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箭破空消怨怒,双泪长流念亲恩
却说寇封用计取了长沙后,黄忠伤心故主韩玄之死,有恼恨寇封对自己的算计,遂闭门不出,以示绝不归降。寇封知道这位老哥哥正在气头上,也没有上门去触这个霉头。他与张飞商议后,首先布告安民,收编降卒,安定城内军民之心;又命使者持韩玄首级前往长沙郡其余各县,晓之以理,挟之以威,陆续将这些县城一一收降。看看一切妥当,又估摸着黄忠的怒气也该消减了一些,寇封这才备了重礼登门求见。
来到黄忠门前,却并未尝到预料之中的“闭门羹”。寇封让手下士卒叩门对守门家人说明来意后,那家人竟说老爷早有吩咐在先,若是寇公子前来,尽可直入后院相见。见到进门如此容易,寇封心中隐隐生出不妙的预感。
在黄府家人的引领下来到后院,尚未进门,便听到院内嗖嗖嗖地破风之声不绝于耳,黄忠似乎正在练习弓箭。
那家人告罪道:“老爷有吩咐,公子若来,请自行入内。”说罢转身去了。
寇封听着那一声声尖利的箭啸,后颈冷气直冒,定定心神,才硬着头皮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刚刚进门,忽听到一声断喝:“着!”一枝长达四尺、粗如拇指的狼牙巨箭疾如流星向他的面门射来。
面对来箭,寇封脸上的神色竟是丝毫未变,双目定定地注视着那闪烁着一点寒星的箭簇临近。
当这支箭飞到距他不足二尺的距离时,箭头奇异地微微一偏,稍稍改变了一点角度从他的耳畔呼啸而过,箭身带起的一道凛冽的劲风将他的脸颊刮得一片麻木。
“蓬!”这一箭错过寇封,射中了他身后院门,坚硬厚实的木门上当时便炸开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孔洞。箭上力道之强劲,着实令人咋舌。
寇封望着对面手提大弓冷眼相向的黄忠,苦笑道:“今日小弟特意来向老哥哥赔罪。老哥哥你若要出气,便将小弟如这门扇般射出十个八个透明窟窿便是!”
黄忠冷冷地盯了他半晌,语调平静地问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寇封举步走到他的近前,陪笑道:“不瞒老哥哥,小弟手下颇养些鸡鸣狗盗之徒。其中一人精擅各种奇技淫巧,他为小弟配制了一种很奇特的墨汁,以之书写的字迹在经过半个时辰后便会自动消失。”
“好手段!”黄忠冷笑道,“你也不用说什么赔罪的话。大家份属敌方,彼此算计正应了‘兵不厌诈’之语。我知你来意,是否要老夫投效刘玄德?”
寇封干笑道:“小弟正是此意?”
“老夫可以答应,”黄忠侧目瞧着寇封,“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果然如此。”寇封心中暗暗叫苦,惴惴地问道:“不知老哥哥你有何要求,小弟自当尽力而为。”
黄忠一举手中大弓,道:“老夫当年传你箭术时,已看出你的天分才情远胜常人,只是不知这些年的进境如何?明日一早,你我可在城北五里外的那一片树林中比试一回箭术,若你能青出于蓝胜得过老夫,老夫便遂了你的心愿,投效在刘玄德的麾下!”
“这……”寇封沉吟半晌,看到黄忠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将心一横道,“好,小弟舍命陪君子便是!”
敲定此事后,寇封又与黄忠约定了比箭的详细时间与地点,便匆匆告辞回去准备。
第二天一早,寇封将管用的弓箭带好,骑上的卢马出城来到约定地点,见到黄忠已经在此等候。他下了马,将大弓拿在手中,装满三十支各式羽箭的大型箭袋背到身后。而后伸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的卢马四蹄轻扬跑到一旁啃青。
“你可准备好了?”黄忠问道,语调平静不现半点情感波动。
寇封左手握弓平举,稳稳躬身道:“老哥哥,请!”
相隔百多步的两人几乎同时拔箭扣弦,动作同样地迅捷无伦。两声弓弦震响不分先后地响起,两支重箭破空飞出,不可思议地撞在一起。由于两人所用强弓的力量相当,两箭相撞的结果却是势均力敌,各自向后翻转一串跟头抛飞出去。
黄忠的第二箭先寇封一线射出。在他箭矢离弦的一瞬,寇封身形向左侧跃出避过来箭,身体尚在空中,反手一箭还以颜色。黄忠侧身避过,拔箭再射。一时之间,羽箭破风激啸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的身形在这片疏林中奔走穿梭,一支支羽箭脱弦飞射,或取对手要害,或截击空中来箭。由于两人都是以极快的手法射箭,不到片刻,双方箭袋中的羽箭便将告罄。
黄忠反手一摸箭袋,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抽出长箭扣于弦上,喝道:“接老夫最后一箭!”
