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浩阳站在窗边,听着窗外偶尔低语路过的情侣或夫妻,他的心里很羡慕。那一对对伴侣,或正在向温馨的家里回,或正带着某种喜悦的心情去外狂欢。在浩阳看来,那一对对是多么的幸福。“如果自己跟马悦在一起,会那样自然的说着话并肩走着吗?那自己今生,会有那么一个女人走在自己的身边吗?”浩阳的情绪很低落,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流满了脸庞,或者,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流泪。是为了家里的母亲吗?是为了马悦吗?还是为了自己那向往的生活?
这个夜晚很漫长,浩阳从来没有觉得夜晚如此的漫长过。他已经给所有在B城里能帮自己的朋友去了电话,可他们都说忙,不管是真的忙还是推辞,总之,他没有找到一个愿意明天送他去火车站的人。浩阳突然有一种挫败感,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在这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帮助自己。浩阳没有埋怨别人,他想“自己在běi jīng城里不过就认识那么三五个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半盲的校友,他们也很忙,他们也要按摩挣钱,他们也要为生活打拼,他们或许在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同样会遇到现在自己这样的困境。”
第二天一早,小玲来到浩阳的按摩床边,她俯身轻声说:“郭师傅,我师傅让我送你去车站。”浩阳翻身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他揉着自己有些发胀的眼睛说:“不行,你要去送我,这里怎么办,店里不能够没有一个明眼人的。”小玲说:“不还有小燕的吗,她可以照看大家的。”浩阳一阵苦笑道:“那丫头感冒还在发烧,要靠她来照顾八个盲人,不是开玩笑吗?”小玲又说:“我师傅说了,不行的话就停半天业。”“悦姐起来了吗?”浩阳问。“没有呢。”小玲道:“她昨晚上戴着耳机,趴在电脑桌上听了大半夜的歌。”
浩阳想了想,慢慢的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条对小玲说:“你帮我看看上面的号码,我再争取下,尽量别让你送我。”小玲低语道:“郭师傅,你就让我送你吧,我都在店里呆傻了,送你的同时,我也出去走走啊!”浩阳摇摇头:“今天不行,店里没有一个看得见的怎么可以,等我回来,我帮你请一天假好吧?”小玲说:“说话算话哦!”一旁的小张翻了个身,他迷迷糊糊的说:“这一大早的,你们两个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呢,谋划抢银行吗?”浩阳没功夫跟小张玩笑,他听着小玲念出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喂”听着电话里传来紫萱略带困意的声音,浩阳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薛姐,真不好意思,我...”“是小郭吗?”紫萱的声音大了些:“是让我送你去车站吗?”浩阳很不好意思地说:“薛姐,一大早的,真的不想麻烦你的……”“没事。”紫萱打断了浩阳的话。“你在店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到的。”
挂了电话,浩阳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对小玲说:“你再回去睡会,这才七点呢,离开门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小玲答应着,离开前,她又补充道:“郭师傅,别忘记了回来给我请假呀。”“瞧你这样,好像蹲大牢似的。”小玲轻声笑着跑开了。
浩阳快速的洗漱完毕,然后拎着一个小包,轻轻将卷帘门提起来,清晨的空气,带着一阵凉意钻了进来。
街上已经是车流不息了,匆匆忙忙的行人,从浩阳的身边路过。浩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说这城市里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清新,可清晨的空气里还是带着丝丝爽意。因为几乎一夜没怎么睡觉,浩阳感觉眼睛胀的有些难受,头也有些晕。可那种即将要踏上回家路程的激动心情,让他的jīng神还算饱满。
紫萱怕吵醒贺母,她轻轻的下楼出了客厅,刚要向车库走,却见贺母拎着一个水桶正在给花台里的花草浇水。“伯母,你起这么早啊?”贺母回头看着紫萱,一脸诧异的问:“今天你怎么也起这么早的?”见紫萱手里拎着包,她又接着问道:“要出去?”紫萱点点头:“小郭请我送他去车站。”贺母把水桶放在地上:“那你去吧,别误了点。”
紫萱说:“今天我妹妹学校开学了,她今天下午到běi jīng,我要去接她,可能回家要晚一点。”贺母忙说:“把你妹妹带家来吧,晚上我请她吃顿饭,一是为了祝贺她考上大学,再有就是给她洗尘了。”紫萱冲着贺母笑了笑:“谢谢伯母了,我妹妹怕生,我怕她不好意思来。”贺母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地,这是你的家啊,妹妹到姐姐家里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吗?”
