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青chūn是一场放肆
我捂着肚子跑回家，李叔李婶还没收摊回来。李叔房间的电视现在一定在准时上演新闻联播，这提不起我打开它的兴趣，只好躺在床上，看着我的棚顶发呆。

胡蝶喜欢躺在床上看书，所以经常枕着幽灵般的蓝光入眠。黑夜里鬼火般的蓝光经常晃得我难以入睡。

看，那“鬼火”又亮了。我盯着玻璃外的蓝光，想象着胡蝶现在看书的样子，床底下还有鱼盆里的鱼翻滚的声音。该死的，我又失眠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在白天补觉。这是我由乡村到小城唯二没有改变的习惯。我独人独座，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旁边还有凌乱摆放的笤帚和簸箕。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好像有过一个同桌，但是他嚷嚷着说我身上有股怪味就离开了我。一个人坐其实没什么不好，考试没人抄答案除外。事实上，我对班级排名之类的毫无兴趣，在我离开农村来到这座小城之后，没有人问过我的成绩，没有人关心我的温饱，没有人询问我的过去，更不会有人担忧我的未来，就连我的身体渐渐都脱离了我的控制。

每天早上，胡蝶会坐在床边背15个单词，吃几个包子，喝一杯牛nǎi当早餐。六点整准时离开家去学校，胡阿姨紧随其后，然后我才能抱着一大盆衣服冲到他家阳台，李婶吩咐过我晾完衣服才能去上学。要是胡蝶能够早点起床，我的时间也许就不会那么赶了。该死的，我又要迟到了。

迟到的时候，我的班主任会让我在教室外面罚站。她喜欢让一群人注视一个人的窘迫。不过，我不受这些影响，我的脸皮早就像牛皮一样。只要班主任转过身去，我就会对着大家做鬼脸。胡蝶坐在第二排。我第十三次罚站的时候，她第十三次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我。她没有笑，好像我的鬼脸对她没有多大作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胡蝶处笑不惊的脸庞我的心也异常安静下来。大脑自动过滤掉班主任重复了几十次的语重心长。烦躁的心突然就变得安详。

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我能看到胡蝶的头发。她的头发又细又长，我趴在桌子上看，就像一挂黑sè的瀑布，流入我的眼睛。风，吹过的时候，发梢微微摆起，带着一种莫名的律动。我喜欢就这样看着她头发飞舞，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这就是一首宁静的催眠曲。当然，也有被老师当场逮住的时候。那天老师心情大概不错，上课竟然拿我开玩笑。

“杨树，今天不睡觉改看美女呀！？”

“嘿嘿，嘿嘿。我知道了老师，我马上就睡着了。”说完又像死猪一样瘫痪在桌子上。

全班哄的一下就热闹了。大家开始频频笑话我。管他呢！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睡觉的脚步。

胡蝶的背影很文静，正面却截然相反。她喜欢用右手托着下巴，咬着笔杆思考问题。目光偶尔会放到在垃圾旁睡觉的我身上。不过，很快就会过去。这是我偶然一次没有睡着时发现的，并且这种情况在英语老师听写单词的时候居多。

英语老师听写单词的时候，她总是涂涂写写，每天早上她背的单词我都记住了，她却记不住。不过没关系，她只要在课上轻轻的一跺脚，她后边的袁伟大就会塞给一张纸条。袁伟大写的很快，并且可以留下充足的时间帮胡蝶作弊。其实，我也可以，但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丫头去记我一辈子都用不上几回的单词呢！

胡蝶英语差的要死，数学却出奇的好。她可以用全班最快的速度做完全部的练习题。由于这个原因数学老师经常叫她上台演板，这也是我最讨厌的地方，数学课往往是我做梦最美的时候，我不得不挣扎着坐起来珍惜一天中唯一胡蝶正眼看我的机会。该死的，今天怎么睡着了。

放学后，胡蝶会和刘大美去学校后边的图书馆看会儿书，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胡蝶被胡阿姨埋怨晚回家的原因。我去过那座图书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凌岚楼。

和往常一样，胡蝶坐在靠窗边的长椅上翻动着一本明星杂志，时不时低头和刘大美耳语。如果阳光恰当的洒进来，我又可以看到她安详的背影，闻到她头上让人清醒的香气分子了。我跟踪她？才不是！胡阿姨交代过我，让我好好照顾胡蝶，防止这小丫头早恋呢！我吃了胡阿姨的饭，当然得把事情办好啦。

“跟踪”是一项技术活，由于我初出茅庐，所以经常失手。但是不要紧，我有一个灵敏的鼻子。胡蝶头发的香味就是一条线索，为了更加确切这条信息，我跑到超市一一打开货架上的洗发水，超市的理货员阿姨来回巡逻，我却没有身为小偷的自觉。小偷？才不是呢！我只是想找找符合胡蝶头发上香味的洗发水，或许还可以阻止一场早恋的发生呢！善意的谎言听过吧，其实我就有那么点意思。

下雨天的时候，我会和胡蝶一起回家。确切来说，是跟着胡蝶回家。小姑娘和刘大美撑着伞走在前面嘻嘻哈哈聊着，很少注意到后面还有个跟屁虫。

但极少数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还是会看到一个男孩吊儿郎当在后面跑。

“你拿我伞吧！”小丫头开始命令我了。

伞？我从来不用伞，我只要奋力地奔跑雨就淋不到我身上。

“呵呵，不用，你自己撑吧。”

“你撑，我有雨披。”

我把伞擎在手里，看着胡蝶披上雨披。小姑娘真是麻烦，搞一身雨披蔫搭搭的在身上多不自在，我只要跑，雨就淋不到我身上。

“你为什么上课总是睡觉呀？不怕考试不及格？”

考试是什么东西？我说过没有人会在乎我成绩。

“嘿嘿，有什么好怕的。”我嬉皮笑脸。

“那你为什么下课就喜欢跑呢，害我每次回家都挨训。”

瞧瞧，小姑娘又开始抱怨起我来，为什么要跑？其实我也不知道，当风吹过我身体的时候，我的心就会飞得老高老高。

该死的，又忘记了时间，胡阿姨工作的地方换了，我必须快点回家取下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不然第三次世界大战又要爆发了。

我把伞递还给胡蝶，书包被举过了头顶，放肆的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