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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艳艳腾腾赤壁火,虚虚实实华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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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听说黄盖有归降之意,心中不由大喜,急命人将黄盖信使带来。那人来后拜见了曹操,取出身上秘藏的书信呈上。曹操展信观之,见黄盖书中概言自己认为以江东区区六郡之兵,抵挡曹公中原百万之众,实无半分胜算,曾建议孙权主动归降。奈何孙权受刘备所派的诸葛亮与寇封言辞蛊惑,执迷不悟,妄图顽抗。他黄盖不愿随孙权、周瑜玉石俱焚,情愿率所部人马向曹公纳降。
曹操览信后大悦,重赏了来人。使之转告黄盖,等做好准备后可再次派人来约定日期,即可率所部人马与军械粮草渡江前来,自己这边会派人接应。待到来日平定江东,朝廷定不吝封侯之赏。随后便打发那人回转了江东。

一旁的程昱提醒曹操谨防有诈,但曹操并未放在心上。这些年来他扫荡北方群雄,各方文臣武将背弃原主而投靠于他的事情屡见不鲜,久而久之,曹操也就习以为常,因此对于黄盖之降,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在程昱的坚持下,曹操还是吩咐细作搜集了一下关于黄盖的情报。等得知黄盖被周瑜杖责之事后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据他所知这黄盖早是孙坚时便为孙氏效力,到如今反而要屈居于周瑜之下,更受此折辱,心有不甘另谋高就正是人之常情。

数日后,黄盖果然又派前人传讯,告知曹操一切准备就绪,明夜便将率众来归,所乘战船皆以青龙牙旗为号。曹操不疑有诈,便传下军令,明晚若见对岸驶来插着青龙牙旗的船只,无须阻拦。

次日入夜后,黄盖挑选蒙冲斗舰十艘,内装干草枯柴,灌以油膏,覆上帐幕,在船头,从上游的一处江岸出发,顺着水流,斜向下游北岸的曹军水寨驶去。恰好天公作美,今夜又刮起东南风,这十艘战舰顺风举帆,形势的越发迅速。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首唐代诗人杜牧的怀古诗认为周瑜能取得赤壁之胜多赖一场东风之力,其间颇有侥幸成分。而实际上纵使没有这场东南风,赤壁之火也会一样燃起。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周瑜又怎会将战争的胜负压在一场不可预测的东南风上?因此,他命黄盖从上游出发,就算没有这场风,凭借水力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黄盖出发后,江东军所有兵将都登上战船,整装待发。在一艘战船的船头,吕蒙脸上带着些不满的神色对身边的鲁肃道:“不知都督怎么想的,竟主动提出让刘玄德他们捡便宜打落水狗,若被他们擒杀曹操,我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鲁肃看着这员主公寄予厚望的猛将,微笑道:“子明,你岂知有时看似吃亏其实是占便宜,有时看似占到便宜,其实却是吃了大亏。都督将截杀溃败曹军之事交给刘玄德一方来做,其实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吕蒙挠挠头道:“子敬先生是否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鲁肃看看船上士卒距离他们较远,便压低声音道:“刘玄德当世英雄,若曹操一去,只怕他立时便成为我江东最大的敌手。都督如此安排,却是希望曹操最终死在刘玄德一方手中。若能如此,曹操余部的怒火必将倾泻到他们的头上。届时我江东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吕蒙听到这些话,心中涌起一阵寒意,看向鲁肃的目光像是第一次认识这有名的老实人。

当黄盖率精干死士驱船驶近对岸时,曹军果然不加防备。见到来船插着青龙牙旗,更听到船上江东军士卒高呼投降,纷纷延颈观望,听任其驶到近前。黄盖见时机已到,下令各船一起点火。十艘瞬间熊熊燃烧的火船借着东南风于水流之力,其疾如箭撞入了曹军船队。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大火顷刻间蔓延至所有被铁索串联的曹军战船,更进一步波及岸上的曹军营寨。一时之间,浓烟滚滚,烈焰炽天,曹军尽都陷身火海之内,登时大乱,狼奔豕突之际,烧溺死者无数。

周瑜见对岸火起,晓得黄盖已经得手,立即号令全军渡江。在烟火中,人人振奋的江东军将士奋勇死战,将十倍于己却已军心大乱的曹军杀得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曹操见大势已去,果断地下令将剩余的船只辎重焚毁,一方面不愿便宜了敌人,另一方面却是要借大火阻止敌军追击。

