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家?回家!
一阵阵jǐng笛声从街外传来,看来法国jǐng察的出jǐng速度挺快的。
街头的咖啡座,我和安娜对面而坐,相视无言。
之前在六号公寓里,情况混乱,我都没来得及核对她的身份,万一这个安娜不是我要找的安娜,今天就算是白跑一趟了。哦,不对,起码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决定先试探一下。
“那个···安娜小姐。”我低头把玩着咖啡杯,筹措着语言:“汉特···你认识吗?高高的鼻子···”
“汉特,英国人,今年二十七岁。”一直静静的啜饮着咖啡的安娜,放下杯子打断了我:“淡蓝sè眼珠,金黄sè头发······现役,‘毒刺’佣兵团。”
我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孩子,她什么都知道,看来,确实是我要找的安娜。
“如果你认识的汉特也符合以上特征,那么,我想,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顿了顿,安娜接着说道:“不用惊讶,汉特把所有事情都和我说了···包括‘毒刺’”
“哦···看来汉特非常信任你···”
“汉特,还好吗?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终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长痛不如短痛,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狠狠心,还是实话说道:“汉特···他死了,节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原以为安娜会很惊讶,可她只是低声啜泣:“我早就劝他别再做这一行,可他说···他说,他的兄弟们需要他···呜呜···”
这一瞬间,我的胸口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眼角也开始湿润,汉特,好兄弟···
“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他失去一个做回普通人的机会!”
猛地,安娜好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般大吼大叫,一把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朝我劈头盖脸的砸来。
“啪!”
陶瓷的杯子砸在我的额角又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的上半身被咖啡湿透,衣服上一片褐sè的水迹。
我不敢躲,现在安娜的情绪不稳定,那就让她发泄吧,这是我们欠她的,‘毒刺’欠她的。
额头上开始传来钻心的疼,接着好像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半边脸颊流下来,随手一抹,我看了看,是血,混合着咖啡的血。
我有些失神的看着手上的血,咖啡混合着血液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味道,居然让我有种尝一尝的冲动,我很奇怪自己的脑子现在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而安娜在发泄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后,又重重的跌坐回椅子,捂着脸失声痛哭···
“哦!上帝!”
“天呐!”
“嗨!服务员!这里有人受伤了!”
这时,在我们这一桌发生的这一幕引起了周围座位上休憩的顾客发出阵阵的惊呼声,他们不明白这个看起来长相秀丽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出手伤人,而且,我额头上流下的血布满了半张脸,看起来很恐怖,一些胆小的人便开始呼喊服务员。
不一会,一名貌似店长的女人带着两个高大的男服务员匆匆来到我们的桌前。为首的女人彬彬有礼的开口询问:“先生,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说完,还疑惑的看了看哭泣的安娜,可能她不明白,打人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很乱,痛失兄弟的悲苦再加上额头传来的阵阵刺痛,让我的情绪开始暴躁。我一把掏出腋下枪套中的手枪,“啪”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吼着:“不想死就滚远点!”
这女人以及身后的两个服务员看着桌上的手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虽然法国zhèng fǔ允许国内民众可以合法拥有枪支,但并不代表着枪支可以泛滥。可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明目张胆的带枪外出,还在众目睽睽下用枪威胁别人!
“啊!”
周围的人们再次发出一声惊呼,这些人慌乱的站起身来远远的跑开,看着这些逃跑的人我不无恶意的想着,肯定有人没付钱就跑了······
一瞬间,我坐的位子周围就变得空荡荡的,地上还倒着不少椅子,都是刚才跑开的人在惊慌中碰倒的。看来,在国际上一贯自视甚高的法国佬也是很怕死的。
“还不走?!非要让我在你们身上开几个窟窿吗?”我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店长和两个服务员,还在他们身上扫视几眼:“嘿嘿,我很乐意效劳···”
这三人都快被我凶恶的表情吓尿了,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在身上开个洞,一听我的话立马转身就跑了。
吓跑了这么多人之后,我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也就见好就收,把手枪放回腋下的枪套。然后,我便想找点东西擦擦头上的鲜血,这些粘稠的红sè液体在我脸上已经开始凝结了,可我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可以擦拭的东西。没办法,我只能扯下面前的桌布,还别说,这桌布面料挺柔软的。
我一边擦拭着,一边偷偷打量安娜,安娜这时已经不再痛哭,只是两只大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这会儿,安娜正脸带愕然的看着我,吸吸鼻子,开口问道:“做你们这一行的脾气都这么差吗?汉特可比你温柔多了···”
我尴尬的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情人眼里出西施,汉特在你眼里当然是最好的了······
安娜见我无措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安娜幽幽的问道:“汉特,他······走的痛苦吗?”
