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节 层层重叠
当陈近南一到诏安开办盐场,他就派人将福建的情况告诉了郑经,并建议他适时向福建出兵。一来陈近南是郑成功的近臣,他与郑经关系尚可,可与郑经的左右亲信则不甚融洽,故而陈近南的建议郑经不想立即采纳;二来大陆上形势不明,不能贸然行事。所以郑经在台湾一直未动。可到了康熙十四年底,郑经见长江以南都乱了起来,自己行动再慢些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这才点起本部五万兵马向福建杀来。
郑经先是在厦门登陆,然后包围了漳州。黄芳度刚从诏安逃回,还在惊魂未定之时,这时见郑经袭来,连忙结阵抵抗。此时他手下只剩下不足四千人,不过他在漳州镇守多年,城廓防御体系十分严实。见郑经势大,两家又是世仇,黄芳度也是格外用心。郑军进攻,先是弓弩火炮、滚木擂石,齐齐打来,郑军伤亡不少。郑经见今日得势,知他城中只有几千人,又无甚后援,故而督兵猛攻起来。渐渐城中人手、物质紧张起来,黄芳度将城中男丁都赶往城墙上职守,这里热油滚水、房梁砖瓦也都用上。双方你来我挡斗了有十几天,黄芳度终于支持不住,被郑军杀进城来。郑经攻破城池后将黄家上下五十余口悉数屠杀,仅有黄芳度胞弟黄芳世因在广东尚之信手下任职而逃过此劫。(注)
郑经进城后了解到黄芳度一个月前刚与天地会在诏安打了一仗,折损惨重。郑经原本还有些意外,这次黄芳度竟如此的不济,他心中算计还要颇费些周章呢,不想竟是陈近南先将他击败了。正在想着,有人报陈近南求见。
近两年来跟着丁勉在四川创建根据地,陈近南心里对郑家的认识有了巨大的改变。一来他认识到郑家究竟只是一地之霸主,不可能推翻满清的统治;二来跟着丁勉经营四川多年,眼见这反清大业有望,他心中自有归属;再说在郑经那里他并不得意,延平郡王手下对他也是多方排挤,他为了避开那多事之地,这才在大陆上悉心经营起天地会来。郑经一到,陈近南认为要统一大家的认识,故而召集南方工委会的同志到诏安开会共商对策。会上陈近南将问题提出后,还是贾世凡首先发言;“在第一次党代会上丁政委就提出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团结的对象的重要标准是看他是否反对满清。从这一点讲台湾郑经应该是团结的对象,所以我们应该与他搞好关系。”
吴六奇道:“你想与他交好,他却不与你亲近,你又奈何了他。我认为应该是团结中有斗争,斗争中讲团结。”
赵永说:“我们眼下地盘不大,他一来就会将我们向外扩大的路给堵死了。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难道我们就不发展了?”
广东独立师师长朱宏远说:“眼下我们势力太弱,还要受他调配。他若要有心害我们,我们岂不要吃亏。”
陈近南想起丁勉说过耿精忠打不了多长时间的,他对大家说:“根据中央指示,保护自己是消灭敌人的前提。对郑经我们还是以团结为主,我们以后一门心思来建设根据地,将根据地建好了,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百姓的日子好了,他们就会支持我们。我们就在暗里搞军队,建工厂。还有做好农村工作,他要县城就给他,他要钱粮也给他,表面上还要受他调配。在四川我们与吴三桂的关系可以作为借鉴,在这里我们要尽量与郑家走的近些,这样才有利与我们的发展。以后我们要紧紧抓住农村,我们的根基就厚了。对了,六奇,目前潮州的情形如何呀?”