此时的曹操,当真是仓皇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率领残军败将往西北江陵方向狼狈逃窜。

再说刘备率军从上游渡江到了北岸,由诸葛亮分兵派将,埋伏下各路人马准备截杀曹操溃军。当他看着诸葛亮将伏击曹军的最后一道杀手交付给关羽与寇封两人,当着关羽之面虽不便明言,心中却不禁有些踌躇。等关羽和寇封两人领命去后,刘备面带忧色地对诸葛亮道:“云长素重情义,恐不忍心对曹操下手。他若执意纵放曹操,辟疆也不敢违逆。”

诸葛亮忽地失笑道:“主公,亮岂不知二将军此去定捉不来曹操。之所以派他前往,正是要借他与曹操的关系买个人情,放曹操脱身!”

刘备大惊道:“军师何故如此安排?”

诸葛亮道:“主公以为那周郎将截杀曹军之事让与我等是一片好心不成?此乃祸水东移之计!若曹操*死于何人之手,何人便要承受曹操余部的疯狂报复。再者曹操、孙权与主公三方,以主公实力最弱。曹操若灭,只恐江东不日便要将矛头指向主公。在主公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这三足鼎立的均衡之势必须保留。因此,曹操暂时还死不得。”

刘备恍然大悟,叹服道:“军师神机妙算,举世无双!”

诸葛亮苦笑道:“说什么举世无双,若亮所料不差,辟疆公子亦同样成竹在胸……”

华容道上,关羽看着寇封命士卒燃起烟火,有些疑惑地问道:“辟疆,曹操若望见烟火,岂不知道了此处设有伏兵?”

寇封笑道:“二叔岂不闻兵法有虚虚实实之论。小侄料定那曹操生性多疑,若望见烟火,必定以为是我等所设疑兵之计,反而会选择从此路经过。”

关羽且信且疑,命带来的五百校刀手与三千精兵在路边隐好身形,静待敌人入网。

这一等便是半日,正当关羽怀疑寇封的虚实之计是否失效时,隐隐的人马喧嚣之声传入耳中。

“果然来了!”关羽精神一振。

不用他吩咐,手下人马个个敛声屏息,将身形隐藏的更隐秘一些。

不多时,稀稀疏疏的三百余人马出现在关羽的视野中。这些人个个衣甲不全,虽都骑着战马,却大多没有鞍辔,在这隆冬严寒的天气里,一个个瑟瑟缩缩,狼狈万分。

走到近处,关羽一眼看到行在最前方的曹操。此刻曹操的情形并不比他身后的兵将好上多少。身上披的红袍一半焦黑、一半泥泞,已现花白的须发蓬乱如草,沾满灰泥污垢,面上也被烟火熏得漆黑。关羽素来只欺强而不凌弱,看到曹操如此狼狈,又想到往日的情分,虽属敌方,心下也是一阵恻然。

“哈哈哈哈!”

正在行进的曹操忽地勒马仰天一阵大笑。

关羽微微一愣,却不知他到了如此境地为何还笑得出来。

却听曹操扬声对身后的兵将道:“人皆言周瑜、诸葛亮足智多谋,以吾观之,到底是无能之辈。若使此处伏一旅之师,吾等皆束手受缚矣!”

“败而不馁,曹孟德果然称得起一时豪杰。”关羽心中暗叹。

此时寇封凑到他的身边带着些谑笑的表情低声道:“二叔,我等是否改现身了?莫教曹丞相言之不预!”

关羽叹息一声,默然点头。

寇封将手中蟠龙棍朝天一举,道路两边埋伏的人马一声呐喊纷纷涌出,将前路截断。关羽上了赤兔马,提起青龙偃月刀,在寇封的陪同下到了阵前。他在马上拱手道:“曹丞相,关某在此都候多时矣!”

曹操见关羽断路,一颗心立时冰凉,暗道:“莫非天要亡我曹孟德?”一旁程昱献策,教曹操已往日情义游说关羽,求他放这些人一条生路。曹操不愧奸雄本色,将“大丈夫能屈能伸”演绎得淋漓尽致,丝毫不顾身份地在关羽面前放低姿态,将往日待关羽的恩义一桩桩一件件摆将出来。将一个义重如山的关羽说得哑口无言,最终传令身后人马让开去路放曹操等人离开。

“二叔且慢!”

