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疑心
苏牧才做完功课,白玉堂便登上门来,扯着他要到出云峰上,去看“碧落映霞光”的景致。当时苏牧还奇怪,他怎会有这种雅兴,而到了地方才知,原来看景虽真,却不是看天地之景,而是看人景。
原来,今rì是顾瑾师姐修习“碧落剑诀”的rì子。据白玉堂的情报,她陷在一个关口已有三个多月了,所以近rì常会到出云峰上观看景致,希望能激发灵感,突破阶段。而白玉堂把苏牧拉来,应该只是找个名目,以应付顾瑾师姐的质询吧。话又说回来,顾瑾师姐的温柔xìng情,却是整个东华剑宗都知道的。而在她眼里,白玉堂也好,苏牧也罢,不过还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明知这理由牵强,也不会责怪。
所以这个时候,白玉堂便可光明正大地以欣赏风光的理由,欣赏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景致。同时,苏牧的心情也是不错,像碧落剑诀这样的高层次剑诀,苏牧一贯向往之,因为此时的他还接触不到这种层次的剑诀。
正式入门拜师已有数月,系统的知识早就补了过来,却不知为何还未提出让苏牧拜师,这叫他有点小郁闷。
苏牧和白玉堂对“云”、“明”复合的“霞纹”的理解只有皮毛而已,才看了几眼,便陷入剑诀的奥妙之中,却只是看了个外行。只见峰上残阳如血,映得千里浮云,乱闪霞光。照在他脸上,也赤红一片。苏牧还修不到这般的高等剑诀,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观瞻。
剑起处,有“弹指一挥间,霞光上穷碧落,下映黄泉”的美誉。
清晨、傍晚的霞光,映着山头上漂浮的流云,彩光流溢,瑞气腾腾,在出云峰上,一眼望去,便能见到霞光如海,波涛奔涌,无穷无尽的奇观。
时间便在顾瑾的参悟中、白玉堂和苏牧不同的痴迷中,迅速过去。
一人看的是天地之景,一人看的是人景。
千山霞光散尽,两位少年的到来,并没有给顾瑾带来好运气,滞碍依旧,她脸上也现出了几分失望。但她毕竟xìng子温和,耐xìng也高,当下强抑了心中的失望,微笑着和苏牧、白玉堂道别。
白玉堂因为没办法和她多说话,只能强笑着看她离开。
忽然,一阵清风吹起,直叫云海震荡,丹霞几万重,波涛奔涌,刹那间、霞光如海水波浪。苏牧轻“咦”一声,不禁诧异:“你看,那云海中的霞光游走,不就是前些rì子天枢道人讲的云纹化生之道吗?就连纹路走势,清晰变化都是一样。”
苏牧话音尚落,峰上剑光一闪,顾瑾竟又现身回来。
顾瑾对宗门禁制也有研究,此时瞧见眼前的自然景观,心知是百年难遇的。
晚霞中,顾瑾看得正是心领神会。
这……这霞光的游走似乎像是碧落剑诀中的一些jīng妙法门,只是以类似于禁制纹路的方法表现出来!她下意识地咬着嘴唇,仔细观察,心中忽地一动,剑诀瞬间展开,也不作势,只是在体内将真息运转,按照平rì脉络运行,到那一个平时总是困扰着她过不去的关键处,却是气机陡变,循着这霞光的走势,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变化,困扰了她许久的难点,竟是顺畅通过。
其实就是小小的一个变化,她体内真息运转,便有了一分奇特的牵引之力。每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变化,都能够让真息的牵引深重一分,直至那数月来也没能冲过的关窍,只觉得那里如沸汤沃雪,水到渠成,轻轻松松便冲了过去,余势不止,又连过三四个关窍,才余势消竭。
顾瑾此时已是呆了:“这,这是……”她下意识地骈指成剑,当空一挥,只见山顶上剑气冲霄,霞光明灭,数十层碧落剑气此去彼来,无休无止。虽远比不上传说中“碧落霞光千万重”的至高境界,也比不过师尊“霞光至,剑气千幻”的jīng深,但这分明就是练通了剑诀,才会有的表现!
苏牧此时也是呆立,看了看不知是瞧美人瞧傻了,还是瞧眼下这情景瞧傻了的白玉堂,对他嘟囔道:“这便成了?”
白玉堂此刻也稍稍回过神来,呢喃道:“牧师弟,你、你说,这、这算是顿悟吗?”
顾瑾脸上一红,回过神来,两人的话语自然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只见她浅浅而笑,更是美艳动人:“这样的机缘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算不了顿悟,顿悟讲究的是天人感应,和眼下情况虽然相似,可其中奥妙却天差地别。”
苏牧嘻嘻一笑,正sè道:“师姐机缘深厚,恭喜师姐练成碧落剑诀。”
顾瑾掠起额前飘落的长发,浅浅而笑,心知继续说下去便会有炫耀的成分,于是开口告别:“两位师弟慢慢观景,我先走了。”
白玉堂却是没办法和她多说话,只能强笑着看她离开。回头再看苏牧,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没由来的徒生气恼,翻动白眼的他,没好气地叫了一声:“牧师弟,走啦!”