“我的家?”紫萱听了贺母的话,心里不觉苦笑,她回头看了看漂亮的楼房,又看了看楼房周围的一草一木。她虽然已经熟悉这里了,习惯这里了,可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过。“我出去了。”紫萱说着,快步的向车库跑去。
此时正逢上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车拥挤不通。紫萱有些着急起来,可前面的车不动,她也只能干着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她怕小郭等的着急,又想等会儿去西客站,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要这么走,真怕误了点。
再过了一个红灯以后,紫萱开始见缝插针的超车,偶尔招来旁边车里的一句谩骂,她也充耳不闻。
当紫萱把车停在健康人生按摩店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浩阳正在店门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显然他是很着急的。紫萱下车跑到浩阳身边喊道:“小郭,咱们走吧。”听到紫萱的声音,浩阳着急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她不会来了,他差一点就要重新开门进去叫小林了。
“小郭,你还没吃早饭吧?”紫萱一边启动汽车一边问。“还没呢。”浩阳淡淡一笑:“不过,我一点不饿。”紫萱说:“我也没吃呢,等会儿到车站,我请你去吃面条好吧?”浩阳歉意的笑道:“要请也是我来,这一大早的就麻烦你,让你觉都没睡好。”说着,浩阳从兜里摸出钱对紫萱说:“薛姐,这是你昨天给我买票的钱,我昨天出来,你就走了。”紫萱把浩阳的手给推了回去:“这次你回家,难免会需要钱的,等你回běi jīng再给我吧。”紫萱不接钱,浩阳也没办法,只好重新把钱放回兜里:“薛姐,真是谢谢你了。”
车在路上走走停停,直到上午十点半才到火车站。见时间已晚,再要去找地方吃东西已经是来不及了,紫萱只好在车站边上的超市里,给浩阳买了些面包和一些小吃,然后领着浩阳匆匆进了车站。
在检票口,给工作人员解释了半天,紫萱才被允许进到站台。
等上了车,浩阳才知道原来紫萱给他买的是卧铺票。他的心里顿觉暖暖的,他觉得这个原本陌生的姐姐,仿佛就是自己的亲人一样,甚至比自己的亲人考虑的还要周全。
把浩阳安顿好,紫萱拿出面包递到浩阳手里说:“小郭,只能吃这个了,等中午车上卖饭的时候,你自己再好好的买饭吃吧。”浩阳点着头,然后说:“薛姐,你也吃一个吧。”紫萱看着浩阳,他拿着面包,好像不听到自己吃,他是绝对不会吃的,她只好拿起一个面包吃了起来。
很快的,旅客都上满了。紫萱打量着靠浩阳邻铺的几个旅客,见浩阳对铺的一个中年妇女一脸的和善,她便上前客气的招呼道:“大姐,您好!”中年妇女看着紫萱问:“小妹有事?”紫萱冲着中年妇女一笑,然后指着浩阳说:“大姐,这小弟眼睛不方便,麻烦您路上帮帮他。”中年妇女看了浩阳一眼,很爽快地答应了。
列车员已经在吹口哨了,紫萱拍拍浩阳的肩膀说:“小郭,我下去了,你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就叫对面的大姐帮帮你。”浩阳重重的点点头,听着紫萱慢慢走开的脚步,浩阳忽然起身喊道:“薛姐。”紫萱回头看着浩阳问:“还有什么事吗?”浩阳的心里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暖意,他知道那是感动。那种感动他以前从未有过,虽说帮助过他的人不少,可浩阳觉得象紫萱这样细致的、耐心的,真的是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