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节
1.

像两个E字背靠背躺倒着的路形，它南坐火车站北界分三区；E字相背中间的最南端是一个青少年宫，以它为背轴线，东西两边各有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西大街的西面有三条小马路，由北向南分别是北新路、中新路和南新路；东大街的东面也有三条小马路，由北向南分别是北宝路、中宝路和南宝路，所以说这里就像两个E字背靠背躺倒着的路形。

这么详细地介绍这里的路形，不仅因为财税局的所在地是在南宝路口上，我老婆的娘家也住在这片区域里，更主要的是围绕着这个地方、前前后后发生了许多与我有关的故事。甜酸苦辣喜怒哀乐；rì新月异悲欢离合，从我踏进财税局这扇门到最后蒙冤离开，以及之后好几年里发生的事情，都和这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

从N省出差回来没多久崔叔就正式退休了，局里没有一点回聘他的意思，一辈子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他，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听他的小报告了。突然之间，他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的人看不惯自己，那些临别赠言竟像在追悼一个逝者，平时觉得很中听的一些话，今天听起来却是那样地刺耳。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千篇一律、犹如盖棺定论式的赞词，而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给自己一点关照，哪怕是忠告之类的话也行。

他斜眼看看焦德龙，焦德龙一如平常那样不露声sè；他再转脸看看平时他最为尊崇的几个局长，局长们还是像平常那样微笑不变；而所里所外的人也像平时参加所有的会议一样表情漠然。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油然占据了他的身心，他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在职期间没有好好交上一两个知心朋友；自己是太注重局长们的脸sè了，哪怕有时是某个局长无意间的一句问话，一句叮嘱，他都会思想半天，却把周围的人和下属当作了自己的对立面，而今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我坐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边上坐着圭新浦和贺斌。会场四处都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窃窃私语和交头接耳的混合音。真到人退休了，人们反而不再计较曾经有过的恩恩怨怨。除了崔叔几个退休人员的起伏心情，还有指定人的或故作深情、或平铺如水的发言外，满会场尽是一种漠然的事不关己形态。

圭新浦对贺斌说：“昨天那副牌真神了，抓一个顺一个，不吃不碰就胡掉了”。

贺斌喜欢调侃人：“侬这是情场失意赌场得利哦！”。

那天在北区新村吃饭时，圭新浦特意打的去接来了老娄的小姨子，一个在四平大学念大二、说起话来嗲声嗲气的女孩子。圭新浦对她是照应有加，惹得大家朝着他们直起哄；结果后来去卡拉OK时，那女孩半途就离开了。

“呵呵”圭新浦憨厚地笑了笑。

这时我看见坐在前排的尤金胜走了出去。尤金胜是个博交朋友的热心肠人，不仅会说会侃，门道也特别多，常常让别人伤脑筋的难办事，到他这里就会变得轻而易举。中高个不瘦不胖，因为近视看起人来总有些颔首瞥眼；除了局长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走出走进都拎着一个大公文包的。这只棕sè的大公文包里有一本工作手册，里面记载的一些事情，甚至在他生命戛然而止后还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还是贺斌的调侃：“尤金胜比局长还忙啊！”。

圭新浦附和道：“阿尤每天都有事情忙的”。

我们四个人中只有圭新浦这样称呼尤金胜，我、贺斌和尤金胜都是互相直呼其名，而对圭新浦的称呼却是高度的统一，几乎所有人都管他叫圭某。欢送会很快便结束了，老娄开着大巴和工会一些人挨个送退休人员回家。

每每有大会开过，局里就会闲散许多，好些人都会借由出门去消磨剩下的一些时光。焦德龙最近是喜事连连好运不断，除了稽查所自此由他一人主持工作外，新配的婚房也拿到了钥匙，所以大会一结束他就叫上贺斌和我一同去挑选建材。

3.

贺斌长得jīng瘦而干练，为人仗义热心，在稽查所里负责分管私营餐馆。焦德龙装修新房时，人员的吃饭问题基本上就由他负责解决了；再则他和下面建材店的老板关系都处得不错，于是选材和价格上的事情也大都由他出面去协调。

那段时间里，贺斌和我既干采购又做后勤，由于车辆频繁地进进出出，招到了梁尚君向局长室的不断报告。当局长问询所里情况时，焦德龙把一大半理由推给了我，这样就等于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最后的结果是把我调去办公室统辖的车队，而我给局长们的印象肯定也好不了。

驾驶员每周都要参加一次全区安全学习会，各单位都有一个指定的学习负责人，因梁尚君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便自告奋勇地当上了这个负责人。照理除了负责安全学习会外，工作上的事和他八竿子扯不到一块去，他却自以为是地把自己当作了驾驶员的头，局里所有驾驶员都或多或少地被他告过状。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个驾驶员不好惹，他偏偏招惹上了局长的专职驾驶员。小莫先后为几任局长做过专职驾驶员，资格不可谓不老，加上直爆的xìng格脾气，当听到梁尚君在背后捅到自己，便在局本部的小院里大声骂他是混蛋，是伪君子是小人，直骂得梁尚君一个劲地低头赔不是。

说起来梁尚君也是个非编人员，通过他在市局一位战友的介绍，才先于我两个月借调到这里来的。他一来就巴结上了局办主任，尽干些职责之外的讨好事，以为这样就可以早点转成正编人员。要说这是他的一厢情愿也就罢了，最让我费解的是，甚至上上下下许多人都对他呲之以鼻，为什么局长们反而对他偏信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