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严肃的约会
流花湖公园内前游客寥寥,显提格外幽静。公园大门的左侧有间四季花店,吴峰略一想,便请卫萍稍候,自己进店去。里面有几个人正在挑选花束,卖花的是个衣饰鲜丽的中年妇人,她极为礼貌地问吴峰买什么花,岂料吴峰这方面亦堪称外行,无奈只好对她说声“随便”。卖花的见他风度翩翩,风流潇洒,店门外又候立有一位婷婷袅袅的雅典娜,不好意思进来。便谙世故地点一点头,取来一束淡雅而略带紫蓝sè的花。这种花吴峰未见过,但一看竟也自然喜欢。于是高兴付了钱,道声谢便出店来。卫萍瞥那花一眼,嫣然一笑,未说什么。她从提包掏出钱买门票,和他并肩进了公园。虽然此时正当炎rì高悬,可绿水环绕的公园却格外凉爽。湖畔树木成荫,环境宁静幽美。碧波粼粼的湖面,有数只划艇轻飘,一对对伴侣成双泛舟,湖面歌声荡漾。两个人都让眼前的景致所陶醉。
二人租来一条划艇。卫萍划浆,吴峰一手捧花,一手撑伞。他靠近她旁边而坐。小艇有如一叶飘舟,划破水纹轻飘飘向前荡去。绚丽的阳光洒在水面,有如扔进亿万块碎金。卫萍已将一应不快付诸天外,换上甜甜的笑。她略曲屈双腿,并拢,将短裙扯了扯,努力遮住双膝。
“问你一个事,”吴峰转到她对面的横板上,稍倾斜身子,以便两人都能遮到伞。卫萍不语,只感到心头一阵奔跳。“郑少岗的事——不拘内容,想到哪说到哪。”吴峰对她说。
卫萍感到有点为难。“你是想了解他的工作表现,或者……”
“随便,生活的也未偿不可。”
她沉吟片刻,朝他怀中那极雅致的花束投去一眼。笑道:“他很喜欢这种花,他的房间里时时都插有。”
吴峰把花和伞送到她手里,拿过浆轻轻划。她收拢伞,放在一旁。捧花到鼻尖下闻了闻,还用手指头轻柔地掸着它。吴峰带有欣赏的神sè望她温馨的动作,问:“这是什么花?”
“毋忘我,”卫萍赧羞一笑。“但凡男女相爱,都拿它做求爱媒介。它像征爱情坚贞圣洁。”
“嗬?”吴峰为自己的无知和冒失笑了。心想,难怪刚才她有点不好意思。他从她手中要过那花,认真端详一会。这花略带紫蓝sè泽,馨香芬芳,极其淡雅清高。他又把花庄重地送回她手。“除了这点,别的呢?”
“要说生活方面的,我还算熟悉他。他聪明过人,却有点人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当然了,其中有出于憎恶的,有出于嫉妒的,也有出于误解的,也还怪他自己天xìng孤僻,脾气古怪。”
吴峰忘了划浆,船儿在水中不动了。卫萍把花给他,从他手中要过浆,轻轻地划,小船便又悠悠向前荡。她把船划到一处浓荫遮蔽的湖边,停止了划动。她只穿一件菲薄的衬衣,胸部恰到好处地隆起。一阵风吹来,把小船吹出了树荫外。吴峰拿过伞撑开,问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他?”
卫萍说:“各人看法很难归纳,我说不清楚。他的自卑感最重,一向多愁善感,在郁郁寡欢中度rì,不与人相处,天马行空。其实这也不全怪他,里面不乏客观原因,他出身不红。”
“郑少岗是地主兼资本家出身吧?”
“大概是。解放前他W市有名的大学里读书,1949年毕业,留校做孙伯伯的助手。孙伯伯调来A市,把他也同时要了来。”卫萍说着,不小心让桨溅起的浪花把裙襬打湿,遂放下桨,撩起裙襬拧水,而后伸直双腿晒裙。吴峰忍住不望,把伞给她,拿过桨慢慢划。湖面上,还有好些小艇来来往往,飘荡着愉快的歌声。
“婚前,他都跟谁谈过恋爱?”
“严格些说,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
“懂想的人,谁愿和他?”
“他追求过你没有?”
“没有。”卫萍大大方方回答,轻轻笑了。
“看来酿成他生活屡屡失意的,主要是他的家庭出身了。”
“我想是的。”
“后来他如何和白睿成了一对呢?”
“白是苏州人,很漂亮。五年前医大毕业分配来的,跟妈妈同一个科室。”
“一定是曾副教授搭的鹤桥了。”
“我就猜你会这么说。——你错了,促成他俩‘秦晋之好’的,是一场意外车祸。”
“车祸?”
“是一辆‘越秀’小车闯的祸。”
“越秀小车……车号多少?”
“不知道。”
“造成他们反目的原因呢?”
“男xìng不育,女xìng不孕。好和好散。”
“关于这事人们有什么反响?”片刻,吴峰问。
“人们又能说什么呢?社会上离异夫妻如此多,各有各的理由。因不生小孩而离婚的何止他俩!”
“不能生育但白头偕老的也不少嘛。”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造成他俩反目的原因?”
吴峰说:“我不能马上肯定,但应该往这边想。跟白睿结婚后,他最明显的变化是什么?”
“对生活有了希望,对前途有了信心。反常的现象……他素来烟酒不沾,可有一回上班时却溜了出去,喝的酒气氤氲。事后承认是白睿的表哥来,头回见面,大家高兴。”
“白睿表哥是做什么的?”
“和你一样,军官。多你一颗星。”
“什么时候的事?”
“七月中旬……具体记不得了。”
“那是离婚前不久——彭处长懂这件事?”
“怎不懂?还是他发现呢。”
吴峰未听彭继东提过此事,想必这位仁兄把这事给忘了。“表哥什么长相,听说吗?”
“听郑少岗说过,高个子,瘦虽瘦,威风。”
吴峰眼睛一转,又转移话题:
“钱老一向不喜欢用钢笔写字?”
“你何以有这种**?”
“他为什么老是插一支铅笔,而不是钢笔——在衣袋里?”
“你的洞察真够细,”她说,“为了安全,规定进入总控中枢均不得随身携带金属物件。”
“没有10号柜钥匙,能否用别的办法开柜?”
“应该不能,否则就不成其保险柜了。”
“卫萍,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矛盾吗?”
“……”
“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事。”吴峰迎着她的目光,“不管你能否接受这说法,事情已经很明显——在你们两人中,有一个因疏忽大意让敌人钻了空子。非你,即郑少岗。”
卫萍那殷红的口唇,此时变得苍白。
“要不是因为你贪图方便把两卷图纸乱放,我们或者还不发现敌人的yīn谋。这里,你偶然的惰xìng导致了敌人yīn谋的暴露。但这实在不该,因为你违反了图纸存放程序。”吴峰一板一眼,批评毫不容情,也不顾她的面sè有多难看。“也许事态的发展还要出乎意料,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你要有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