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西教授的实验室
哈工大，有个西教授。

方南刚入学那会儿，总以为还应该有一个东教授，跟西教授相呼相应。

却原来，教授姓西。矮矮的个子，头发稀疏的不行，一副大大的眼镜，一张瘦瘦的脸，活像木版画里的人物。

西教授典型的不修边幅，衣着明显落后于时代，大概相差二十年左右。

西教授主讲《汽车理论学》。他的课讲得是那么的jīng辟深邃，学生们都听得如醉如痴。

尽管课上是那样的滔滔不绝，然而，课下他却从不与人交谈。就算遇到有学生们问好，他也极少回应，最多摆一摆手，就表示“听见了，听见了！”然后，倒背着手，低着头，继续地踱着他的步子，慢慢地想着他的问题。

最教人觉得神秘而古怪的，是他的第二实验室。据说，就连他最亲密的助手，也都没机会进入。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实验室，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这是一幢建造于九十多年前的老楼，只有资历深厚的教授才有权在着里建立自己的实验室。

西教授的第二实验室就在一楼，楼道的尽头。

昏暗的楼道里，混响着“拓拓拓”的声音。方南知道，那是自己的脚步声。然而，这样的声音中，也没准儿会夹杂着其他的成分，比如黑楼孤魂之类。这使他毛孔开张，浑身通透，步伐不由得更快。步伐越快，这响声也就越大。

“拓拓！拓拓..拓拓拓..”

这样的环境，让方南想到古墓！古墓的尽头，尚有希望见到美丽的小龙女，使人豁然开朗。而在这里呢？在楼道的尽头，神秘的实验室里，坐着一个古怪而又神秘的西教授。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临下课的时候，西教授交给方南一张纸条，要他去图书馆借这些书，然后送到第二实验室来。

第二实验室！方南做梦都想进去看上一看的地方！

方南来到哈工大，就是为了汽车工程专业，而西教授就是这个专业的权威人物。至于那个充满着神秘的第二实验室，毫无疑问地，一定是汽车理论的最高境界的代表与象征！

方南万没想到，西教授会让自己帮他借书，并且送到这里来。

因为，西教授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助手帮忙，就在他的第一实验室里，有三个助手。

不但助手们可以帮他借书，就凭着他的资历，完全可以打电话，让图书管理员把书给他送来。

而且，只是为了等几本书的话，一定不会是在第二实验室，连最亲密的助手都不得进入的第二实验室！

西教授要等的，一定不是这些书。

西教授要等的，难道是自己？

方南很喜欢西教授的课，喜欢到近乎痴狂。再加上他聪明好学，又有大量的实践经验。每次的专业课考试，差不多都是满分。

平时课堂上回答问题，方南也总是思路清晰，分析jīng辟入理，对答如流，直听得西教授颔首微笑。西教授的微笑，非常之难得一见，那是比考试给个满分还要高的奖励。

有时，就某个问题，师生二人忍不住在课堂上讨论起来，只听得学生们瞠目结舌。仿佛那不是在听课，更像是在参加一个主题论坛。

每当西教授来上课以前，班上的那个捣蛋鬼——“卖火柴的老男孩”，就敲着饭盆直嚷嚷：“好消息，好消息！今天上午九时许，著名的西教授和资深大师方南先生，作客汽车10—2班！”

但这些就是允许他进入第二实验室的理由吗？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声叹息，是西教授的声音。

“唉！二十年多了！”

那叹息中，饱含着异常的苦闷。

方南定了定神，谨慎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

听得出，教授没有动，声音还在原地发出。

方南轻轻地推开门，进了实验室，看见西教授正侧对门口而立，面朝一个显示屏呆望着。

方南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道：“西教授，这是您要的书。”

“嗯，放这里吧。”西教授的话，显得有些无力。

方南心想，放这里？总不能放在地下！他瞥见一张桌子，走过去，把这一摞书放在了桌子上面。

离开西教授的视线，方南才敢扫视着这极难得进的实验室。扫视了一圈之后，却是大失所望，一无所获的大失所望！

他原以为，这个被外界传得神秘至极的实验室里，一定设置着各种顶端技术的设备，到处都是呈现着各种奇怪图像的显示屏，到处都是红的、绿的、蓝的等等各种颜sè的按钮，到处都闪烁着五光十sè的指示灯！

即便没有那么高端，没有那么复杂，总也得有个像模像样的试验台、cāo作台之类。可这里，除了西教授呆望着的那个显示屏，和显示屏旁边的寥寥几个调节旋钮，再无其他设备！除了西教授那古怪神秘的表情，到处都很简单，都很普通！

方南感觉自己像受了骗一样的懊恼，真所谓“科学很冷淡”，真所谓“现实很骨感”。

“看到这样的实验室，很失望，是吗？”西教授仍然没有转身，问方南。

“嗯...不，不！没有，没有！”方南没想到，西教授背着身也能觉察出他的内心，提出这样让他猝不及防的问题。

“有就是有，为什么要否认呢？”西教授慢慢地转过身来，走到沙发前，坐下。

“你也坐。”他示意方南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方南坐了。

西教授不停地打量着方南，直看得方南心里发毛。

良久，西教授终于开口了：“有几个问题我要问你，不过你要先想好，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什么？西教授？”方南一脸的疑惑。

“你要答应的事情，都在我的问题里涉及到。”西教授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了。

以往，西教授只古怪，而不严肃。今天是又古怪、又严肃、又神秘。

方南庆幸自己的逻辑学的成绩还凑合，他弄懂了西教授的意思。

西教授是说，他说出来的事，你听了就必须要答应。否则，他就不会跟你说，你也别想听！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类似的选择，方南从小就经常面对。

“小南，小南，有件事儿，你答应不答应吧？”邻居家的小强总是眨巴着小眼睛地问小方南。

“什么事呀？”小方南迷惑地问。

“先说你答应不答应吧？”小强不愧叫小强。

“你又不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呢？”小方南说。

“你先答应了我才说！”小强说着，小眼睛眨巴的更快了。

就因为好奇，小方南一次又一次地答应了。然而，答应的后果就是：手里拿着的苹果给小强吃了；新买的动画书还没看就被小强借走了；小强的作业自己给代写了......

谁叫自己答应了呢？谁叫自己好奇心那么强烈呢？

然而，今天面对的不是眨巴着眼睛的小强，事情也绝对不像苹果、动画书那么简单！

方南好奇，紧张，新鲜，又有几分莫名的恐惧感！

答应了吧？那古怪、严肃、神秘而又包含着几分期盼的表情，也容不得他不答应！

“西教授，我答应！”方南说得铿锵。

大不了从此满途荆棘，大不了一路劈波斩浪！

西教授好像如释重负，却并没有因此绽开笑容。只见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说了一声：“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