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冬季的苦雨中不断的抽着烟，一呆就是快一个小时。
卓昊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快被凝固了，这可不是晒太阳，这是在淋雨，还是静止不动的淋雨，这样下去他那文弱的身子骨可扛不住，得想个办法脱身。“我想起来了。”卓昊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插话，“我手头还有紧急的任务要做，今天因为这些意外，耽误了那么多时间，恐怕我明天早上也没法按时交差了。”

“明天早上你就是部门老大了，你还用得着交差吗？”唐菁菁摇了摇头，“该着急的时候你不急。我的烟快抽完了，待会你下去给我买烟去。”

“啊！你还要抽，咱俩都快抽了一包了。”卓昊倒不是怕抽多少烟，反正俩人谁都没有真正吸进去，这样抽烟与其说是抽烟，还不如说是拿钱烧的慌。他是真被雨淋到受不了了。

“那是买给明天的。”唐菁菁低头看了看香烟盒，“最后五支烟，咱们把它抽完，我就放了你。”

“阿嚏！”卓昊打了一个喷嚏，“冻死我了，姐姐，你不冷吗？”

“还好吧。”唐菁菁与卓昊握了握手，她的手也同样冰凉。“我记得有一次演习的任务，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阴雨天，我拿着一杆狙击枪潜伏了一天一夜，动都没敢动一下，和当年吃的苦比起来，现在都不算什么。”

“你们的长官真狠心，他也不怕冻死你了。”卓昊听着都觉得头皮麻。

“人没那么容易死。”唐菁菁叹了一口气，“试想你要是在战场上和敌人对峙，大家都这样潜伏着，你若是坚持不住了，动一动，暖暖身子，他就能立刻找到你，赏你个痛快。”

卓昊吐了吐舌头，“战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太残酷了。好在我生在和平年代，也没当过兵，要真是遇到你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度投降当战俘吧。”

唐菁菁爽朗的笑了笑，“战场确实是挺残酷的，但是也挺单纯的，无非便是生死较量。我当兵五年，死过一个战友，伤残的也只有我一个。可是在这个公司潜伏的三年里，据我所知已经有四个人人间蒸，不下十人受到过殴打和恐吓，这其中就包括我在部队的领导。”

“你真会危言耸听。”卓昊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我们的工作有这么凶险吗，除了工作无聊一点，压力大一点，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

“毒蛇和老鹰争斗，蚂蚁会感觉到危险吗？”唐菁菁意味深长的看着卓昊，“我在部队的时候，曾经协助当地警察抓到过一批穷凶极恶的毒贩，他们有少量的武器，而且并不仅仅是自制的火铳，像我这条腿，便是被ak47步枪打断的。这就不仅仅是贩毒了，还和军火走私有关，是非常严重的大案。在我因伤退伍后的第二年，我部队里的一个长官找到我，希望我能继续参与当年的案子，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办公室里。这是一个卧底行动，目的是调查犯罪集团的资金来源及流向，他们认为这家公司内部大有文章，就安排我来到这家公司上班了。”

“难怪你高中毕业就能在公司里面当经理，他们肯定给你重新安排了身份，那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就是把参军的事情给抹掉，换成了国外某名牌大学经济学博士而已。”

“那你懂经济学吗？”

“不懂。”

“那你懂外语吗？”

“会不过1oo个单词。”

“这，这真是……你怎么蒙混过关的！”

“当领导啊。当领导就不用自己做事了，要不我怎么一来公司，就要风风火火的组建自己的部门。至于外语，在开会的时候把言稿里面的词抠一两个出来，换成外语，就跟使用成语差不多，有画龙点睛的功效。要知道，公司里面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若是真讲一口流利纯粹的外语，人家反而听着费劲。”

卓昊大惊失色，用《半岛铁盒》的调调唱到，“为什么这样子，我读了书你却故弄玄虚，怎么这样子，雨还没停你就把我雷倒，已经习惯不去阻止你，你做多过分总能有理由，印象中的老大，好像吹不过那牛皮，所以我弃权。”

“呵呵……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聪明可爱，不会自以为是。”唐菁菁双手互握，抵着自己的下巴望向天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出于责任我应当给你讲清楚。卧底行动现在看来是失败了，我的长官在一年前被钱董暗杀，我便成了打入其中的断箭，失去了意义。本来我可以像普通都市白领一样上班，但是经历了今天的变故之后，我决定离开。今后我不在了，你自己……”

