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两帝谋立（三）
当夜，法正入见刘璋。其时刘璋虽然答应了费观的挟天子之言，可是心中却依旧还是难免惧怕，犹豫不决，此刻正在房中举足不定，寝食难安。

“老爷，军议校尉法正求见。”管家进来禀报说道。

“让他进来。”刘璋暂时摈去忧心，坐回位上，说道。

“是。”

管家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不过片刻，法正入得房中，向刘璋拜道：“拜见主公。”

刘璋问道：“孝直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法正稍稍整理心中话语，躬身道：“今日主公在天子前举止失当，我特来向主公劝谏。”

刘璋闻听此言，连忙正襟危坐，说道：“请孝直为我说来。”

“是。”法正道：“天子乃上天之子，天下之共主，如今巡幸益州，主公当先以府邸相让，然后日后再另筑一宫请天子驾，不可任其居住偏房，此非忠臣之义。”

刘璋闻言顿时面有惭色，迟疑片刻，道：“孝直所言极是，明日我便以此居相让，然后再命人另筑一宫。”

“主公大善。”法正再道：“只是尚有一事主公也有不妥之处。”

刘璋问道：“还有何事？”

“天子西来，众人均知将以成都为都城。”法正道：“此刻主公当先辞益州牧，然后再由天子封之。方为妥当。”

这次刘璋更显尴尬，可是却没有刚才那般答应，虽知法正此言不错，可是若是辞了益州牧，那自己又怎么能如费观所说挟天子揽权？当下只是沉默不语。

法正察言观色，心知刘璋这时估计已经猜出自己此次前来可能“不怀好意”了，既然话头已经牵起。当下便也不用再拐弯抹角，只向刘璋轻声道：“莫不是主公也欲效仿曹操？”

轻轻一语如同晴天霹雳。骇得刘璋浑身一抖，结巴道：“孝直你。。。你莫要胡言。”

“呵呵，主公莫慌，我知主公必定是受他人蛊惑。”法正压低声音道：“只是此人着实该杀，竟陷主公于死地！”

刘璋闻言愈惊，急急道：“孝直此言何意？”

法正道：“曹、孙、刘三家赤壁之战时，江东鲁肃曾向其主孙权道：‘众人皆可降曹操。惟将军不可降曹操，’不知道主公可曾听过？”

“我倒也曾听人说起。”刘璋点头说罢，随后道：“似乎是随后孙权问他为何，他答道：‘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众人之意，各自为己，不可听也。’不知是否如此？”

“正是，”法正点头道：“如今我也要如此向主公进言。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惟主公不可！”

刘璋被法正勾起了心中疑问，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法正道：“如今天下动乱，曹、孙、吕、刘等辈尽皆反叛，如昔日秦失其鹿，天下公逐之。”抬眼看短短一句之后，刘璋已听得入神，法正也不再发问，接着道：“但是天底下最危险的事也是如此了，今天造反，明天可能就被砍头。吕布、马腾至今死得连骨头还没有找到。袁术、袁绍这样地四世三公的大家族就已经变成了一拨黄土。剩下来的孙权、刘备天天被曹操逼迫，整天担心的就是曹操什么时候会对他们下手。就算还能够苟延残喘几天，可是天下终究还是一统，这些人最后也还是逃不过头上的一刀。”

法正再道：“再说曹操，他当初的势力非常小，结果靠着挟持天子才得到发展，”再偷看刘璋一眼，似乎这时从他脸上才看出一点喜色，可是转瞬法正说的话又将这一点喜色也打地粉碎：“可是他难道真的就靠着挟持天子才成功地吗？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刘备、孙权这样说，是因为他们需要占住大义的角度来反对曹操，从而争夺天下，但是如果曹操真的是只靠这一点才成就了现在的势力的话，那么在这段时间天子离开许都之后曹营早就该分崩离析了，怎么还能够攻破了张鲁的汉中，南面依然压制着孙权、刘备呢？由此可见，曹操并不是靠着这一点才有今日的局面，他更多地还是靠着他自身的势力，靠着曹氏夏侯两家的势力，靠着张辽、徐晃等人对曹操的忠心。”

