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童年
第一章:紫sè童年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听杨树的话,跟着李叔李婶从小村庄来到这座小城。
杨树只是告诉我:“去吧,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但杨树一定没有想到,我竟会毫不犹豫的抱起书包。对于十二岁的我而言,书包,就是我的整个家当。
童年的所有回忆都留在这个小村子,我清楚的记得村口左边数起第五口农田藏着很多很多泥鳅;从右边数起的第三口池塘里躲着大只大只的龙虾。我常常在此消磨放学后的时间,然后满腿泥浆跑回家。每当我前脚跨进家里高高的木质门槛,杨树会恰到好处的赶着羊经过,说着那句永成不变的话。
“树伢子,放学回来了嘎!”说这话时杨树会把皱纹伴着笑容挤满在脸上,像一个慈祥的老头。
杨树是我爷爷,但他从来不让我这样叫他,他说,叫杨树。
杨树是一个怪异的老头。
当我跟在李叔李婶屁股后面走到村子口时,这些记忆仿佛都慢慢稀释一般,变得模糊不堪。我想,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属于这个被别人叫做美丽乡村的地方。三人的身影在夕阳里变得朦胧的时候,隔壁家的王大胖和高瘦子适时地挥着羊鞭,目睹了我的离开,我很庆幸这次他俩没说:“杨树,杨树,一个人住,是没人要的小猪。”只是我回头看他们的眼神,我发现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或许可以用秃头老师教过的“深邃”来形容,我不知道是不是正确,学校的秃头老师已经六十五岁了,但他常常记成自己才六十。后来我上了初中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老年痴呆”的怪病,我很庆幸,自己在小学睡了4年觉。
李婶的手很粗糙,带着点点鱼腥味。她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直走出了村口。夏rì的夕阳越发红烧的厉害起来,就像王大胖他爹烙的烧饼。没有人为我送行,我没有朋友,我也没有父母。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个和我同名的爷爷。
杨树在我懂事起就在我身边,懂事起他就开始教育我说:“树伢子,你看看村口的那颗杨树了吗?以后你也叫杨树!”眼神悠远、绵长。以至于在后来我分得清杨树和柳树的时候,我常常猜想,我们的名字都和“杨树”有关联。带着疑问我也常常以幼稚的口吻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呢?”杨树则会狠狠的吸一袋烟,烟丝满嘴道:“细伢子,长大了你就懂得咯。”
杨树真是一个怪异的老头。
杨树的爱好是酒,每天的午饭过后,杨树会从沾满灰尘的衣兜摸出几枚硬币,喊我到杨小娟家打上几两酒。我接过钱后,他会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打盹。我曾经仔细打量过杨树小憩时的模样,积年沧桑的皮肤很像村口的那棵杨树的树皮,我一度以为这就是我们名字的由来。
那天,杨树给了三枚硬币,我兴冲冲地踏着夏rì的知了声走向小卖铺。每次,我都能从中留下五毛钱,换两根冰棍,一根给自己,一根留给杨小娟。俩人坐在小卖铺的石阶上,吸允甜丝丝的凉意。偶尔,也会被王大胖和高瘦子逮个正着,他俩会恬不知耻地夺过我含在嘴里的冰棍,然后恬不知耻地含在自己嘴里,一边舔一边大叫:“杨树、杨树,一个人住,是没人要的小猪。”每当这时,我都会抓起地上的泥块向他俩脸上扔去。
我不能确定杨小娟是我的朋友。每次王大胖和高瘦子抢我的冰棍时,她都会敏捷的躲进屋里,而当我追着他俩跑开,她马上又会跳出来:“杨树、杨树,别追了,你打不过他们。”然后很好心的把刚才我留给她的冰棍给我舔几口。
我想是杨小娟的坦诚让我为她贡奉了四年的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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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所有变得支离破碎开来,只剩下这些寥寥独而几片还在迎着晚风吹。
我不曾想过未来的rì子会怎样,或许比离开更糟。但我义无反顾,小村的冷落与凄凉让我一度感觉窒息。我也曾策划过逃离,逃离王大胖和高瘦子的嘲讽,逃离邻居们的指指点点。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父母,用他们的话说,我是一个野孩子。
他们说的没错,我是一个野孩子,我会若无其事地摘掉西瓜地里还未长大的西瓜;我会心安理得地折断田里刚长成的玉米杆子。鬼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坏。
所以他们的话难以入耳,杨树,你就是个杂种。杨树你就是一个野女人生的.........
小时候的我已经懂得,与其等待无情的宣判,我宁愿选择走出这个世界。
现在,我要彻底甩掉他们,甩掉那些难听的话语。我会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我知道,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是个坏胚子。
夕阳把前面李叔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我们离村口的那颗杨树也越来越远。
我有感觉,我的童年将随这落rì一般沉默下去,只留下点点影子在心里。
李叔是我的远方亲戚,关系追溯起来得费点时间。临走时杨树的交代我也没记太清楚。管他呢,我又不需要知道他是谁,是个好人就行,能收留我就行。
李叔李婶把我带进了一个菜市场。他们住在菜市场旁边的违法建筑棚里。这是一个喧闹的世界。我终于可以在这放肆自己,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更没有人会去关心我的未来。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我的房间没有窗户,光线进不来。李叔很好心的帮我在东边开了一个洞,安上了两片玻璃。透过玻璃shè进来的不只有早rì的阳光,还有对面小区另一扇窗户夜sè下的灯光。
新的一个学期开始,墙壁上挂着的是李婶新买的书包,那是一个略显幼稚的书包,黑sè的背带上印着一些红头发的卡通少年。由于我从来没能拥有过一只新书包,我很兴奋地背上它迎着早rì的阳光迈向了八中的路。
即刻起,生活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