吴六奇道;“潮州的总兵刘进忠是前明降将,他与尚之信,耿精忠都是极投契的,尚之信虽然没有反,可刘进忠极可能反。”
陈近南道:“我过几天去见郑经,你们要准备将工作重点转向农村,军队也要想办法移到农村去。再有据说在龙岩那里可能有铁矿,派人去找一找。六奇,你看能否联络上刘进忠,我们和他结盟,可以和他在办盐场,兴海运给以帮助。”
陈近南马上去漳州见了郑经,他们也是多年不见了,郑经对陈近南的才学和人品还是很了解的,他见到陈近南后起身拉着他的手道:“陈大人,你可好吗?前两年都说你不见了,你到那里去了?你可让本王好生想念了一阵子呢。”陈近南是延平郡王府的一品大学士,他在郑经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重的。
陈近南道:“让王爷惦记了,我近些年一直在广东,有位朋友盐场做的极大,他那盐田收盐竟是平常的两倍,所以收益也颇丰。去年我也在这漳州的诏安县照他的样开了几百亩盐田,一来可为我们多得些进项,二来也让我们天地会的弟兄有个生活的来源。”
郑经微笑道:“原来陈大人在做这等扶贫济世之事呢。你可想到眼下正是天下大乱,可不要误了大事呀。”
陈近南道:“王爷,这正是下官让你们早来的原因。战事一起,各地百姓颠沛流利,民不聊生,谁还有心想那生活经济。这盐是民生之本,若是我们有大量快捷产盐之地,即可控制本地盐业,甚至战区的盐业,又可为今后作战积蓄足够财力。王爷,此举有百利而无一害,我等为何不为之?”
郑经细想了一阵道:“不错!此计甚好。陈大人,你这可是给本王出了个好主意,再与本王说说你的打算。”
陈近南道:“王爷,为臣想既然我们已得了泉州,漳州,而且今后这两州也算我们的后方,不若就在这两州海岸多办盐场,即可引一些战区百姓前来工作,又可使我们的税收大增,实为一举多得,此事宜尽早图之。盐田建成后还要保护得当,数月前那黄芳度知道我们天地会在诏安开盐场,带了他的人前去围剿,让我带了盐工把他给消灭了一大半,我也正说去台湾恳请王爷动兵呢。”
郑经道;“此事本王也听说了,我原还说到在漳州要与那个黄芳度有一番恶战呢,谁知他已让大人你给打败过了。陈大人,你们为我延平郡府立下了首功,本王一定要对你们论功行赏!”
陈近南还礼道;“王爷,这都是下官该做的,这个黄芳度与我延平郡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还懊悔上次让他跑了呢。不过究竟他还是死在王爷手里了,这也该是天理了。不知对王爷下官还有吩咐,下官愿意为王爷效命。”
郑经道;“陈大人,你既然来了,就在此多住几日。本王前时派使者到福州与镇南王联系。想是这两日信使就要回来了,这耿精忠定会对我们占他的彰、泉两州不满。你等等看,待事情有些眉目后我们还要商议些对策。”
过了十几天到福州的信使回来了,回报说耿精忠对郑经擅自占他的彰、泉两州很是不满。耿精忠让郑经或领兵到浙江前线与清兵作战,亦或就回到台湾去。如若不然他将发兵攻打漳州。
郑经给耿精忠回信说自己到福建来也是应王爷之邀前来助战的。再者他也是见这黄芳度不听王爷调遣,甘当满人的鹰犬,为防他不利于王爷才发兵的。信中郑经对耿精忠说眼下漳、泉两州地方未靖,加上广东尚可喜还在为清廷卖命。郑经愿意在漳、泉二州为耿精忠守住后方。镇南王若确有需要,自己定将带领本部兵马为王爷效力。
耿精忠见到回信后,觉得郑经说的也有些道理。再说眼下耿军在浙、赣各地攻城略地,颇为得意。他还认为自己在浙江前线zhan有上风,让郑经再来插一脚到时后可能会尾大不掉的,故而也就不再理会郑经了。
这以后郑经就委派陈近南继续去做开办盐场的事宜,要他尽着自己心愿做就是了。一是求得漳州、泉州和岩州各地百姓有所依靠,对他郑家感恩戴德;二来多赚些银两用以充军费。实际郑经内心中对陈近南还是提防着,陈近南要去经办盐场郑经是满意的。他原本担心陈近南在大陆经营多年,根基雄厚。他的天地会名号响亮的很,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有个天地会,有个陈近南,可都不知道他延平郡王才是天地会的总后台。可到福建一看陈近南把心思都放在开盐场赚钱上了,这样郑经也放了心。
