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草莽豪杰敢搏虎,爽利男儿最相投
却说寇封向刘备请令,率领精兵三千来取武陵郡。武陵太守金旋得知此事,不听从事巩志劝告,执意要与刘备为敌。寇封兵到之日,金旋欲乘其立足未稳,亲率人马出城来攻。两军交锋,金旋在寇封马前连一合都未走过,被寇封起手一棍击落马下。有军士割下金旋首级,寇封命之将人高举其首于城下示众。不多时,巩志说服城中官吏军民,一起出城纳降。寇封好言安慰众人一番,随即令巩志携武陵太守印绶,往长沙去见刘备。巩志心知肚明,这是寇封平白送了一个大功给自己,遂高高兴兴地去了。
轻轻松松将武陵取下后,寇封立时暴露了将周不疑调到自己麾下的险恶用心。他学着张飞的习惯,大力拍拍周不疑的肩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能者多劳,便不顾周不疑的一脸苦笑,将一应军政事务全都抛给了他。自己则带了孙尚香,又点了三十六铁卫随行,优哉游哉地寻幽探胜、游山玩水去了。
这一天,他们一行人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所在。当先的寇封与孙尚香驻马观看,见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曲的溪流,碧绿的溪水清澈见底,沙石游鱼历历可见;背后则是一座略显陡窄的山坡,沿山开满山花野草,郁郁葱葱中点缀姹紫嫣红。山清水秀,当真是一处好所在。
“夫君,我们便在此处休息片刻如何?”孙尚香对寇封道。
寇封颔首道:“为夫也正有此意。”说罢,便要吩咐随行的三十六铁卫下马。
便在此刻,忽地从山坡上卷下一阵狂风,风中隐隐透着一股腥气。紧跟着,便是一声穿云裂石的高亢虎啸。
随着这一声虎啸,除了寇封的的卢马,其余众人所骑的战马无不两股战战,若非主人连声呵斥提缰,早已屁滚尿流的卧倒在地上。
“大家小心!”寇封厉声喝道。
他的声音未落,便见从那山坡的背面转过了一只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只是不知为何,寇封总觉得这只往日傲啸山林的百兽王者隐隐透出些仓皇地意味,一边发力狂奔,一边扭头回望,似乎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见到那只猛虎沿着山坡向他们这些人的方向冲来,寇封不惊反喜。他笑呵呵地对孙尚香道:“夫人,待为夫将这畜生擒下,亲手为你做一道虎肉烧烤如何?”
孙尚香知道他武艺勇力,也不担心,娇笑道:“有劳夫君,妾身拭目以待!”
寇封跳下战马,将身上长大的衣服甩掉,也不拿兵器,赤手空拳举步便要迎上那猛虎。
“畜生,哪里走!”
还不等寇封迈步,山坡后炸响一声霹雳般的巨吼。随着吼声,一个魁伟如山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是一个披发跣足、颈挂兽牙项链的蛮人。看他的身高足有九尺以上,上身精赤,下身则穿了一条长及膝盖的兽皮短裤。在他裸露着的古铜色躯体上,贲起一块块仿佛铜浇铁铸的肌肉及一根根屈曲盘绞的虬筋,彰显出一股子充满暴力味道的美感。这蛮人的年龄倒是不大,看他方正面孔上犹未消散的稚气与唇边的乳须,似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这蛮人在陡窄的山坡之上居然仍自奔走如飞,霎时间便赶上前面的猛虎。他伸出一只簸箕般的手掌,一把抓住猛虎钢鞭似的虎尾,大喝一声:“回来!”
也不知此人的力量有多大,只见他这一扯之下,那猛虎的前冲之势立时顿住。俗话说狗急跳墙,何况猛虎。那虎尾上一阵剧痛,立时凶性大发,也忘记了方才的惶恐,猛地转头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参差利齿,向那蛮人的颈部恶狠狠咬下。
却听那蛮人发出一声冷笑,右手牢牢抓定虎尾,左手握拳,照定那猛虎的下颌便是一记蕴含万钧之力的钩拳。
“嗷!”那猛虎一声惨号,被这记重拳打得狠狠砸在地上。
那蛮人也不容它起身,右手松了虎尾,上前一步,探左手一把揪住猛虎额头的顶花皮,运转神力向下一按,将这头猛虎死死的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后轮起右拳,向着猛虎耳根、太阳等处“蓬蓬蓬”擂鼓般一阵狠捶。
那猛虎初时还咆哮着死命挣扎,受了二十余拳之后,口鼻双耳都渗出血来,嘶吼之声渐息,四爪亦不再挠动,竟已被活生生打死。
“好厉害!”寇封动容。当年的典韦曾逐虎过涧,眼前蛮人之勇,似乎并不逊色其分毫。他有心试一试此人的深浅,便仰头大喝道:“兀那汉子,你怎敢将吾家养的老虎打死了!”