两人转身往峰下走去,天空中剑光一闪,彷如一颗流星砸落,现出灵虚道人的身影,瞧见两人也不觉得意外,反而笑道:“想不到你们也在这,这等景观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方才正在和掌门师兄论道,忽感云海气机徒变,掌门师兄告知此乃天地生成,授予我东华剑宗弟子的一场大机缘,于是我便来瞧瞧,却没想在这碰见了你们两个小辈,罢了,我就传下一篇法门,你们且记好了,对于此时你们的修为来说,可谓是大有用处,能够感悟多少,全看自己的造化。”
苏牧本也想不到,只是陪白玉堂来看美人舞剑,却先后引来这些机缘,自己的运气是否太好了一点?
灵虚道人抚须,一眼便将眼前两人的修为瞧了透彻,白玉堂虽然比苏牧先一步上山,却落后苏牧一大截,只是其中缘由,却不好分说,一人修习的是东华剑宗正宗心法,一人却是先修习了妖道法门,到底将来谁会更胜一筹,不好妄下定论,而且此时两人都将要面临脱胎境一大重要关节,传他们化气篇,最为合适不过。
“孤云出岫,别出机杼,内息为体,法门为用,紫府洞开,养天地之灵气,纳气入体,存于气海,练气化虚,纳灵气为己用……”
白玉堂先是一呆,随后立即回过神来,用心牢记。苏牧却是早已经开始用心牢记,听却一段过后,他知道灵虚传的这一套法门,正适合现在自己的状况,如今已是筑基境巅峰,就要进行下一阶段的突破,由自身的**凡胎脱变为道体法身,正是修道之中最为关键的一步,也是跨入门坎的一步,至为重要。
且不论两人都领会多少,灵虚便教训道:“此法门为我宗门四法三诀之一,清心化气法中的化气篇,正适合你们如今的状况,你们都将要踏入修道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切勿分心,应该好好修行,否则他rì必定自食其果,三rì后便是所有筑基弟子的论道之rì,能否入宗门嫡系,都在那一天,如果失败,那便继续留在三清殿筑基,七年之后,自动沦为非嫡系子弟,切勿分心,切记、切记。”
切记两字,灵虚特意说了两遍,并且加重了语气,显然后面一番话是只对苏牧一人所说,可是灵虚方才的叮嘱当中,苏牧为何还读出另一层意思,似乎对方对于自己心中还存有疑虑,却不知这是为何,苏牧顿时留下了一个心眼,自己到底哪里表现的不对?
白玉堂偷偷的瞧了苏牧一眼,嘴角隐约挂起一抹笑意,只是在此时漫天的霞光中看去,竟然带着几分少年般的稚气。
天际,隐约有南风吹起,拂过雁荡山,吹乱了云海漫天的霞光流彩,吹起了少年鬓角的发丝,是否也吹白了老翁的发丝,吹凉了老翁的心境?
“哎……”
云霞已乱,灵虚道人长叹一声,遥望落霞峰:“南风起,忆故人。”
苏牧和白玉堂各怀心思,循着灵虚道人的眼光望去,却只望见了满天被风吹乱的云霞,再无其他。灵虚道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而他逐渐老迈的身子却陷入了沉思,遥望远方的云霞,双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疑虑。
夕阳下,苏牧沉默不语,到底哪里出错了?
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涌现,从遇见灵虚道人的第一刻开始,每一个动作、情绪,他都把握的十分恰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牧师弟,没想到你修行速度如此迅速,如今已是筑基圆满了,三rì后,你可要加油啊。”
听闻白玉堂无心的一句话语,苏牧顿时醒悟,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一年前他山上之时方才练气期的修为而已,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已经筑基圆满,这修行进度是否也太快了一些,平时他也没在意,却是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却至今连神霄御雷诀的影子都没见着,所以一心想着如何自保,如何提升修为,引起宗门注意,不经意间,借助yīn煞之气将一身修为提升至筑基圆满的境地,把别人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完成的步骤,他在比一年还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莫非不叫人起疑心?
苏牧出了一身冷汗,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将一旁的白玉堂惊的目瞪口呆。
白玉堂像是会错了意:“师弟,化气篇虽然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好东西,可你也别这般刻苦吧?倒是将为兄闹得羞愧……”
苏牧嘻嘻一笑:“师兄,你是嫡系,可我不是,这就是我刻苦的原因。”
白玉堂暮然一喜,欢喜之意跃然脸上。
自从上了东华山之后,苏牧发现,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未遇见过任何磨难,无论是他表现出来的刻苦,还是他在灵虚这些长辈面前的良好形象,他都能够表演的活灵活现,可唯一的难题却是,神霄御雷诀他至今未曾见过便罢了,yīn煞却是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可yīn煞却没能带给他一丝好处吗?
有的,且不说对于yīn寒之气的掌控愈发增强,他的身体因为yīn煞的rì益折磨,却反而起到了伐毛洗髓之效。yīn煞与苏牧心窍共存,长期jīng炼,就医治层面而言,是更难祛除,然而就xìng质来说,倒和苏牧有了共通之处,甚至等于苏牧的另一个器官。
如果事情只是这般单纯,rì后那便好办,可问题却是事情远不如这般单纯,这yīn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其从苏牧身体祛除,唯一的办法便是炼化为己用,而罗刹鬼婆手里说不定就握着这样一份法诀。
苏牧脸庞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现在他自信有在这个东华剑宗好好生存下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