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堪回首
第二天清早,吴峰办公桌上放有一份报告:昨天中午全市通缉任柯文后,晚上8点45分交通路jǐng在环市西路,距A市第一客运站广场不远的路岗,拦截到了那部“新海”牌90606号出租小车。可是还未说上两句话,车就突然发生爆炸,车毁人亡,还炸伤了我方三名交jǐng。通过现场勘验和对汽车残骸的检验分析,发现这是一起定时炸弹爆炸事件。同时对汽车残存的讲和表和司机几天来开列的发票判断,该车18号这天行程的路比往常至少多了近两百公里,未开出一张收费发票,却有近六千元现金。报告的后面,附有司机个人及有关情况。吴峰想,这两百公里路程,说明了任柯文已不在A市。他思绪起伏。按照时间算,如果途中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郑少岗应该在今天中午一点零七分回到。阿玲有否救活的希望,到如今大夫们也不来电话,想必活的希望是渺茫了。他极力不去想彦玲的事,可彦玲的音容笑貌历历出现在眼前。他狠命地咬着牙根。
九点,陈枫带兰岚来到侦办室,吩咐吴峰和兰岚马上去找丁炯谈话。
吴峰和兰岚来到公安疗养院,丁炯半躺在床上,面容槁悴,神sè不安。女儿一去不复返,悬念折磨着他,只一个晚上,两个眼睛就深深地塌陷下去。梓涓斜靠在床边一张椅子上,给丈夫搧凉。
小芸搬来了两把靠椅,然后退出关门。吴峰介绍了兰岚。丁炯想坐起来,兰岚拦住了。不难看出,老俩口都在揣摸吴峰二人的来意。丁炯原本槁悴的面孔,又添了几分不安。
吴峰把威严的目光投在丁炯的脸上,好一阵不开口。丁炯心虚,忙低下头,有点恐慌失措。吴峰从而认定他不是那种善于伪装的特务,而是一位满身污垢的学者。
“丁老,我们一直把您当成自己人,诚心把您请到这里,不只是让您安心养病,重要的是保护您的安全。”吴峰直截了当地说,“我不说,其实您自己心中非常清楚。”
吴峰一字千斤。丁炯额角沁出了汗,嘴唇抖颤起来。他知道吴峰还有话,就不作声。吴峰面sè平和,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们一直盼望您觉悟,可您很令我们失望。您就不想想您生活中屡遭不幸的原因从何而来?老是一味归咎于社会不公,难道您不问心有愧吗?”
丁炯面sè苍白,垂着头,一声不吭。
“您不愿说,我们也不相强。”吴峰冷冷说道,“我们来,是要告诉您一件事。——兰岚,你说吧!”
兰岚拉住梓涓一只手,沉痛说道:“昨天下午,任柯文……把丁彦玲……jiān污了,彦玲生命垂危,正在抢救。”
任梓涓猛地把兰岚的手捏紧,目光如痴如呆。兰岚又轻声说:“任柯文还抢去了一个小瓶子。”
丁炯颜面变得青紫,身子往旁一歪,昏厥了过去。经过一番急救,他才醒过来。等军医护士离去后,他粗喘片刻,竟放声嚎啕大哭!哭声有如老牛狂哞,嘶哑、粗糙、干涩。吴峰和兰岚一时不知所措。倒是梓涓沉练,没有哭,一个劲地劝丈夫。良久,才劝住了。梓涓自己没有一滴泪。做为一个女xìng,她早把泪流干了。
“他是您侄子吗?”吴峰问。
“是我亲弟的儿子,”梓涓面sè如土,强忍住悲痛。她望兰岚,“阿玲她……”
“还有一口气,正在抢救,希望不太大。”
丁炯听了,又老牛般嘶喊起来。边哭边不住地咳,涕泪齐流。事到如今,梓涓倒显得几分冷静。她自知哭也无益,便专心照料起丈夫来。好久好久,丁炯才又转大哭为抽泣。吴峰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冷峻地说:“您不能再执迷不悟了。就是因为您的执迷不悟才酿成这个悲剧,害国害民害自己。您是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妻女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啊!”