此刻寇封箭袋中也只剩下最后一支羽箭,他搭箭在弦,心中微微一松,暗道:“今日这一战看来将以平手告终,如此倒不失为最好的结果。”
双方同时发箭,羽箭再次于空中相撞。寇封的脸色忽地大变。原来黄忠最后射出的竟不是一箭而是两箭,两支箭以“燕双飞”的特殊手法射出,箭身一上一下紧紧地贴在一起,骤看之下却只有一支。他发出的箭只拦住上方的一支,而下面的一支则原势不变,闪电般射向寇封的心口。
“这次却是我自作聪明了,没想到他竟是真要杀我!”寇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对于此次的比试,他本有十足的把握肯定黄忠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因为他隐隐猜到当初黄忠之所以对还只是一个稚龄小儿的自己另眼相看,除了彼此意气相投,还有一个未曾从来明言的原因,便是在心中将他当做了早夭的儿子黄叙的化身。
这一箭重重地射在寇封的心窝。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仰面便向后倒。倒在地上后,本以为必死的寇封才察觉有些不对,往胸口一摸,除了痛楚之外竟是全无损伤。
“小鬼头,箭术已经比完,还赖在地上做什么?”黄忠提弓走到近前,没好气的道。
寇封一骨碌爬起身来,游目四顾,很快便找到那支射中自己的羽箭,拿起来一看,却见此箭已经去掉了箭簇,难怪会反弹落地。当然,他也知道黄忠在射箭时必定以特殊手法减弱了箭上的力量。否则凭黄忠的箭术劲力,即使是一支无头箭也早穿胸而过。
“老哥哥可是将小弟吓了个半死。”寇封扬了扬手中的无头羽箭苦笑道。
黄忠右手轻拂长髯,油然道:“刚刚被你耍了一次,难道就不许老夫礼尚往来?”
两人对视片刻,忽地一齐放声大笑。
长沙平定后,张飞已使人向刘备报捷。刘备闻报大喜,与诸葛亮、徐庶二人商议过后,留下关羽、甘宁二将辅佐刘琦驻守江夏,他自己则带着两位军师,又命赵云为先锋,率兵一万赶来长沙,准备以此地为根基,进取桂阳、零陵、武陵三郡。
刘备到时,张飞、寇封一起前来拜见,并引荐了黄忠、魏延二将。刘备善言勉力二人一番,拜黄忠为偏将军,魏延为校尉,命他二人仍统长沙人马。两人见刘备果然是仁厚之主,各自表达了效忠之意。
稍后众人议起夺取桂阳、零陵与武陵三郡之事。诸葛亮建议道桂阳、零陵与长沙近在咫尺,当先取此二郡。等两郡到手,再些余威攻取最远的武陵。张飞不忿自己在长沙一战中受挫,仗着与刘备的关系,夺下了取零陵的军令。赵云则请令去取桂阳。刘备各拨给两人三千精兵,命他们即日出兵。
公事处理完毕,寇封向刘备请假,说要带妻子孙尚香回一趟家乡罗县,拜祭先父母。
刘备称其孝心可嘉,当时便准了。
数日后,寇封派去江夏的人将孙尚香接来,两人只带了几名家人婢女,轻装简从赶回了罗县。
寇封父母早亡,家中只有几名老成持重的家人看守老宅。见到少爷衣锦荣归,这些家人个个与有荣焉,大张旗鼓地将寇封夫妻迎入府中。寇封稍作安顿,便命人准备了祭品,一个随从不带,与孙尚香一起骑马出城,来到父母的坟前祭拜。
望着那块刻有“先妣刘氏之墓”的墓碑,寇封悲从中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一世的寇封对这句话的体会最为深刻。
当名为“寇辟疆”的灵魂穿越时空而来,占据了叫做“寇封”的十龄小儿的躯壳后,对于今世这个相依为命的母亲,他本能的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之所以如此,担心自己身份的秘密暴露自是主要原因。此外,让拥有成年男子思维的他接受一个与自己心理年龄相仿的女人的关爱呵护,心理上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因此,在后来的三年中,他总是在找出各种借口躲避与母亲的相处。每一次母亲向他付出那人世间最纯粹的关爱时,他总是避过母亲眼中带着些迷茫与伤感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逃开。
直到得知母亲已经病入膏肓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失了如何宝贵的事物,却已是后悔莫及。当时的寇封紧紧握着母亲苍白冰冷的手掌,想到这三年来她为自己所做的饱含真切关爱的点点滴滴,他无比的痛恨自己这三年来的愚蠢想法与行为。
一旁的孙尚香望着黯然神伤的丈夫,将一只温暖纤细的手掌放入他的虎掌之中,柔声道:“夫君节哀。父母大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伤怀。”
感受着掌中纤手的温度,寇封心头涌起一阵暖流,合掌与妻子的玉手紧紧握在一起,举起另一只手,用衣袖拭干脸上的泪痕,微笑道:“夫人说得对。往者已矣,若要教他们安心,我们便须好好地活下去!来,我们夫妻一起拜见父亲和母亲。”
说罢,他拉着妻子,在父母的坟前跪倒,连拜了四拜。
祭拜过后,寇封收拾了心情,对孙尚香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夫人,天色尚早,为夫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
不知寇封所说是什么所在,且观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