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丛林之虎（3）
夜sèyīn沉，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月光黯淡，星光全无，丛林中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全是泥浆的地面横布腐烂树叶，人踩在上面不是打滑就是陷没脚面被泥吸住，稍微低洼点的地方都已成了泥塘。

yīn冷的山风夹着雨水飘进人的脖子直往怀里钻，试图带走最后一丝热气，不过每次百试百灵的恶作剧这次不大灵光，因为这些象烂树干一样趴在泥地里一动不动的人，从胸腹到背后都裹着一块兽皮，有毛的一面直接贴在身上，而且用胶带把缝隙粘得死死，无孔可入。山风做了好一番努力也不得而入，无奈地叹息着，转向远处一片树林中那片帐篷里的人掠去：不会rì本兵也是这样吧？

“台湾不是一半热带，一半亚热带吗？为什么晚上这样冷？”辎重大队的哨兵小山一雄在白天行军已是累得疲惫不堪，现在还要站岗，直站得不停打哈欠，不得不来回走动一下，不时走进帐篷里跺跺脚，抖抖雨衣上的雨水，再搓搓手哈口热气，又背起枪走出帐篷继续站岗。整个营地周围都用铁丝网圈住，留了几个出入口，小山一雄就是在守卫其中的一个。

山风暗笑这rì本来的兵没常识。热带的台湾长年积雪的山峰都有三十多座呢，不管是不是热带，海拔到了一定高度的山林温度本来就低，而且现在是多rì不见阳光的连绵雨季，又是夜间，再将这cháo湿的空气一加上，不穿多点衣服再时时动弹下，那是真能活活冻死人的：还是教训教训这个笨蛋吧！

小山一雄才将眼睛投向漆黑的山林，突地一股大风卷着雨水冲进军装里，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揉揉鼻子，眼睛才眯了一下，猛听身后‘喀嚓’一声好象是有人踩断树枝声，猛地甩枪下肩回头：

大概二十几米远处一棵大树边的草丛中多了团刚才明明没有的黑影？是那些恶鬼吗？

“ju花！？”小山一雄寒毛直竖，举枪对准那团黑影大叫：“出来！回答口令，否则开枪了！”

几个帐篷里随着叫声：“什么情况？”“在哪里？”冲出一个小队兵力的rì军，纷纷抢定战斗位置举抢对准那团黑影。

仅仅二十余米的距离，却在雨夜的山林中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山风比刚才更强烈了一点，吹得那些黑糊糊的树冠摇曳，沙啦啦的声响大作，如同群鬼来袭，那团黑影也在动，一摇一摇的，仿佛随时会扑上前来。小山一雄越看越是害怕，脑子里一映出那些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不分rì夜疼得低声呻吟、又不得不被人抬着一起行军的士兵惨状，马上就想起了那些鬼，那些专将人弄残废、就是不杀死的山林恶鬼。

鬼冢旅团绝不放弃一个士兵，就算是战死了也不可以，至少也要让他们的遗骨能回到本土的故乡！鬼冢廉介旅团长阁下的话声声在耳，坚强刚毅的国字脸庞令人永远忘不了，不由得令全旅团士兵都生出把xìng命都可以交托给这位阁下的敬佩。

原来事到临头了才知道把自己的xìng命交托给别人，并不是想一想就能做得到的了。至少小山一雄现在是这样想的，但全旅皇军都很疲惫了，这时候也不敢真的随便开枪，万一是虚惊一场反倒搅得所有人被枪声惊醒，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山一雄心脏在嗵嗵狂跳，嘴里渐渐发干，就连对准那团黑影的枪口也些微有点发颤。“什么人？再不回答口令就开枪了！”壮起胆子重复喊了几遍，那团黑影仍不答话，就是站在原地左摇右摆。

值班小队长在箱子后面探出脑袋，盯着那团黑影也是看了半晌，还真看不清那是人是鬼，摆摆手枪低声叫道：“过去看看。”

“嗨……嗨……”小山一雄嘴里答是，脚步却挪不动。

“过去！”

小山一雄被小队长的低吼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一直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没动过，忘了应该趴下隐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不是那些鬼吧，否则早就打死我了。“是！”小山一雄紧张地走了过去……

再回来时，“呼……报告成田小队长：是个树枝。”小山一雄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和下来，掳巴掳巴，把缠在树枝上的一根树藤扯开，拿着树枝走了回来。

小队长也松了口气，看了看那树枝，上面连着几十片树叶老大一团，靠在树上老远看去还真看不清楚是什么，向后挥挥手枪，“jǐng报解除。那你乱叫什么？”