寇封见曹操等人要走,催马上前拦住。

关羽皱眉道:“辟疆,此时为叔自会向兄长与军师交代,你不要再管了!”

寇封拱手道:“二叔义释曹操,小侄不敢阻拦。只是旁人走得,此人却走不得!”说罢用蟠龙棍一指曹操身后的曹纯。“此人率虎豹骑追杀我义母和义弟,更令小侄部曲尽殁于长坂坡。此恨不雪,小侄义愤难平。我也不欺他兵少,只与他单打独斗。他若胜得过我,便放他离开;若不是我的对手,说不得要将性命留下来与我义母、义弟出气,并告慰我那些部属的在天之灵!”

见寇封如此说,关羽沉吟半晌,对曹操道:“曹丞相,我侄儿寇封之言你听得清楚,如何区处,还请丞相自决。”

曹操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口中却是毫不迟疑地答道:“何须思索。子和追杀刘玄德妻儿,是奉了操的命令。若要算这笔账,操可一身当之。唯愿云长信守诺言,放我这些属下过去!”说罢催马便要上前。

“主公不可!”曹操身边的文武纷纷拦住他的马头。

曹纯面上现出决然之色,大喝道:“寇辟疆,曹纯性命在此,有本事你尽管取去!”催马舞刀从队伍中冲出只取寇封。

“子和!”曹操大叫一声,急催坐骑要上前阻止。

程昱死死抓住曹操衣袖,疾呼道:“主公不可辜负了子和将军的一片苦心!仲康,还不护着主公速走!”

许褚看看曹纯义无反顾的背影,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伸手抓住曹操战马的缰绳,运神力拖了他便走。其余诸人亦跟在后面,绕开已经交上手的寇封和曹纯匆匆而去。

曹纯自知今日绝无生理,出手时自然全无顾忌,招招皆是玉石俱焚的拼命架势。面对这曾一度将自己破入绝境的大敌,寇封不急不躁,蟠龙棍使出一套细致绵密的守招,借兵器的长度优势,御敌于国门之外,静待对手锐气消磨而后再图反击。三十合过后,亡命奔逃了一夜的曹纯人和马的体力都渐渐不支,刀势渐渐放慢。寇封看时机已到,蟠龙棍一抖,招式转为大开大合,狂风暴雨般反攻回去。又过二十余合,寇封用了一式“三阳开泰”,长棍抖动幻出三道虚影分袭对手上中下三路。曹纯虽竭力招架,却终是措手不及,被中路的棍影欺进怀中,蟠龙棍的棍端正中左胸。“咔”的一声轻响,曹纯胸骨断裂塌陷,断骨回刺入心脏,当即气绝身亡。

寇封徐徐收棍,看着死在自己棍下的有一位三国名人,心中仍免不得一阵唏嘘。

关羽看他发愣,以为一为如何回去复命而忧心。便上前来拍一拍他的肩头道:“辟疆不必担心,放走曹操是为叔的主张。回去后兄长和军师若要责怪,自有为叔一力承当!”

寇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二叔,你上了诸葛军师的大当也。”

关羽一愣:“辟疆此言何意?”

于是寇封将孙刘两家的形势分析一遍,最后道:“诸葛军师何等样人,岂会不知以二叔重情重义的性格,必定不忍心为难穷途末路的曹操?他之所以如此安排,正是要借二叔之手,不着痕迹地将曹操放走!”

关羽恍然大悟,摇头失笑道:“好一个诸葛孔明,不仅算尽对手,连自己人都算计在内。卧龙之名,名不虚传!”

寇封提醒道:“未防江东抓住把柄,二叔回去免不了要受些处罚,您心里却是要有个准备。”

关羽笑道:“都是为了兄长的大业,些许委屈算的了什么,此事不须多说。到时辟疆你执意要取了曹纯的性命,是否也另有深意在内?”

寇封耸耸肩头:“哪有什么深意,小侄实实在在地就是想借此机会出了一直压抑在心头的这口恶气而已。”

关羽愕然,这才想起眼前这个为兄长立下无数大功之人,说到底还是一个连十八岁都未满的大孩子。

赤壁之战大致依着历史原本的走向就此结束,未知后事又当如何,且观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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