“你问吧……”丁炯泪眼汪汪,没有抬头。
兰岚把宋友兰案遗留下的小瓶伸到他面前。
“嗬!这狗杂种,到底还没有抢得去!”丁炯接过小瓶,又流下一串泪。
“不!这是十五年前,你从歌乐山回来后依照‘君子协定’做出来的。”吴峰从他手中要过瓶子。
“呵?”丁炯嘴巴张得老大。“你们……”
“我们给您一个赎罪的机会。”吴峰冷眼望他,“先把历史上那个事说吧。”
“事到如今,您就坦白吧,亭之。”梓涓斜身坐在床边,双手木楞楞地握着一杯茶。
丁炯摘下眼镜,抹去泪。虚弱地喘一阵,说:“一切罪孽由我承担,只求不要带累妻子。”他终于将陈年旧事都讲了——
三十多年前丁炯在德国洪堡大学获得化学博士学位,同时被留校,在导师指导下从事一项秘密化学工程研究。数年一晃而过,研究工作刚有起s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了。
随之而来是东方的甦醒,旅欧青年发起赛因斯救国活动,丁炯积极投入。但是,希特勒法西斯第三帝国的残暴,许多青年被捕入狱,横遭屠杀。由于丁炯参与特殊化学工程研究,才幸免于难。
1937年他毅然回国,立志用自己的知识拯救危难中的祖国。A市是他生身之地,多年别离,一切都变了样。他在一所大学化工系当了讲师,边讲学边继续那项研究。后来rì寇逼近大亚湾、大鹏湾,他只好带了新婚不久的妻子离乡背井,奔赴W市。
殊不知W市比A市更糟糕,兵慌马乱,盗贼蜂起。他不仅觅不到职业,还险些饥寒交迫卧病而死,幸得四合院两位厚道的工友资助,才捡回一条命返回A市。后来,赛因斯的呼声愈来愈高,化工系复办,他才得以复职。八年过去了,那项研究终因条件不足告吹,洪堡大学数年前就已放弃研究。
可是,在原研究基础上丁炯独辟蹊径,经无数次实验竟得到了一种独具特殊xìng质的新型“类塑”物质,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见过的。丁炯将之命名为“J·K氏塑”。
J是丁字的仿写,取英文字母J的大写;K是英文Keep’er的头一个字母,意为经营者。“J·K”的意思,是表明这个类塑物质是丁氏发明并经营的。他指望这项发明能给祖国和个人带来繁荣。J·K氏塑的xìng质独特。
首先它极硬,硬度仅次于钻石,比现在已知的所有合金钢还要坚硬得多。其次是,在任何气体中都会自燃而瞬间消失,在真空中亦如此。唯一可保存它的,是必须置于温度在摄氏37至42度之间的任何一种物质之中。只要这个范围内的温度保持恒定,J·K氏塑就能永远保存。
再一个特xìng是,它自燃时释放出差不多高达摄氏四千度高温的热能。发现J·K氏塑时已经是1946年的事,当时阿玲九岁。
为了找到J·K氏塑硬度的克星,丁炯继续埋头于实验室。功夫不负有心人,1948年他又研究出了更为奇异的一种液晶并命名为J·K氏液晶。
这种液晶具有神话般的奇迹:它的xìng质有如普通的“纯水”,属于“中xìng”。这种中xìng液晶却能把世界上第二硬的J·K氏塑在一刹那“溶”掉,可是除此之外它对所有的物质都无腐蚀作用。
“溶解”J·K氏塑过程也不产生热量,其温和程度甚至可以把它当成一种饮料喝下肚。这种液晶必须盛于特制的rǔ白sè扁瓶内,才能保持其晶莹透亮的sè泽而不至蒸发。这两项发明,堪称世上独一无二了。
但是,丁炯想不出这两项发明能给人类带来什么有价值的应用,或者造成何种危害。只是他相信,一种物质的出现都会有一定用途的。他把论文投寄“民国化学研究所”办的一个杂志,不料如石沉大海。他不服,打算把论文译成德、英、法三种文字投往国外。
不久,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1948年11月11rì晚上,他刚要熄灯上床,门铃不断响起来。当把门拉开,是两男一女三个人。并且这女人还是十年前的故人——凌蔚茹!
1938年冬丁炯流落W市时,与她曾有一面之交。当时她是一位倾向进步的年轻记者。听了她说明来意后丁炯呆了,她拿出一颗比鸽蛋大不了多少的钢模,这钢模由两半合成,她要丁炯把J·K氏塑“灌”进里面。
只要完成这个,便给他三万块钱。和她一块来的显然是两个特务,很凶狠。慑于yín威,他费了半个多月功夫完成了。在那只钢模里灌进了J·K氏塑,并依他们的意思同时制造了这只小瓶子,里面有20毫升左右的J·K氏液晶。是她把这两样东西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