“不,他走的时候很安详。”怔了怔,我不想安娜更悲伤,就对她撒了个小谎:“汉特临走时,最大的愿望是你能继续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说着,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金sè的银行卡放在安娜的手中,“安娜,这是汉特应得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拿着,你要好好的,开心的生活下去!”
安娜紧紧握着手中薄薄的塑料卡片,就像是握着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力气之大,连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不断抖动,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轻声呢喃着:“汉特···汉特···我不要钱,我只想要汉特回来···”
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我不知道这是哪个天才说的,总之我觉得很有道理。看着安娜哭得红肿的两只大眼睛,我的心又开始颤抖,忙起身离开座位,来到安娜面前。
我在安娜身前蹲下,双手有力的握住安娜有些冰凉的手,轻声安慰道:“安娜···安娜!看着我!”
安娜缓缓的睁开双目,疑惑的看着我,不明白我在干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放松,紧盯着她的眼睛,“听着,安娜,你知道汉特有多爱你吗?他和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谈的最多就是你的话题。汉特总说,安娜是个天使,美丽,温柔,善良,他最喜欢的就是你灿烂的笑容,你明白吗?所以,安娜,你要振作起来,以后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笑着,这样,汉特在天上也能看到你的笑容。好吗?安娜。”
安娜起初还皱着眉头听我的喋喋不休,渐渐的,她的眉头舒展开来,两只大眼睛也开始放光,尤其是听到那句‘汉特喜欢你的笑容’时,大眼睛更是明亮。
仿佛是被我真诚的话语打动了内心深处,安娜听到最后,“呼”的一下猛然站起,速度之快,把我带的一个酿跄,只见她坚定的说道:“没错,我振作起来,我要好好的生活,要让汉特在天堂看到一个每天都有灿烂笑容的安娜!”
说着,安娜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感激的看着我说:“谢谢!陈,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jǐng笛声,一辆jǐng车闪着jǐng灯正在拐弯,看方向应该是朝我们这边的。
肯定是刚才逃跑的人里有人报了jǐng,法国人手也挺欠的。
我可不想在法国被jǐng察纠缠,而且我还是雇佣兵身份,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趁着jǐng车还没过来,我便对安娜说道:“jǐng察来了,我们快离开这吧,呵呵,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发生这么多的事,这样吧,天快黑了,我请你吃晚饭吧,好吗?不可以拒绝哟!”
安娜这时已经擦净了脸上的泪痕,看看我额头上的伤口,歉意的笑笑:“刚刚我一时激动伤了你,还是我请你吧。”
我注意到jǐng车越来越近,不想再拖延下去,就说道:“好啊,那我可要大吃一顿了,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说着,我就带头往jǐng车相反的方向走去,安娜小跑几步连忙跟上我。
······
当晚,安娜请我吃了一顿地道的法国菜,为了让安娜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我还特地叫了一瓶红酒。只是,安娜显然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酒也只是喝了一口。
没办法,我只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说各种笑话,中国的小故事给她听,可是也收效甚微,看来一时半会的也急不得。
饭桌上,安娜提出她的想法,她说,过几天她会去英国,到汉特的家乡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她将在那里定居。
反正我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点头同意了,并且告诉她汉特家乡的详细地址。
吃完晚饭,我陪着安娜在街上溜达,路上,我对安娜说:“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六号公寓楼肯定有jǐng察守着,就别回去住了,反正宾馆,酒店什么的这么多,就定个房间在外面住几天吧。”
安娜点点头,没说话。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走着,我也没了办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就让时间来抹平她内心的伤痛吧。
······
之后几天,我一直陪着安娜。
安娜则开始准备赶赴英国事宜,首先,她去工作的地方辞了职,老板还好一阵挽留,可安娜去意已决,最后,老板万般挽留未果,只好无奈的给她结了工资,放她离开。
六号公寓楼外守着的jǐng察在这几天也撤走了,两个街头混混而已,管他是被人谋杀还是自杀,死了正好,还节省了社会资源呢。
其实,确实是“自杀”嘛,从始至终我都没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是他们自己跳下去的。至于我使用的手段,虽然有点不光彩,但又有谁知道呢?