这里陈近南稳住了郑经,那边吴六奇传来消息说已联络了刘进忠,刘同意与吴六奇共同在潮州沿海建盐场,并在军事上协调行动。陈近南将情况转告了郑经,他建议郑经也与刘进忠结盟。郑经采纳了他的意见。这样一个奇特的由吴六奇、刘进忠、郑经组成的沿海大联盟形成了。
福建、广东沿海从康熙十四年四月开始形成了一个六层的重叠的局面。在福建沿海的最北端是耿精忠的控制区,往南接着是郑经控制的泉、彰二州,再南边是陈近南的诏安县,往西南是刘进忠的潮汕地区,接着是尚之信的控制区,再西面就是吴六奇控制的雷、廉、琼三州。其中最清楚局势的是百姓党的南方委员会,综合实力最弱的是刘进忠,单块实力最弱的是陈近南所在的闽南根据地。这种奇特的形态使广东、福建红色根据地在三藩战乱中渐渐壮大起来了。
广东与福建的情况及时与四川进行了沟通,丁勉在给南方工委的信中对南方根据地的发展策略表示同意,并提出三点建议:一,借各种名义隐蔽自己,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委曲求全,保存了实力,根据地发展壮大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二,要加强两个根据地之间的联系,可采用三天或两天一次的航班来联系。经济上不必要两地都很完整,工厂都建,只求能互补就行。只要两个根据地有了密切的联系,它们就可以渐渐的融合在一起了。三,要重视海军建设,坚持大舰重炮的原则,借着战事尚未波及的时候,建立起强大的海军,造出大量的运输船和战舰,为以后的大战作准备。四,建议两个根据地将主要兵力集中到在海南岛进行训练,一有战事再出来增援。这样即可以减少目标还可以使军队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陈近南根据丁勉的建议,结合福建的具体情况,将闽南根据地的正规部队人数控制在五千人以内。诏安一个团,龙岩三个团,其他各盐场和两个县都有民兵二千人作为预备队。同时不断将福建正规部队中的部分人运到海南岛训练学习,从民兵中挑选条件好的加入正规部队,还不断从战区将逃难的百姓招来在盐场做工。各地的农会等基层组织也都建立了起来,但多保持低调活动。盐场数量的增多保证了根据地不断发展的财政需要,后来在岩州发现了铁矿,根据地立即开办了铁矿和炼铁厂,然后又将炼好的铁以及铁矿石和煤都运到海南岛去。除了开办煤矿、铁矿之外,陈进南决定在福建也建一批铁器厂、药厂、服装厂、食品厂等工业作坊,即可活跃了经济,又可使部分百姓有了生活的保障,根据地也会稳定下来。
康熙十四年底吴三桂密约耿精忠联合向广东的尚可喜进攻。耿精忠将事情派给了郑经,郑经与刘进忠于康熙十五年初开始进攻广东。此时尚可喜已病入膏肓,尚之信持了父亲,反了满清,尚可喜气死,郑经和刘进忠退兵。
此时闽南根据地已有了少量的火炮和近一千支从四川运来的火枪,还有相当数量的手榴弹和地雷,还有不少飞雷和zha药包。不断有四川、广东的军事学校,政治学校的毕业生到闽南来,闽南也经常把一些在各行业表现优秀的人送到学校去学习。闽南逐渐建成了兵工厂,被服厂,制药厂等工厂,储备了一批粮食和战略物质。根据形势的发展,陈近南把红十二师(此时红军已统一编列)五个团中的四个放在了龙岩的山区,另外还成立了一个由两个步枪营和一炮兵营组成的重装团,还有一个五百人的特种大队和一个侦察营。同时归属闽南根据地的军队中有五千人常年在海南岛上进行军事训练。由于这一阶段四川、广东、福建各根据地都没有战事,同时各根据地之间的联系也是通畅的,随着四川根据地中新的火器不断研制成功,广东和福建红军的装备也在不断改进中。到康熙十五年八月,红军在南方两根据地的部队已经有四万人了。
注:史上郑经与黄芳度的漳州之战曾打了五个月,城破后黄家被屠。黄芳世摆脱尚之信后在江西求得朝廷援兵前往救援,行至距漳州仅两天路程时得知城破,家人被尽戮,黄芳世恨极,成为铁杆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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