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拉不开的抽屉
我进入了这栋住宅楼,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左侧是扶手,因为时间关系,上面积了很多灰尘,而右侧是墙壁,被粉刷成白色的墙面如今变得很脏,白漆大片大片地往下落,暴露出里侧的水泥。
我边爬楼梯,边拿出一瓶矿泉水,将瓶盖拧开,接着往嘴里灌水,喝了很多,随后把矿泉水收起来。
这瓶水是我从那家便利店里取走的,此外我还拿了几包饼干和巧克力,但没有一次性取走很多,主要是觉得没必要,而且也带不了,虽然可以在柜台后面翻到塑料袋,但还是感觉麻烦,所以没去做。
在这座没有人的城市里,只要我想,就不会被饿死。
然后,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体。
在跟前有一扇门,自己注视着它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门的后面是客厅,里面没有开灯,光线不足,环境有些阴暗,我站在外面,迟疑地踏出脚步,越过了门槛,走到客厅中央,随即呼出一口气。
这里就是我的家。
在刚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和父母发生过分歧,然后搬了出去,一个人独居,这件事包括一家三口在内只有少数人知道,我也快淡忘了当初和他们吵架时的情绪,现在想起来,起因也不过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罢了。
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大概快一年了,不,确切地说也不是独自生活,生活费还是要依靠父母的,他们也不知道为自己操了多少心,我明白,也早就冷静了,能体会到那时的自己有多么自私,多么固执,但是仍旧没有选择回去。
其实只需要回去敲个门,然后对他们说“我回来了”就可以了。
他们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吧。
为什么不回去呢。
如今的自己也慢慢地开始习惯一个人,以后踏上社会,开始工作,估计就能彻底地独立了,难道要拖到那个时候才回去吗?
也许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吧。
想不到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见面以后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其实这些事情早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了,可当我回到家门前尝试着去敲门时,大脑一片空白,先前的准备工作似乎都白做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回去之后就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一阵纠结。
目前我所处的时间段是三年后,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的状况如何,希望他们没事。
等等——
我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当前的世界是三年后,一切的人和物都毫无例外地发生了改变,包括我自己,而我现在就站在这里,那么,“三年后的我”呢?
三年后的我还活着吗?假设活着,那么“我”……不,他在哪里?
我这样想着,转过头,面向客厅侧面的一扇窗户,很久没擦了,所以有些脏,不过还是能够依稀地看到外面的光景。
然后,我有些自嘲地笑了。
我凭什么认为三年后的自己还平安无事呢?
至少在自己的观察中,这座城市的居民都消失不见了,尽管这个时候作出结论还太早,过于武断,但我还是对他们的下场抱着不太乐观的态度。
预计中,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他们都死了。
被它们杀了。
而三年后的我下场大概也差不多,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理由会成为特例。
反过来说,如果城市里的居民们大多没死,只是藏起来了,那么三年后的我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低,
当然,我也有试想过城市里的居民们全都变成了丧尸,因为多了一个害怕阳光的属性所以不敢在白天出没,可说到底,这也只是想象罢了,丧尸什么的自己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至于那些会吃人的怪物们在现实中出现,无论怎么思考都会优先把这个可能性排除掉。
然后,我朝卧室的门走去,伸手把门打开,紧接着,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我用力地咳嗽着,同时挥手将灰尘驱散,向室内望去。
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一个柜子,墙壁侧面靠着一排书架,比较空旷。
和记忆中的我的卧室有些区别。
床单换了,被子没换,本来应该摆在写字桌上面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书架那里的书籍也没了大半。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一阵安心。
前面那段时间里,在城市中游荡时,心里的不安定感以及孤寂感,在这一刻陡然淡了许多。
我知道,这只是错觉,对于实际情况是没有任何帮助的,自己不可能永远窝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不出去,该要去面对的,决不能转身逃避。
但是,哪怕只有一刻就好,再这么短也没关系。
自己希望能待在这里。
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仰面躺下,安静地凝视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
压力导致的冷静消失了。
紧绷的情绪,不安的感觉,似乎都悄无声息地流逝了。
耳边只有外面的风声,以及怀里那块老旧手表的秒针运转声,嗒嗒嗒地在响,只有静下心才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我轻轻地坐起,从怀里掏出那块手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把它收起,站立,伸了一个懒腰。
现在休息够了,也是时候该开始做正经事了。
不能一味地沉浸在那种感觉里,否则只会无法自拔,自己清楚这点,所以选择了尽早抽身。
留恋还是会有的,但比起它,更重要的还是面对现实。
我闭上双眼,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把眼睛睁开,转身走到了柜子的前面,弯下腰,用手指扣住抽屉的凹槽,向外侧拉。
拉不开。
意料之内。
这个抽屉没有锁,之所以拉不开,是因为我曾经在内侧动过手脚,硬来是不行的,看来这点即使过了三年也没有发生改变。我笑了一下,接着继续拉动着抽屉,时而向外拉,时而向内推,过了几秒,抽屉内侧传来了“咔”地一声。
能打开了。
我偏过脑袋,然后拉动抽屉——
“……咦?”
发现了异样的地方,我微微一怔,再度把抽屉向外拉。
但是,拉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