那蛮人一愣,面上随即微微现出冷意:“原来是家养的畜生,怪道没什么气力。既如此,将它还你便是!”说罢,他一手仍抓住着死虎的顶花皮,另一只手却抓住虎尾根部,双臂用力将这只数百斤的死虎高举过顶,而后向着山下奋力一抛,将虎尸抛到寇封的脚迁前。
寇封心中暗惊此人的神力,脸上却带着冷笑,喝道:“某要这死虎何用?你要还,便还某一只活虎!”俯身用右手抓住死虎后颈的毛皮,单手将虎尸提起,身躯已左足为轴在原地转动,沉重的虎尸随之轮动数匝。而后猛一松手,由于他巧妙的借用了因虎尸的重量而产生的巨大离心力,因此虽只用单手,又是自下而上,竟将那死虎扔回那蛮人的身前。
那蛮人心中一凛,暗道:“看不出这汉家少年竟有如此神力!”他伸出一只脚将虎尸踏住,喝道:“你只知要人还你家的猛虎,可知这畜生连日来伤了我族中多少族人?你要我赔虎,我却要你赔命,看打!”魁伟的身躯化作一团狂风从山坡上冲下,两只沙钵大小的拳头合抱在一起,借着由上而下的冲势,如金刚巨杵般向着寇封的头顶砸下。
寇封双目一凝,低喝道:“来得好!”便将双臂十字交叉向上一架。
“蓬”的一声闷响,四条手臂撞在一起。
两人都感到一股大力由手臂传来,带动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各自连退了六七步,才勉强站定身形。这一记硬拼,那蛮人占了凌空下击的便宜,寇封则据有脚踏实地的优势,其结果竟是势均力敌。
两人身形一分,各自为对手的实力戒惧,再次交手时便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寇封用的自然是看家门的绝艺“太祖长拳”,刚柔相济,虚实并兼,行拳过步,不拘形迹,长打短靠,威力无穷;那蛮人的拳法却甚是古怪,似乎是师法山最后百兽,时而狂暴若狮虎,时而矫捷若猿猱,时而凶横如狼豹,时而轻盈如獐鹿,古拙无华,亦是不可小觑。双方拳来脚往,各施奇招,翻翻滚滚斗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少主人——”
两人正在酣斗,从山坡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声。不多时,十多个手提竹弩猎叉的蛮族汉子从坡后转出。他们看到自家少主人正与人动手,先是一呆,随即便要上前帮忙。
山坡下的孙尚香看对方来了帮手,哪里肯叫夫君吃亏,一声令下,带着三十六铁卫便要上来混战。
“住手!”
“住手!”
寇封与那蛮人不约而同的收拳抽身后退,各自喝住自己这边的人。两人相隔一丈左右四目对望片刻,忽地一齐大笑起来。
“阁下好硬的拳脚,敢为高姓大名?”寇封先揉了揉痛楚酸麻的双臂,而后拱手问道。
那蛮人亦抽筋似地不住甩动手臂,听了寇封的话,他大笑道:“姓名便姓名,有甚么高矮大小?你们汉家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叫人别扭。某乃五溪蛮王之子,我父因仰慕中原文化,便为我起了一个汉名唤作沙摩柯。看你这汉家小子拳脚不弱,正堪为某对手。冲着这一点,某愿与你交个朋友!”
“沙摩柯!”寇封先是一惊,没想到面前之人便是那位在原来的历史中,于刘备伐吴之战中崭露头角,射杀东吴大将甘宁的五溪蛮王。怪不得以甘宁之能竟会死于此人之手,通过方才的一番较量,寇封可以确定这沙摩柯的勇力与武艺,都绝不逊色于自己半分。听到对方说话豪爽,寇封也大笑道:“阁下既有此美意,某敢不从命。鄙人长沙罗县人氏,姓寇名封,字辟疆。”
“你便是刚刚攻占了武陵的鹰扬校尉寇封?”沙摩柯吃惊地问道。
寇封摸摸鼻子,茫然道:“阁下莫非听说过某的名字?”
听寇封承认,沙摩柯兴奋地将身后的族人招呼过来,指着寇封道:“这位便是仁义无双的辟疆公子,大家快来拜见。”说着便领着一群人上来见礼。
见此情形,寇封如坠五里雾中,连忙上前扶起沙摩柯道:“不敢当诸位大礼,大家快快请起!”
沙摩柯握着寇封的双手,脸上满是崇敬之色,说道:“武陵以往的汉家官员素来轻贱我等化外之民,致使我族人受尽欺压盘剥。而公子到后,宣布蛮汉如一,兼爱无私,劝我各寨族人移居平原地带安家落户,又派人教导我等农耕之术,使我族人得以安居饱食。从此不再受山林风霜之苦、毒蛇猛兽之害。公子恩德,凡我族人,莫不感念。今日相见,自当拜谢!”
寇封听得脸上发烫,荆南四郡地广人稀,招抚蛮族以充实人口的策略,是由诸葛亮、徐庶两大谋士一早便定下的,而攻取武陵郡之后,负责具体实施的却是周不疑。如今这好名声竟落到尸位素餐的自己头上,想到此处,由不得他不在心中暗叫惭愧。
沙摩柯越说越高兴:“今日有幸与公子相遇,还请公子赏光到我家中做客,容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寇封既有意与沙摩柯交好,又当真喜欢他的豪爽性情,于是欣然道:“正要叨扰。”
沙摩柯大喜,忙叫族人抬了那头死虎,自己亲自为寇封等人引路,往他们村寨的方向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观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