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是不是领军返回赤谷城了？”和连忽然问道。
和连能有如此一问，足见形势不利，我最担心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了。由于我们错误的把敌人当成了了波调，以波佩克能力之强，留给他从容布置的时间实在太多了。有宇文莫槐在，王严前往刺杀柯最的行动注定是兔死狗烹，甚至勒拉克也会面对来自贵霜方面的刺杀威胁。群龙无首之下，无论是赤谷城附近的鲜卑军还是乌孙军都不可能是贵霜军的对手。等到飞熊军或者高柳军赶到时，等待他们的将是下一拨突袭。贵霜会没有一流刺客吗？我不敢奢望。

“柯比能是个怎样的人？”我张口问道，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说塞曼的武勇象我的分身的话，那么韬略方面柯比能就是我的另一个分身。可惜他二年前被人袭击过，断了两条腿。”和连眼中闪过了异芒。

幸灾乐祸之余，我勉强能乐观一些：“利益面前，没有绝对的敌人。赵云的才华不下于我，有柯比能在，也许贵霜人想要各个击破有些困难。”

和连摇了摇头：“换作是我，我会考虑到这种可能的。只要设法延缓其中一支军队动作的话，另一支就孤掌难鸣。不过总算形势比我预计的要好些，从波调能与你合作来看，贵霜方面损失了一支jing兵，算是此消彼涨。”

“你觉得贵霜的统帅会是谁？”我忽然想考考和连。

“波佩克吧，贵霜人把他敬为神明，能力之强绝不亚于波调。有法尔斯军团在，没有我之后的高柳军不可能挡得住他们。”鲜卑人和大月氏人你中有我的情况下，和连对贵霜的情况自然要比我知道得更多。

“我派王严去刺杀柯最了，你觉得他能成功吗？”如果柯最不死，也许形势会复杂一些，宇文莫槐的每一个建议都有深意。

“柯最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最大的优点就是谨慎，当然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大军安危系于他一身之下，既然知道你军中有个恐怖的刺客，要想杀他非常困难。只是有人行刺在先，贵霜人要想得手就容易多了。”

“如果以你那个部下为衡量标准的话，能杀他的贵霜人本来就少，前些ri子还有两三个已经死在我手里了。”看到我与和连热烈的攀谈起来，有些不耐的波调自说自话凑了上来：“你们既然讨论得如此热烈，想来是前怨尽释了，实在可喜可贺。不过讨论怎么对付波佩克的时候，怎能少了我呢？”

虽然对他的不请自来有些小看法，波调敏锐的洞察力实在让我心惊，骨子里他不是只老虎的话至少也是条深谋远虑的狼王。

“除了你和波佩克，贵霜军中有没有能够必杀柯最的高手？”和连问道。

“能击败他的还有两三个吧，不过要想杀他只怕有些难度。”

波调的回答让我与和连都愣了下。波佩克是不可能亲自出手的，只要柯最那支军队不溃，光是鲜卑人就有一战之力，难道我们对形势判断有误？

“波佩克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阿尔达希尔？”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啊。”波调有些疑惑：“全贵霜都知道他在很多方面极具才华，可惜在武学方面他与个普通士兵相比都强不了多少。”

“阿尔达希尔不应该是个武学白痴，只怕这是波佩克韬光养晦的做法。”

萨珊王朝固然是波佩克所建，真正的奠基人却是阿尔达希尔，灭安息、败贵霜、挫大秦的壮举全是阿尔达希尔在位时完成的的。这个在泰西加冕为“诸王之王”的不世强者怎么可能是一介儒帅呢？

“二年前重创柯比能的就是一个年轻的刺客。当时柯比能的武艺并不在他柯最之下，若非刺客志不在杀人他根本活不下来。”和连沉声说道。

难怪刚刚心志如铁的和连会表现得有些消沉，一旦柯最被刺的话，面对来自贵霜和我军的双重压力鲜卑军此次在劫难逃。

波调把目光投向了我，和连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除非和连与宇文莫槐速决胜负，经过此战之后鲜卑的强势肯定会告一段落，不愿宇文莫槐独大也是我放过和连的部分原因。分化鲜卑，算计波调，外加贵霜人控制乌孙后的可怕后果，对比连我自己都要隐隐淡忘的家仇，这还要我选择吗？我当下说道：“我们三方合作的话形势未必不可收拾。”

“如此最好，宇文莫槐、慕容平他们就交给我吧。”和连率先表态。

“看来我的敌人是法尔斯军团了。”波调哭丧着脸。

“要我带着几百人去对付十万贵霜军？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忽然有了开玩笑的冲动，打死我也不信赵云他们会一败涂地。

“我想保命，他想带领鲜卑大军返回故土。你呢？美人垂青，外加乌孙这种泱泱大国，就你好处最多。国sè兼收下，你不多干点怎么行？”

见到我与波调之间的融洽，和连愣了一下才说道：“吕布，你们返回时我会让素利跟着，有他在赤谷城附近的鲜卑军你们都可以指挥。”

这次轮到我和波调发愣了，难道身负重伤的和连就准备依靠眼前的数千士兵来对付尾随我们而来的宇文莫槐等人？我本来是以为他要随我们一起返回赤谷城的。算上慕容平的话，我们身后存有异心的鲜卑军足有四万之多，很可能他们是准备等我解决和连之后再把我们一并解决的。

