查所的所长，年底就要退休了。在后来的几天里，我确实也看出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他不好，包括其他所里的人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作为所里刚配置的唯一一辆车，而我又是唯一一个专职驾驶员，这一辆车、我这样一个人，理所当然就归崔叔直接派用和指挥了。崔叔给我的第一个指示就是：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车辆，没有特殊情况车辆一律不准在外过夜。而因为稽查所特殊的工作xìng质，常常有深更半夜出行或者未完的事情，因此没过多久只要是黑天夜半的，副所长焦德隆就会允许我开车回家。

第二天崔叔就会来找我问话，要是工作上的事我还好应付，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副所长焦德龙安排的事情，既然他没告诉崔叔我就更不能说了，于是做驾驶员最好的回答就是：“不知道，因为我没离开过车”。

于是就有了几次局长都来亲自过问这种事，大家都说崔叔是局长室的常客，什么事都跑去汇报，那么要他这个所长干嘛？但崔叔汇报管汇报，最后到底及不过年龄这个现实，焦德龙取而代之的文件已经摆上了局长们的案头。

大凡阿谀奉承之人不是长相猥琐就是行为下作，我无意在此贬低崔叔，尽管他镜片下有着一双不真实的的眼睛，但是三分面笑的背后还承担着工作上的责任；行政办驾驶员梁尚君不仅长相猥琐而且行为也下作，常常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伤害了不少人。而不管是崔叔还是梁尚君，他们都能得到领导的赏识，特别是像梁尚州那样的人。

崔叔退休前的那个月亲自过问了一个案子，说亲自是说他第一次带队外出调查，而且是一次跨省的小案子。他很客气地对焦德龙说：“一直以来都是你辛苦带队外出，退休前我也想亲自体验一下”崔叔虽说在江都市住了大半辈子，但就是学不会说地方话，家里家外说的都是走音的普通话，在这里当然说“你”不说“侬”了。

焦德龙马上表示赞同。论年龄焦德龙比我还小六七岁，但他是我见过最年轻、最能灵活利用上下关系的一个人。进财税局时他先是在市场做协查员，不到三年就被破格提拔到稽查所当副所长。很早就知道崔叔老在局长们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他却能不露声sè地另辟蹊径，还常常当着众人和局长们面前感谢崔叔对自己的照应和帮助，称崔叔为自己的老师和老前辈，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追求的目标还很远：“那崔叔侬辛苦了”。转过身子又来关照我：“出去后侬要多照顾下崔叔”。

私下里我早就成为了焦德龙得力的属下，公事私事他都可以放心地交由我去办理，能办事多办事固然需要，而更重要的是少说话不说话。此情此景中我“嗯”了一下，连“请放心”这样的话都没有说，因为我心里知道焦德龙无非是装个样子而已，无需我在边上再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拉着崔叔、雨姝和另外两个稽查员，一行五人驶向了六百里之外的N省。

2.

这天下班后，企管所的圭新浦请我去北区新村吃饭，于是我第一次坐上了部队的包车，大巴车上坐得满满的，都是住在北区方向的本局人员。其中有好几个人已和我很熟，因为他们和焦德龙有些私交关系，所以我就经常被安排开车去为他们办一些事情，一来二去他们也就和我交上了朋友。

圭新浦是一个长得胖呼呼的老好人，除了呆在家里一个人能喝上一瓶白酒外，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召集朋友聚在一起喝，也不怕高血压常常超标引起的身体不适，从和我认识并交上朋友后，几乎每次外面聚餐他都会把我叫去作伴。因此慢慢也就有了他排老大、尤金胜排老二、我和贺斌排老三老四的说法，四个人一度成为了局内外人士最为关注的对象。虽然后来在世事无常的戏弄下，四个人相继受到了命运的挑战，然而那段四个人用真诚和鲜血结下的深厚友情，不仅深深地留存在身边人的记忆中，也深深地镌刻在坚强活下来的人的心底。

在这里我有必要先交代一下，四个人中除了我，圭新浦尤金胜和贺斌都是正规的、普普通通的国家工作人员，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是真心实意为朋友为别人办实事的。尽管和所有人一样，在我们身上也存在着许多错误和缺点，在酒桌上我们可以相互比胆拼量，为人处事上却绝不逾越底线原则。因为任何逾越底线原则的友情，都是坑人害己不可能长久的。

拐出财税局所在的小马路后，大巴车便沿着和平大道一路向北。

驾驶员老娄是一个军管人员，有着相当长的驾驶经验，车开得不快也不慢，每天坚持既准点又安全地来回接送，因而很受大家的信任。因为圭新浦尤金胜和贺斌等都住在北区新村的最深处，正常情况下，他们是由老娄最后送到家的，所以等其他人都下了车后，圭新浦便把老娄也留了下来。

北区新村是江都市最大的一个居民区，从五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由于房型小得房率高，加上区内外生活配套齐全，所以成为了工薪阶层的汇聚地，居住人口多达好几万。尽管区内也有公交车进驻，但还是由于区域大人口多，出行上总会有些不便。谁家都会有用得着车帮忙的事，有车的驾驶员便很受这里人的欢迎，特别是像我这样在机关开车的人，除了受欢迎还很得人们的尊重。

饭店门面不大，却楼上楼下的吃客还真不少，就光我们就来了十几个人，当然都是在各机关部门工作的朋友，平rì里少不了有许多工作上的互相协调；于是认识我的就点个头握个手，不认识的圭新浦就给我一一作了介绍。因为我明天一早要出差，就比平时少喝了许多。

进到财税局做专职驾驶员虽然时间还不长，但工作和私事的参半让我开始了没rì没夜，老婆和儿子从徽城回来后连面也很少见我，更不用说一家三口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儿子没有了我在身边督管，变得更加散漫和调皮，气得他妈妈有时实在睡不着，直等到我夜深回家后向我诉苦告状；我体谅老婆一个人带儿子的辛苦，更挂心儿子的散漫和调皮，只好默默地接受着老婆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