法正道：“但是就算如此，就算曹操取得了今日的成就，占据了半壁的江山，可是一旦失败，曹氏九族都会被剿灭，三代以上都会被挖开坟墓鞭尸，这样的后果主公难道没有想过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刘璋闻言面色顿时苍白难看，急忙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去造反啊。”

“是的，主公是没有想去造反。”法正这前半句似乎肯定了刘璋，可是后半句一转却是道：“可是主公若是挟持了天子，那天下又还有谁会相信主公你没有造反呢？”

刘璋闻言恍若有失，法正却又道：“当然了，若是主公能够取而代之践祚帝位自然不同。。。”

刘璋虽然被费观说动时曾经过有这样地想法，可是现在已经又被法正说得心中害怕，野心退缩，这时却也不敢再坦然承认，连忙摇头道：“我也从没有敢这样想过。”

法正闻言一笑，说道：“主公就算这样想了也没有关系，天底下这么想的人实在太多了，以前的袁术、袁绍，现在孙权、刘备、曹操谁又不是这样想的呢？”

刘璋自然还是连连摇头，法正也不再理，只微笑向刘璋问道：“可是，虽然曹操乃是奸贼，但世人公认此人的文韬武略确实是天下绝顶，主公自忖，以主公与曹操相比，二人谁强谁弱？”

刘璋摇头道：“曹操强我甚多。”

法正道：“那以益州之军力比冀、青、并、凉，兖、豫。。。”

未等法正说完，刘璋已然急促打断道：“孝直莫要再说了，比不了，比不了。”

法正闻言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曹操挟持天子尚且不能成功，主公又如何能够奢望呢？”

刘璋闻言沉默不语。

“既然刚才主公也说并非是为天子之位，那么剩下来便只不过是为自身与子孙富贵而已，但是，”法正一笑，再道：“主公身份其实与曹操、刘备、孙权等人不同，根本就无需如此，自然就已经可以公侯万代，又何必仿效他人冒险造反呢？”

刘璋抬头看向法正，眼中一亮，说道：“此言怎讲？”

法正道:“当今之势，刘氏诸王暗弱，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天子自身也是足下无有一寸土地，宗室中唯有主公占据了益州。此时此刻主公若以益州相送天子恢复社稷，不说天子必然不吝公侯之位，便是封主公为王又能如何？所以说，其实主公地大富贵就在眼前，又何必仿效他人铤而走险？”

刘璋闻言沉思，良久道：“但只怕天子得益州之后便将弃我，而他人掌权后又将害我。”

法正闻言大喜，知道刘璋说这话便是已经准备退缩了，而且更是将心底里最担心的事说了出来，若是自己能够解决，那么今日之事必定水到渠成，当下连忙道：“天子新来，还要靠主公管理益州，而且主公是宗室中硕果仅存的忠良，又岂是他人可比？而至于主公担心他人所害，呵呵，”法正一笑，再道：“主公父子两代在益州，此地便是主公之益州，益州之将官便是主公之将官，虽然此番主公将益州送于天子为恢复社稷之基业，可是益州之民谁人不感主公两代之恩？益州将官谁人不从主公之命？再加上凭宗室公侯之位立于庙堂，则将有何人可以争锋？此乃虽无曹操篡权之名，却又有曹操擅权之实了！”

刘璋闻言意动，但还是迟疑道：“孝直所言虽然不错，可是我观刘越此人似也非善良之辈，他有救驾之功，若是陛下命他领益州兵权，则又将如何？。。。”

法正闻言一惊，连忙道：“主公既已无挟天子之意，自然便不能在领益州政事的同时再领益州兵权，再说非刘越也确实不能敌曹操麾下众将，由此人领益州兵权正是应该。而至于主公担心此人为害，却也是主公太过谨慎，说到底，此人终究也不过是一外人而已，张任、李严等诸将军均为主公从属，反复也不过在主公一念之间，主公又何必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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