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剧变
() 李家客厅,李员外正陪着两个身穿道袍的道士喝茶。
“青云侄儿在我宗进步神速,已被内门方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他rì前途不可限量,李兄万勿挂怀。”年长的道士笑呵呵地说道。
李员外登时眉开眼笑,拱手道:“还望两位道长多多照顾。”
“那是自然。”
能被内门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不仅在修行的资源上比普通弟子多,连修炼的功法也要珍贵的多,足可见李青云的修行天分。
“方长老的修为在我宗连前十都进不了,做他的弟子有什么稀奇。真正的天才早就拜入掌教门下,哪轮得到你儿子。”另一个白脸道士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他入门十年,也不过是个负责教授外门弟子基础功法的普通长老,要更上一步却是千难万难,李青云不过两年便成了内门弟子,心中早有不忿,此时见李员外一脸志得意满之sè,忍不住开口讥讽。
李员外本来笑容满面,听得白脸道士的话,不由面sè一僵,疑惑地看向年长道士。
“林师弟,休要乱言!”年长道士也是面sè尴尬,向李员外解释道:“林师弟说话莽撞,李兄别放在心上。”
“我说错了么?若不是玉环长老说坐下的一个女弟子那说要些雪狐皮做裙子,我又何必被方长老弄得提前出关,下山来收这劳什子雪狐皮!”白脸道士冷笑道:“他借职压我,我岂会服他!”
“林师弟!”家丑不外扬,白脸道士这般口无遮拦,年长道士脸上亦是挂不住,喝道:“方长老必有他的考虑,你莫再胡言乱语,有什么事回山再说!”
无意间听到宗门的八卦,李员外只有干笑了几声,道:“无妨无妨,林道长xìng情中人。”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在李员外身前轻声道:“老爷,那些猎户来了。”
自从儿子送上宗门修行之后,李员外的身份地位在小镇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镇长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更别说像柳志全、张德喜这等平头百姓,众人岂敢怠慢,战战兢兢地站在客厅外等着。
“都进来吧。”李员外放下茶杯,对众人说道。
家仆早已端好椅子,让猎户们坐下。
李员外指着左首边两个道士,道:“给你们介绍一下,两位道长都是灵虚宗的高人,这位是林钦道长,这位是吴丰鸣道长。”
名为林钦的道士约莫只有二十多岁,正是那白脸道士,他双眼狭长,面白无须,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副高傲之sè。一旁的吴丰鸣看起来更为成熟,长相平常,身材微胖,笑眯眯地说道:“贫道与林师弟只是普通修士,不敢称作是高人。”
“吴道长过谦了。”
李员外道:“这次两位道长下山来,主要是奉师门之名收几张雪狐皮,看来,几位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拿出来给吴道长过过目。”
柳志全连忙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张雪白的皮毛来,躬身道:“道长在上,小民柳志全,这个月在无尽林海边缘守了二十多天,幸而抓到一只雪狐,剥完皮之后还算完整,还请吴道长看看。”
吴丰鸣抬手一招,这张雪狐皮像是长了翅膀,自动飞到了他手中。众人面面相觑,暗想道:“这便是仙家的手段!”心下骇然,皆是目瞪口呆,更加坚定了把儿子送进宗门的想法。
“不错,毛sè光亮,手感柔软,是件上好的雪狐皮。”吴丰鸣检查了一番,开口赞道。
“道长明鉴!”柳志全大喜,拉着身边的儿子朝吴丰鸣跪下,“小民不求有何报酬,只求道长能收下犬子柳亮上山修行,犬子顽劣,但自幼一心向道,愿为道长鞍前马后,做个洗衣扫地的小厮也是好的。”
柳亮也不住磕头,小声道:“望道长成全。”
“且慢。”林钦忽然开口了,“我灵虚宗虽不是一流大宗,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你儿子资质平庸,就做个外门的记名弟子罢。”
但凡记名弟子,意思就是在宗门要经历三个月的考察期,若是表现好,就会提为正式弟子,表现不好的话,则是说明没有修行的资质,只有下山回家,此生再难进入宗门了。
柳志全微微有些失望,却不敢露出异sè,只得磕头告谢。
“你们的也呈上来吧。”吴丰鸣喝了一口茶,说道。
有柳志全前车之鉴在,老李和张德喜不敢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地把包袱里的雪狐皮送上去,吴丰鸣看过之后,眼神转向张德喜身后,忽然眼前一亮,盯着张天齐道:“咦?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齐神sè一凛,朗声道:“道长,小子名叫张天齐。”
吴丰鸣围着张天齐转了一圈,道:“此子骨骼清奇,倒是可造之才。”
张德喜突然中了大奖,喜出望外,激动得两脚发颤,就要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恳请道长收小儿为徒,小民感激不尽!”