“我自有办法。”和连脸上写满了自信。

难道和连准备再一次甘冒奇险以自身为饵引大军远走？没有宇文莫槐和他那些部队的话，赤谷城附近的贵霜军优势会被削弱很多。

波调已经返回阵中准备退军事宜了，我与和连并辔而立。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现在的你与我父亲当年如出一辙，就连缺陷几乎也一模一样。”和连没有吊我的胃口：“许多被父亲击败的人都会觉得自己面对的才是巅峰状态下的檀石槐，极少有人知道其实父亲只是针对他们采用了不同的对战方式而已。若非如此，我宁可在父亲面前鞍前马后奔波也不会选择弑父，因为这让我看到了超越他的希望。因人而异非常高明，可是父亲太拘泥于此了，为此他变得没有了风格，没有了气势，渐渐也丢掉了我们鲜卑人先发制人的优势。收你为徒就是父亲的败笔之一，我不是怪他为我树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只是父亲在选择你延续他梦想的同时不自觉是在否定自己数十年的奋斗。”

“吕布，其实你的武力早已凌驾于我之上，那天会被我迫得险象环生就是因为你缺乏以你为主的霸气。变是手段也是方法，但万变不离其宗才是根本，在你面前我感觉不到独特的气质。恕我直言，如果你改不掉这个致命缺点的话，不管是单挑还是作战，你的能力最多只能发挥七成。”

醍糊贯顶般的话让我呆立当场，檀石槐在我心目中几近神明，从未试图去置疑他的同时不自觉间我确实在走他的旧路。没有独特风格的情况下，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以被动的态度去迎接未知的挑战，见招拆招下我无论多么高明却总是难免疲于奔命。剧震中，我喃喃说道：“你无需点醒我的。”

和连笑了：“你的不杀之恩我只会心领，但你对鲜卑族的大恩我没齿难忘。没有你的援助，十余万鲜卑大军必将客死他乡，鲜卑族也是覆亡在即。对我而言，对手有多强大并不重要，关键是我自己能做到怎样，因为事在人为之下成败都取决于自己。你的强大是我乐意见到的，你无需为此感谢我。”

事在人为！这话对我造成的震撼并不亚于和连点出我的缺陷，因为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只有坚信自己才能有自己的独特气质。和连的开诚布公让我汗颜，如果连自私这关都逾越不了的话，我根本不配作和连的对手。既然和连投我以桃，那么我就报之以李，虽然要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想救内忧外患中的鲜卑人，他们就象冻僵的毒蛇，不过这也是在救自己和乌孙。

“和连，这次你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呢？”

和连略一沉吟：“我高估自己了，而且急功近利了点。明知宇文莫槐等人有问题的情况下，我想一次xing的解决问题，这反而将自己推向了失败边缘。”

我摇了摇头：“这只是表象，从你选择现在这条融合大漠民族的道路开始，你就走上了失败的边缘。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一次矛盾的爆发而已。”

和连浑身剧震：“此话怎讲？”

“融合这条路不好走，民族之间根深蒂固的东西很难改变：仇恨的种子在资源的争夺战中早已生根发芽，因此战乱的病根早有，仇恨会越积越深；你们以强者为尊，强悍的民风让你们很难从骨子里接受另一个民族，即使勉强凑在一起也只是乌合之众；你现在的一视同仁固然是找到了关键所在，可这不能代表所有鲜卑权贵，没有公平何来他人的归心，但事实上绝对的公平并不会存在；由于以往最强的民族能拥有最好的资源，你现在的做法必然会将很多族人推向你的对立面，美好的前景虽然让人憧憬，但眼前的实际更容易让人思考。”

这些话都是当ri郑玄点拨我的，我只是略加修改而已。

看到和连凝神苦思的样子，我决定知无不尽：“不用想了，在你有能力入主中原以前，这些矛盾很难化解。你现在的情况就象是窗内的小虫，看得到光线，却没有希望，因为大漠的贫瘠很难让这么多的民族安居乐业。你这些年来的努力只是把饿着肚子把口粮分给别人而已，长此以往自己也会营养不良的。”

这不代表我比郑玄高明，只因环境不一。不象中原的诸侯，只要领地内安居乐业生活还能勉强保障，和连的理想需要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实现。

和连仰天长啸，最后几近哭音，胸口的血渍愈发鲜艳。

“战国时东胡一度强横，但联合匈奴都不是李牧的对手，我以为是败在高明的将帅上；惊才绝羡的冒顿横空出世后，大漠健儿依旧不敌汉军的铁骑，我觉得是败在大漠各族人心不齐上。有了高明的将帅和团结的各族后，我曾经以为无数代草原英豪饮马黄河的梦想有望实现了。现在看来，我错了，受制于物力才是我们草原民族无数代jing英含恨而终的致命缺点。”

我忽然有了种森森的寒意，五胡乱华固然是汉人屡次自相残杀导致实力受损为胡人创造了条件，这何尝又不是胡人数代人的努力呢？近百年大规模向中原腹地迁移的壮举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意识到在苦寒的大漠永无出头之ri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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