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chūn是一场放逐
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你看，才过一个月，我就已经完全地适应了小城的生活。

骑着电动三轮车的菜饭调转车头退出菜市场时，车铃声响彻了整条街道。这是菜市场歇业的征兆，也是我放学的信号。我从学校奔忙而出，书包被举过了头顶。我得赶在胡阿姨回家前把晾在她阳台的衣服收回。我撞上了一个牵着孩子手下市的大妈，大妈举着手里明晃晃的白萝卜大骂。

“赶着去投胎呀！”

哈哈，没错，我就是赶着去投胎！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也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奔跑时对面的风撞击我身体的时候，我的心里会闪过一寸一寸的快意，心儿也会飞的老高老高。

一般此时我都会“顺便”从豆腐西施的摊位里抽走几碟豆干，又或者将李婶区分开的临死的鱼“轰”的一声倒进活鱼盆里。旁边卖鱼干的李叔会举着苍蝇拍追出来，不过他的动作过于迟钝，手里的苍蝇拍刚作势举起，我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我还要经过卖鸡蛋的王妈的摊位，王妈会主动和我打招呼，“杨树，放学了呀！”

“嗯，嗯。”我一边跑一边应付，省了捉弄她的兴致。鸡蛋可不是个好玩的东西，那层薄薄的壳，一碰就会碎，不然李叔李婶又会开始教育我了。该死的，时间快要到了。

天知道我们住的鬼地方没有阳台。李婶会耍赖皮把衣服晾在胡阿姨的阳台上。我必须赶到胡阿姨下班回家前把李婶的衣服收回家，不然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

胡阿姨家住在一楼，刚好是我那半块窗子所能看到的范围。李婶和胡阿姨的关系说起来很微妙，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板凳想把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偏偏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胡阿姨不让李婶把衣服晾在阳台上，李婶偏要把衣服晾在胡阿姨的阳台上。

我利索的翻过胡阿姨的阳台，将被单一把扯下抱在怀里。

“杨树，收衣服呐。”胡阿姨从窗子里探出一个头，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一个激灵，被单突兀的砸在阳台上的仙人球上。

“嘿嘿，嘿嘿，胡阿姨。”我扯起掉落在地的被单想跑。跑来跑去还是没有跑过胡阿姨回家的时间。

“杨树，今天到我家来吃饭吧！”胡阿姨发出了盛情的邀请。

我有多久没有去胡阿姨家吃饭了？我抱着被单细想。李叔李婶忙着收摊没时间做饭的时候，胡阿姨就会喊我到她家吃饭。

“嘿嘿，嘿嘿。谢谢胡阿姨。”我笑着还是赶紧跑。

我清楚的记得胡阿姨家铺满了好看的瓷砖。进门靠左边的第三块有微小的裂缝，客厅还有好看的壁纸。这都是我上次在胡阿姨家等饭时发现的。

对了，胡阿姨还有一个叫“胡蝶”的女儿。

该死的，李叔李婶又收摊晚了，看来我真得去胡阿姨家吃饭了。

胡蝶的房间是粉嘟嘟的颜sè，小姑娘喜欢这种颜sè。其实粉sè既不耐看，也不耐脏。在胡蝶窗边靠着窗户下有一个大大的书橱，上排摆着老师提过的世界名著。下排放着大副的明星杂志，几本学习参考资料孤独的插在中排，扮演者充数的戏码。拨开那几本学习资料，显现出一大片光，嘿嘿，从光孔里还能看到我的建筑棚半块窗户呢！我对着《巴黎圣母院》和《老人与海》做了个鬼脸，停止了对胡蝶房间的观察。

不然，胡蝶该发现了。

我麻利地走回客厅，胡阿姨在厨房来回走动，饭菜该做好啦。她的拖鞋拖着瓷砖的声音是我梦想已久的家的感觉。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品味这美妙的瞬间。

门上的锁“哐当”一声响了，胡蝶背着粉sè书包进来。

我朝她笑了一笑，挤挤眼睛，摆了个酷酷的造型。明显，她也看到了我，先是一愣，晃了晃额头的刘海。转尔，也礼貌的对我笑笑。

我看着这位同班同学小小的窘迫，心里小小的高兴了一把。

鬼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捉弄人。

“嘿嘿，我又来蹭饭咯。”转身又做回沙发上。

胡蝶把书包放进粉sè房间，转身出来，“你就是好吃鬼。”

我好吃吗？才不是，我从来不挑食，只是没什么吃。

“胡蝶，怎么才回来呀，快来吃饭。”胡阿姨把菜已经端上了桌子。

“留在教室写作业呢！”胡蝶小声的辩解。

“你以后可不可以晚点回家呀！我都快被我妈骂了。”胡蝶慢吞吞的又埋怨起我。

这怎么行，我可是为了阻止一次又一次的第三次世界的发生呀。

“嘿嘿，那你可以跑回家嘛！”

“你以为谁像你呀，下了课就像个疯子！”

“嘿嘿，嘿嘿，不跑快点怎么跑到你家蹭饭呢。”我开着玩笑，脸上全是开心。

“别讲了，快过来吃饭。”胡阿姨热情的招呼我们。确切来说，热情的招呼我。

“嘿嘿，开饭咯。”我朝着桌子上的饭菜瞥瞥，竟然闻到了鱼的香味。我有多久没有闻到了鱼的香味？李叔李婶每天都会把剩下的鱼带回家做给我吃，那味道早就腻歪了。

“来，吃鱼。”胡阿姨很热情的把一块鱼皮夹进我的碗里。

“嘿嘿，谢谢胡阿姨，胡蝶你也吃呀。”为了表示盛情款待的感谢，我把一小块鱼头肉夹进胡蝶碗里。

“我不吃鱼头！”胡蝶很讨嫌的把筷子压在我的筷子上，四支筷子相撞的声音很响！

“呵呵，我家胡蝶有这个毛病。”胡阿姨赶紧缓和。

“嘿嘿，没事，那吃块鱼皮！”我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胡蝶也不吃鱼皮。”胡阿姨无奈的笑笑。

我每天吃鱼也没这么反感呀，胡蝶为什么比我更甚呢？我心里来了兴趣。

“胡蝶，胡蝶，为什么你不喜欢吃鱼呢？”

“因为鱼皮可能包裹着它生前所有的触觉，而鱼头可能韫藏着它生前所有的记忆。”胡蝶头头是道。

“你看，你看，我家胡蝶就是一肚子歪理。”胡阿姨笑笑说。

“嘿嘿，嘿嘿。”

回忆？这东西我怎么有，怎么好像又没有。王大胖抢我的冰棍算吗？那句“杨树是小猪”的童谣算吗？我怎么记不起来。

该死的，李叔李婶要回家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李叔李婶又要开始教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