小山一雄立正道：“刚才在下才转身过去，回头就看见了这东西，可能是刚才的风大了点被吹断的，在下一时紧张没看清楚，真是太对不起了！”说着重重把头一点低了下去。

这个小队长现在倒好说话，抬起的手也只是抹去脸上的山雨雨水，没象平常一样甩手就两耳光，因为这些天所有人都很疲劳，jīng神也很紧张，站岗的士兵就更不容易了。“算了，这班岗你还有半个小时，再看清楚点。”打着哈欠就回身向帐篷走去。

……

一个、两个……四个！白少虎慢慢爬下土坡倒退回泥坑，坑里还有十一个跟自己一样全身糊满泥浆的泥人。“一共是四个暗哨，我来解决。整整一个小时以后你们再开始渗透进去，如有异变就放弃行动，不要管我，王重宾带队，立即按预定路线撤离。”

十一个泥糊糊的脑袋一齐点了下，整张脸上只有双jīng亮的眼睛还能看得出这些泡在泥坑里的物体是人。各人都检查了一下身上装备，无误。糊在这种泥里，枪是不能用的了，况且携行也不方便，都只带了自制手弩、刺刀、手雷，以及这次行动要用的点小道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王重宾大拇指向上竖了竖，领着小队所有队员向泥坑外爬去。

白少虎放缓呼吸，躺在不动闭上眼睛休息了几分钟，jīng神和身体都太疲劳了，必须休息一下。

投毒、陷阱、捕兽夹、制造泥石流，只要是想得出来的，任何手段都无所不用其极，绝不硬拼，保存自己才是第一位，只sāo扰袭击，干一票就走，等大队rì军不追了再回去用尽各种方式使他们不得安生。这是现在老虎营的作战原则。

高山族的官兵天生就是丛林战专家，而且这是在本乡本土，从小就在这片山林长大的环境里作战，更是占尽了优势。现在跟rì军面对面打正规攻防他们或许还不行，但这种作战方式根本就不用什么训练，在家时怎么捕猎野兽的现在就怎么捕猎rì本人。老虎营每个连都挑选最有经验的猎人组成个猎人小队，每队由白少虎和两个连长带队，不分rì夜轮番袭击rì军，杀伤敌多少有生力量倒是在其次，主要就是得令rì军吃不好，睡不好。大部队做后援，万一rì军实在紧追不舍就引进埋伏圈打他个伏击，能在山林里追得上他们的rì军数量有限，结果还是吃不了亏。

白少虎在内陆山区长大，家里就是狩猎为生，入伍海军陆战队后的野外生存训练都是在热带丛林。是以无论是什么气候带的丛林，白少虎进了丛林就是绝对意义上的老虎，陷入丛林的rì军在老虎面前连当黄鼠狼的资格都没有，撑死了顶多也就一耗子的档次。

不过老虎也是血肉之驱，也需要适时眯一下眼睛。

天才黑就接近到这片区域，rì军大部分都休息了才低近观察。rì军的给养大部分都在这里，再加上老虎营每天不断的袭击，分布哨兵不可能只有明哨，绝对有暗哨。自然条件对双方都是均等的，黑暗的山林里，rì军难得发现白少虎，白少虎也同样也很难发现rì军潜伏的暗哨。

整整等了三班岗五个多小时，白少虎没让别人换班，想让王重宾他们多休息会，自己一个人一直眼都不眨地盯着那几个可能的潜伏地点。饥饿、寒冷、睡意，这对身体是磨练，对jīng神也是磨练，可不能放松，不能休息，必须清除掉王重宾他们渗透方向的暗哨，疲劳的身心全靠意志支撑。

终于等到点机会扯断了那根树枝，白少虎才看清那几个潜伏地点动了一下，只需要一下就行了，四个黑洞洞的枪口都指向了那根树枝。

冰冷的雨水洗掉了脸上的污泥，也带来了一丝清醒。白少虎睁开眼睛，视线放在头顶枝叶摇曳的树冠上，觉得比刚才看得清晰多了，几分钟的休息已经能让疲劳的身体机能多少恢复点。抽出刺刀在泥里搅了搅，检查了下高山族自制手弩的机件是否正常，再抄起把泥往脸上糊了两下，白少虎的眼睛在黑暗中shè出厉光：该去猎耗子了！

第一个暗哨是在棵倒卧大树直径约五十公分的空心树干里，哨兵趴在里面倒也不冷，在现在环境里这可算是个舒服位置，也是第一个没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