吴丰鸣手虚扶一下,张德喜就跪到一半就不下去了,欣然笑道:“有此资质的少年,乃是我宗门之幸,你起来吧,张天齐就交给我了。”
三人中,柳亮与老李的儿子李东都是记名弟子,而张天齐直接成了正式弟子,可谓是命运不同。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张德喜,愁得自然是韦秦。从进来到现在,韦通都为未一言,甚至连怀中的狐皮都没拿出来,韦秦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变得骑虎难下了。也许是心虚所致,只觉得那个叫林钦的道士,眼神像毒蛇一般盯着自己。
柳李张三人告辞离开,唯独剩下韦通父子。
林钦yīn测测地开口了:“你的呢,怎么不拿出来。”
韦通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皮毛来,硬着头皮递了上去。
林钦面无表情的接过,只见这张雪狐皮的尾巴有一丝杂sè,并不像柳志全他们带来的那种皮来得毛sè纯正。
“这是什么?”林钦问道。
韦通极力控制住自己的不安情绪,道:“这是雪狐皮。”
“放屁!”林钦冷笑道,“欺我眼瞎了么?”
客厅里气势一变,韦秦只觉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从老爹背后站出来,说道:“这是白狐的皮,请道长原谅我爹,都怪我不好,放走了雪狐,老爹才用白狐皮来冒充的。”
韦通苦笑着摇摇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双膝跪地,头伏在林钦脚下:“小民一时鬼迷心窍,只因除了这样做别无他法,我儿天资聪颖,心地纯良,若能拜入灵虚门下,小民愿……。”
“哼!别人消遣我,你也敢来消遣我么?”林钦冷哼一声,“滚回去罢!”
韦通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额头沁出血来:“求道长收我儿子进宗门,小民来世做牛做马都不会忘了道长的大恩大德!”
素来xìng如钢铁的韦通放下尊严向别人磕头请求,做儿子的心里又怎会好受。
“老爹,我们回去吧。”韦秦流下泪来,想要拉起老爹。
韦通一把将他他推开,只是不停磕头,地面被磕得砰砰作响。额头上血液飞溅,几点猩红滴落在林钦的雪白道袍下摆。
“你若求死,我便成全你!”林钦心中一阵厌恶,一脚向韦通胸口踢去。
“不可!”吴丰鸣厉声喝道,可惜为时已晚,韦通的身子向后飞起几米,跌落在客厅外,生死不知。
“老爹!"
韦秦目齿yù裂,冲过去一把将地上的韦通抱起,只见他面如金纸,嘴里吐出大口鲜血,手兀自紧抓住韦秦的衣袖,张着嘴巴,却不能发出声音。
吴丰鸣叹了口气,把手按在韦通胸口,度了一道元气。不一会儿,韦通脸sè红润了些,颤声道:“求道长成全……小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他……学得本事……能有出息……”每说几个字,韦通嘴里就要涌出鲜血,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已是无力为继。
“爹!爹!”韦秦抱着怀里的韦通嚎啕大哭:“我不要做什么神仙,我只要陪伴你的身边,天天和你去上山打猎,过几年就娶媳妇让你抱孙子……。”
“别哭。。老爹没事……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韦通努力地抬起手,想要伸手擦掉韦秦脸上的眼泪,但怎么也抬不上去。
吴丰鸣心下黯然,眼前的中年汉子胸口凹下一片,胸骨尽碎,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活了。
“韦兄弟,贫道定当收下令子。你安心的……去吧。”
韦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未再留下一句话,眼睛缓缓地合上。
李员外一言不发,事情的变故在他想象之外,普通百姓在修士眼里犹如蝼蚁,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与他们yīn阳两隔,心中亦有一丝悲切。
几人都没说话,客厅里,只有少年的嚎哭之声在回荡。
韦秦蓦地平静下来,睁大眼睛,对着怀里的韦通认真地小声道:“老爹,你困了么?”
“那就睡下吧。明天还要去山上打猎呢。”
他吃力地抱起韦通的尸体,嘴里犹自说道:“等明早,我就做好饭,吃完我们一起上山。”
少年浑浑噩噩,让人心生怜意。吴丰鸣走到他身前,涩声道:“小兄弟,节哀。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员外也走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点钱,你拿去将你父亲好生安葬。”
“嘘!你们莫吵,我爹睡着啦,明天还要去上山打猎,别打扰他休息。”韦秦喃喃自语,失神地出了客厅。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林钦冷笑道,“这人已经废了,还有什么用。”
“住嘴!”吴丰鸣怒道:“不是你,这孩子的爹也不会死!这次回了山门,我必会告知掌教你的所作所为!”
向来和蔼的吴师兄此刻声sè俱厉,已经动了真怒,林钦脸sè一变,嘴上仍强硬道:“不过是踩死只蝼蚁罢了,掌教又岂会怪罪于我。”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既然任务完成,那我就回宗门了。”
吴丰鸣铁青着脸,对李员外说道:“这次是我师弟不对,烦请李员外照顾好那孩子,七rì之后,我会来接他。”
李员外道:“道长放心,我自会照看他。”
“那好,贫道去了。”吴丰鸣点点头,疾驰而去。
李员外深深叹了口气,再看那少年,已毫无踪影,不知走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