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待毙,无人,眼睛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撞门声响起的瞬间,我感到头颅里仿佛有一只小铁锤,从内侧轻轻地敲击外壁,只有一下,却宛如拨动了开关,让我的思绪中断,陷入了无助的空白。
直觉告诉我,不要去开门,不论是谁在外面,是什么在外面,都绝对不能放它进来。
否则,会死的。
我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但是,危险的预感从未如此清晰地在意识里膨胀,我不敢移动脚步,不敢挪开视线,不敢发出声音,只是茫然无措地注视门口,大脑正在无意义地空转着。
紧接着,又是一记撞门!
动静很大,地板、墙壁、天花板,整个房间都在这一刻颤动了,白漆粉末从上方被震散下来,像是被随手抛到半空的细沙那样刷刷落地,我这才重新取回了思考能力,戒备地后退一步,同时转头望向周清颖,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这个少女把右手移到了胸口那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有些不安,却还是尽量维持镇定,盯着对面的门看。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努力地把内心翻滚的情绪压住了,这很了不起,比我刚才的表现强多。
说起来,如果不是她刚才把门关上,这时在外边撞门的家伙恐怕早就闯进来了,但这里有一个疑点,周清颖在关门的时候没有上锁,那为什么门外的家伙不是直接推门进来,而是选择了靠蛮力撞门这种粗暴麻烦的手段?
(还有那条短信……)
见我看了过来,周清颖也转过脑袋,她没有立即开口,似乎在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然后迟疑着问我。
“你……觉得该怎么办?”
“不知道……”
我只好这么回答。
现在还没法弄明白门外的家伙究竟是敌是友,然而那种针对我们的恶意却是暴露无遗,就这样跑去给对方开门绝对是不可取的办法,但即使不开门,这扇门也迟早会被外面的家伙给撞开,接下来,我们会怎样?
当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深处毫无征兆地升起一股难受的感觉,第三记撞门接踵而至——
“嘭!!!”
和前两次不同,这次对方的撞门效果显然提升了不止一点点,整扇木门从中心迸裂开了好几条粗痕,木屑溅开,扬在半空中,一件物品从摆在室内侧面的柜子上方摔下来,砸在地上,砰地变成了碎片——那是一个被闲置的小花瓶,里面没有插花。
我和她对视一眼,都从互相的眼神里读出了担忧。
最多半分钟,这扇门肯定会被撞开。
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了吗?
我咬住嘴唇,低着头,握紧双拳,随后扭头望向后方的窗口,这里是五楼,从这种高度跳下去无异于找死,而整个广播室内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出口只有一个,就是那扇正在被撞击摧残的门。
无路可逃。
真的是这样吗?
门外的家伙没准不是很厉害,倘若豁出去也许能闯出一条活路,别的不提,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对方很厉害的错觉?
因为对方撞门时的力道?还是直觉?
我吸了口气,冲着门口大喊。
“别撞了!告诉我们,你是谁!!”
身边的周清颖诧异地看向我,在她眼里,我应该不是这种会大喊大叫的性格,但在这个时候自己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喊完以后,我微微地喘了口气,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很快,两分钟过去了,我耐心地等着,而在门外,那个家伙不止是回应,连门都不撞了。
周清颖压低声音,呢喃道。
“离开了吗……”
“不一定,或许对方就是准备利用这种心理……可那家伙难道不会开门?门没锁吧……”
“嗯……”
周清颖点了点头,我上前几步,站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上门板,试图去听外面的动静。
良久,我后退两步,朝后方的少女摇了摇头。
失败了,什么都没能听到。
然后,我缓缓地弯下腰,用手撑地,趴了下来,侧脸紧紧贴着冰凉的地板,目光通过门与地板间的缝隙,望向外边。
视野很狭窄,只有细细的一线,看不到太多东西,但这已经足够了,起码能够判断在门外还有没有谁站着。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
没有人。
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
我站了起来,对周清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准备把门打开,她怔了怔,犹豫片刻,随即答应了。
希望那个家伙真的离开了。
假使没有离开……
我眯起双眼,握住门把,另一只手悄悄地伸进口袋里,碰到了那块冰冷的金属。
假使没有离开,就给那个家伙狠狠地来一发。
没法保证不会致命,不过我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因为,刚才撞门的那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第三篇日记里提到过的“它们”。
或许不是,但绝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性。
我浅浅地吐着气,紧绷起神经,然后,门被我用力往后拉开,注意力集中到了极点,伸在口袋里的那把手枪随时能够拔出,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我立即警惕地环视廊道两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整条廊道只有粗暴的开门声,以及脚踩地板的响声在回荡,空旷无人。
紧绷的神经转眼间就松懈了。
我回过头,看向仍旧站在广播室内的周清颖,招了招手。
“没人在外边,出来吧。”
“……嗯。”
她看上去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离开了广播室,走到我的跟前,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
“没想到……它就这样离开了吗?”
“应该吧,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栋教学楼吧,最好离得远远的。”
“你是指,离开这个学校?”
“是的。”
我说着,回忆起当初在三楼厕所里感受到的视线,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也许不是错觉,在某个角落里,确实存在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他是谁?
又或者……“它”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