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受教(下)
“客官前面有画舫找您搭话。咱们应吗?”正和锦月聊得开心时,船夫向唯我喊话。
“哪里的画舫?”
“看样子是一品大员家里的船。”难道是子馨?一骨碌爬起身,唯我推着锦月:“八成是子馨那个sè女,锦月快进去,要让她看见,指不定要借机占你什么便宜呢。”
提上鞋袜,帮锦月抬着衣摆,唯我慌慌张张的嘱咐,“船家待会儿我们进了再应船,傅元!你先帮我顶着。”傅元笑咪咪的应了声是,站在船舱前,迎风而立倒是几分英气憾人,不比她真主子气势低。
“靠船~~”船夫等傅元一点头示意,用橹击撞船身,几长几短的咚咚声沿着水面穿了过去,船号悠悠扬,又从四面八方继而回荡。唯我在船舱里整好了衣冠,挑起帘子,见远方一艘更加高大奢华的画舫往这边靠了过来。
船停稳了,对面船上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毕恭毕敬地拱着手躬着身请到:“我家夫人恭请许小姐,潘公子。”
傅元问:“敢问是哪个府上的夫人。”
男子也不恼,微微一笑:“右丞公孙府,恭请两位。”右丞公孙府……如果是子馨早就站出来和她勾肩搭背了,可如果不是子馨,那公孙府上岂不是只有公孙敏这一个夫人了吗?
锦月从里间出来,看唯我一脸迟疑:“是公孙夫人吗?子敬哥哥的母亲大人吧。”
唯我点点头:“应该是右丞大人。锦月想去吗?不想去我挡下来就好,不用勉强。”子敬静雅通达,子馨风流轻佻,教育出这迥然不同的子女的母亲究竟什么样子,唯我可不敢妄自揣度,如果她有意刁难锦月,让他情何以堪。
“姐姐不用担心,锦月要和你一起。”握住唯我的手,锦月嫣然一笑。
“好。”亲亲锦月,两个人一起从船舱出来。
青衫男子将两个人引进舱里二层的房间,唯我推门而入。
房间里上座有一位神sè慈仁眼神深邃的中年妇人,在她一旁坐着年纪相当风华不老的一位男子,唯我猜应该是公孙敏的侍君,子敬生父蒋蝉。
蒋蝉看唯我进来,灿然一笑招呼:“好媳妇,咋个现在才过来,来来坐到公公身边。”
唯我全身一抖,美人公公可爱的口音,惹得他一排鸡皮疙瘩起立。乖乖走到他身边,还没等她开口给两个人行礼,蒋蝉已然抓住了唯我一双手,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还是恁水灵呢。这么久也不来看公公,公公白疼你了。”捂着被捏红的侧脸,唯我苦着脸赔笑。要不是看他是子敬的老爸,唯我都要喊非礼,她的脸可不是谁都能摸得,真不知道这个美人公公一点男女大妨的概念都没有呢。
“也不和子敬回来看我们,公公想你都没的办法。唯我怎么还是像孩子似的这么小个子,长不大了嘛。”蒋蝉笑呵呵地揉着她的刘海,搞得唯我甚至有种自己长了猫耳的错觉。暗想子馨一定是遗传了她老爸,本来以为她就行动夸张爱动手动脚了,原来她的爹爹更加脱线。
“公公和婆婆出来chūn游吗?”
“嗯,好久没出来,在府里闷死了。没想到在外面还能见到媳妇儿。”拿一把桌上的糖果坚果,蒋蝉放在唯我手里,对她的亲切和对锦月的无视真是刺得唯我心中不安。锦月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儿侯着,唯我虽没看他皱眉抹泪,但就是觉得让他委屈难受了。
“子敬在府上还听话吗?”剥了颗松仁放在唯我手心,蒋蝉漫不经心地问。
“子敬挺好的,现在在教我学琴。”和子敬最近一直过得蛮顺利,对她的温柔还是浅浅清清的,却无比舒服。
“嗯,子敬这个孩子xìng子静,也有点呆,既不会和人争抢,也不懂得撒娇,跟个只知道低头吃草的傻兔子似的。唯我你要多疼他,别让公公为他担心。”兔子?唯我回想,像天鹅比较多吧,不过兔子也挺可爱。微微一笑,蒋蝉这些话好像也不是仅仅说给她听的吧,瞥一眼公孙敏,还是稳稳的坐着喝茶,看来这话多半是公孙敏授意蒋蝉传达于她,顺便提醒她,不要取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唯我叹右丞大人果然是混迹朝堂多年,没她们年轻人的要强好胜,深藏不露处事圆滑。
“媳妇一定好好照顾子敬,请公婆放心。”
“嗯,好。媳妇说话公公当然相信。别看子敬他闷,从小和他长起来你也知道,他一直都是偷偷留着,让我看见了,还不许我告诉你。子敬他是个有心的孩子,而且满心里都装着你,别被他因为害羞不敢表现的外表骗了。否则,我都替媳妇可惜了。”原来子敬和唯我是青梅竹马,他这个闷葫芦,总是偷偷宝贝自个儿送的东西。比如那套只肯给她和他两个人用的茶具。
说道茶具,当初,许小姐送订情礼时可能也是信口胡邹哄子敬开心吧。因为,前几天唯我想给那套紫砂茶具补杯子时,听傅元说过,那种嵌金紫砂胚的茶具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老师傅才做得出来,何况她许唯我当初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愣丫头。想到这,唯我不禁嫉妒那个魂归极乐的真身,承载子敬这般深情竟然还不知珍惜。一定是忘了互赠订情物的约定,匆忙之下胡乱拿了手边的东西充数,还说是自己做的,撒谎也不打草稿。可怜男人却一直小心珍藏着。
“公公用心良苦,唯我知道。媳妇一定主动去疼他,不让子敬感到被冷落。公公放心吧,唯我已经大了,比以前懂事了。”唯我信誓旦旦,十二分认真。蒋蝉却扑嗤一笑,摸摸她的脑袋:“媳妇还是不长大可爱,看你眉头皱得,小美人都被你皱老了。”
唯我一拳打在了棉花垛里,无辜地笑看老jiān巨滑的公公婆婆,既让她关心自个儿儿子,又不留逼迫的口实。真是既要当xx又要立牌坊。嗯,不能这么想,大不敬啊,罪过,罪过。相比之下子敬可爱多了。
这边唱罢,公孙敏也开了口:“唯我长大了也好,正好收收心。别只顾着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入仕做官你有门路,下海营商你也有后盾,趁现在找点事做炼熟你的个xìng,别浪费了这些长处。”婆婆这些话很是中听,唯我连连应是。
公孙敏微颔首,yù笑未笑,“唯我替我给令堂带个好,和你的情儿一块去吧。跟我们这些老人一起也玩不自在。”公孙敏一句话点的干脆利落,事情吩咐到了,也不多留。
可蒋蝉还yù留唯我片刻,但妻主之命不可违,满面不舍答应着让唯我出去了。
回到画舫上,恭送公孙府的船离开,唯我转身就抱住身后的人,“锦月没关系吧,让你委屈了。”顺着他的发,心疼地问。没想到两个长辈够狠的,干脆一句话不跟锦月说。
锦月淡淡一笑,摇摇头:“锦月只是羡慕敬哥哥有这么疼他的父母。”
唯我从锦月眼里读不出隐瞒,倒惭愧起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锦月莫怪我。”不好意思地把脸藏在锦月肩窝,唯我的厚脸皮真有点发烫。
“姐姐是关心则乱,锦月爱还来不及呢。”捧出唯我的脸,两人相视一笑,复又亲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