“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就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这样糊涂上班，挨你臭骂，回头给你起绰号，背后说你坏话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就非得给我爆料什么犯罪阴谋，非得让我在公司里过得步步惊心不可吗？”卓昊火了，他没想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对糖精火的，这大概是因为糖精收敛了自己的霸气，让他有机可趁的缘故吧。

唐菁菁沉默了，闷着头抽了一会烟才继续说到。“我也不想把自己的担子压在别人身上，如果之前你不冲进来搅局，我本可以按照计划把事情处理好的，那你所面临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权力交接，如果之前我没有去找董事长，那事情就更加简单了，你所面临的只有一天的繁忙工作。可是根本就没有如果，命运对每个人都没有公平可言，要积极面对，不能怨天尤人……”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强出头搅了你的局，好心办了坏事情。”卓昊感觉自己的心情更加压抑了，猛的几口气将最后一支烟抽完，然后从边沿爬下来。“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提醒我处境危险，多加小心，但是这根本就不是小心所能解决的问题。窃听器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我自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拜托你就不要火上浇油，危言耸听了好不好。”

唐菁菁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吧，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卓昊扔掉手里的烟头，向着天台中央退去。“烟也抽完了，我再去买，你也赶紧下来。你这挑的什么破地方，吓死我了！”

“嗯，我抽完这支就下来。”唐菁菁的烟也已经抽到最后一只了，不过还有大半截。“你先去，顺便跟他们说一声，下班后到我家来，我亲自下厨，好好伺候一下诸位大爷。”

“切，唐老大你今天太女人了，显得有些婆婆妈妈的。”卓昊头也不回，潇洒的摆了摆手。

唐菁菁回头望着卓昊走下天台，一直进入到大楼里面，又向着他的方向继续说到。“多多保重，保护好你自己。”言罢，她不怕烫似的将还在燃烧着的香烟用手指捻灭，仍旧那么夹着。

办公大楼里面可没有小卖部，要买烟还得走出大楼，卓昊也懒得回办公室，直接一个电梯坐到一层。现在是上班时间，员工不被允许离开公司，不过卓昊有自己的办法，骗过几个打瞌睡的保安不算太难。

“站住！”卓昊偷偷摸摸的，才溜出办公大楼没几步远，就被人叫住了。

卓昊回过头来，只见几个壮汉一瞬间冲上来将他围住，也不说话，其中一人一把抓住他挂在胸前的狗牌（员工卡）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就是他！”随后这几人一齐动手，就在这路边对他一阵暴打。

只是几个拳脚的功夫，卓昊就被打的蜷缩在地上，口吐鲜血。那群人绝非善类，如此拳打脚踢一阵之后，两个人将已经在地上抽搐的卓昊架起来，剩下的几人轮流用脚去踹，看到他几乎要昏迷了，又有一个人非常猥亵的猛捏他的裆部，让他疼的惊声尖叫。

马路上车来车往，没人敢停下来多管闲事，那群人就像摧残小动物一样玩弄着卓昊。卓昊此刻要是有力气，他真想一头冲进公路，被汽车撞死，可是他现在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着！”一个人伸手掰开卓昊肿的几乎睁不开的眼皮，捏开他的嘴，将他脸朝天按倒在地面上，而另外几个人则解开裤子，准备对他撒尿。而就在这时，透过这几个人头顶灰暗的天空，卓昊看见一个物体从天空中飞落下，随后便听到身旁的街道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轮胎刺耳的摩擦声和一连串的碰撞声。这动静实在是太大，围着卓昊的这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向了街道上。

“有人坠楼了，还砸扁了路上的一辆汽车。”

“看什么呢，都出人命了，赶紧跑啊！”围着卓昊的这几个人一下子都散开了，说话的这个人跑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在卓昊脸上用力踩了一脚。“小子，算你命大，今天没把你打残，改日再接着修理你！”

卓昊如同死人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的身体下方还有马路上，不断流淌而出的鲜血汇集成为一条河流，沿着马路边沿的排水沟，最后都流进了城市的下水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