而被我开枪打碎的天花板,连同两颗弹头和弹壳在我离开房间时,早就被我处理了,马赛市的jǐng察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所以,这个案子便草草的结了案,最终此案定论是意外失足。
一个星期后,马赛国际机场。
今天,安娜要启程去英国了。候机大厅里,我看了看时间,对安娜说:“走吧,你该登机了。到了那边,自己注意安全,毕竟英国你不熟,而你,大小也算个美女,别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
这几天,我也已经和安娜混熟了,开个朋友间的玩笑无伤大雅。
安娜俏皮的对我吐吐舌头,笑着说道:“知道啦!你在路上说过好几遍了,比汉特还啰嗦···”
提到汉特,我们俩都沉默下来···
安娜率先打破沉默,她的两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直到我被安娜看的心里快发毛了,她突然冲上来用力的抱了抱我,踮着脚尖在我脸上轻轻的一吻,认真的对我说:“陈,你是个好人,我想,我会永远都记得你,再见!”说着,冲我摆摆手,往登机口走去。
看着安娜的背影,我在心底默默祝福:安娜,一路平安。
······
送走安娜,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酒店赶,一路顺利的回到酒店。
刚打开房间门,我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人戴个黑sè棒球帽,穿一件黑sè夹克,嘿,老熟人!跟踪了我一个月的法国安全部门特工,难怪可以轻易的进入我的房间,还好,在这间房里我没有藏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早被这些法国佬请去喝咖啡了。
轻轻的带上门,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他对面坐下,其实心里暗暗戒备着,这人平时不都在暗中监视我吗?今天反倒主动上门了,难不成要对我不利?不对呀,要动手早就动手了。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非常困惑的看着他。
棒球帽看着我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了笑,对我开口道:“你好,陈!你可以称呼我,尼莫。”
“你好,尼莫。”打了招呼后我更困惑了,从他轻松的表情里完全摸不清他的来意,这让我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尼莫还是一副笑脸,这让我有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真是欠揍的表情。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谈谈的说道:“不用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吧。”
尼莫毫不介意我的态度,依然笑眯眯的说:“好吧,咱们长话短说。是这样的,上面让我来和你打个招呼,只要你在法国这段时间安分守己,那我们便会对你的一举一动放开绿灯,不再每天都派人监视你。”
说完,尼莫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头也不回会的对我说:“祝你在法国过得愉快!”
切,一点诚意都没···
然后,我又迷糊了,这棒球帽不惜暴露身份就是为了给我带这么一句话?
我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之后有了结论,应该是前些天在街头咖啡座拔枪威胁别人的事情引起了法国安全部门的不满,所以,今天派人来给我一个jǐng告。
想通之后,我笑着摇摇头,至于嘛,屁大点事情,真是小题大做。
这件小插曲并没有放在我的心上,在天黑前就被我抛之脑后了。
······
晚上九点多,我躺在床上看电视,一边切换频道,我一边无聊的打呵欠,没有一个节目能引起我的兴趣,就在我无聊的快要睡着时。
“嗡!嗡!嗡!”
这时,贴身藏着的一部手机开始震动,惊得我连忙翻身坐起,我一把掏出来握在手上,因为激动,握着手机的双手都点颤抖。
这手机全身黑sè,比正常人手掌的一半还小,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看着还在震动的手机,我却激动的流下眼泪,两年了,整整两年,这两年来,我在世界各地靠不停的疯狂战斗来麻痹自己,而在战后每一个夜晚,我内心深处都无比渴望这该死的黑sè手机能震动一下。
今天,这黑sè的小东西终于震动了!
握着手机,我的心情异常激动,我用颤抖的手指按下接听键,然后放在耳边仔细的听着。
手机里清楚的传来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天王!是时候回家了!”
听着这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无比熟悉的声音,下一瞬间,我任由手机从手里滑落。而我则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床上嚎啕大哭,泪水浸湿了床单。
回家?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