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这颗珠子貌似包治百病
太阳西斜时,唐九郎背着一个挂满野鸡的木架,带着包子离开北山。架上有十四只野鸡,对普通猎人来说,这是丰硕的收获,但对唐九郎而言,只能说勉强合格。今天山上的野鸡真的很多,如果不是被那个植物人卓云航吓得心神不宁,唐九郎估计能挑战三十大关。
唐九郎一边走一边把玩那颗紫色卵石。这颗石头非常漂亮,亮紫色半透明的,里面荡漾着流动的波光,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笼罩着七彩光晕。但除去漂亮,唐九郎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然而一种冥冥中的冲动让他感觉到,这颗石头有非同寻常的能力。
差不多太阳挂到西山头时,唐九郎回到家里,发现爹娘都已经在家。唐大胜的腿伤又发作了,正坐在水井旁,拿着湿布冷敷伤口。厨房中传出浓浓的药香,林大娘应该在煎药。唐九郎卸下架子,蹲在唐大胜的跟前揭开湿布,看见红肿溃烂的脚背,便皱紧了眉头。
唐大胜笑着说:“没事,痛啊痛,也痛得习惯了。今天打了多少只啊?”
“十六只,中午吃掉两只,带回十四只。”唐九郎闷闷的嘀咕。
“今天重阳节,捡四只中看的送到水员外家去。”唐大胜叮嘱。
唐九郎没吱声,但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明显十分不痛快。水员外是水家村的村长,水家村有姓水的本地人和外姓的客家人,水员外对本姓族人算得上仁厚,但对外姓客家人十分的凶暴贪婪。逼人做杂役,抽沉重的人头税和地税,客家人几乎要把半数的收入交给水员外,许多人家为避免人头税,甚至不敢生孩子。唐九郎原本有一个弟弟,但因为水员外的人头税抽得太狠,当年又碰上饥荒,唐家没余粮养两个儿子,不得不把小儿子送给别人养。
唐九郎心里藏不住事,一想到给水员外送鸡,就突突的冒火。
唐大胜见唐九郎一副火爆样子,不由叹气道:“唉,你这么不能忍,迟早会吃亏。孩子他娘,九蛋子带回十多只鸡,你捡四只送给水员外。药让九蛋子看着吧。”林大娘笑呵呵的搓手走出来,摸摸唐九郎的头:“今天累了吧,洗洗手去看药,待会吃饭。”
唐九郎没精打采的点点头,卸下打猎的行头,打水洗手去厨房看药。煎药的炉子是非常低矮的土陶炉,唐九郎太过高大,不得不弓着腰坐下,前倾着身子盯着药罐。药水微微沸腾,发出咕咕的响声,唐九郎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盘算起爹娘的事情。近两年,家里在他的帮助下,生活过得还算充盈,一日三餐都有荤菜,爹娘明显健壮很多,早晚都有闲情吵架。只是老爹的腿伤一直反复发作,用什么药都治不好,这让唐九郎老烦躁着。
唐九郎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求村里的那黑心庸医也不管用,只好求这些药能够强效。他双掌合十在胸前,专心致志的祷告:“药啊药,求求您大发慈悲,彻底治好我爹的病啊。我们都做好自己的本分,我是猎人,就认真打猎。你是药,总得好好救人吧。”
这样的祷告,唐九郎做过不知多少次,这次也没什么不同。过了一会,药哗啦哗啦的开了,唐九郎连忙找通火棍打灭炉火。这火炉本来就矮,他一直前倾着身子,现在突然动得快了,怀里便滚出一颗圆溜溜的珠子,不偏不斜的恰好掉进药罐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九郎见珠子落入药罐中时,药水竟然亮了。
就像阴沉沉的乌云中,突然有一道闪电滚过,一闪之后又恢复黑暗。
唐九郎呆呆的看着药罐子,纳闷刚才是不是眼花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猛地意识到刚才掉下去的是卓云航的珠子,顿时惊出一头冷汗,忙不迭的匆匆打灭炉火。“该死的,珠子不会坏掉吧,坏了可没法向那个植物人交代。”他碎碎念着,匆匆的找来勺子和筷子,在药罐中捞挖几下,倒是很快找出珠子。珠子似乎没什么异常,依然是半透明的紫色,依然蕴含着荡漾的波光。不知是不是药水的滋润,珠子似乎比先前更加光鲜。
唐九郎把珠子泡在清水中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确认珠子没有任何刮痕、褪色,才长吁口气,仔细的收藏在内衣的暗兜里,然后把兜口压紧。唐大胜大概是听到厨房内的稀里哗啦声,便问:“九蛋子,啥事啊?”唐九郎笑着说:“爹,没事,我把东西掉药罐里了。”
“药没坏吧?”
唐九郎想起那不知是不是错觉的闪光,有些不自信的说:“应该吧。”
这罐药价值不低,差不多顶唐九郎家半个月的生活开销,不论唐九郎怀疑药是不是坏掉了,都不能倒掉药再来一剂。唐九郎只能像平常那样,用细纱布把药汁过滤到碗里,掺入面粉拌成稀糊,然后端给在外面忍痛许久的唐大胜,亲自敷在唐大胜右脚的伤口上。
药敷好后,唐九郎忐忑的问:“爹,感觉怎么样?”
“你这娃子急啥,药劲过会才会进去……咦,这是?”唐大胜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咋了?”唐九郎吓了一跳。
“清爽啊,脚不痛了。”唐大胜惊喜的赞叹:“今天这药怎么这么快,还这么带劲,爽,太舒坦了,跟三伏天冲冷水澡一样,透心凉的舒爽啊。”他不住的啧啧惊叹,脚上的药糊也迅速变化,起先是黑褐色的糊状,但渐渐变得灰白干燥,就像被大火烤干的泥巴。又过了一会,这块灰白色泥巴自动掉落,露出唐大胜的脚背,皮肤上残留着伤疤的痕迹,但一点异常的浮肿都没有。唐大胜和唐九郎都看傻了,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离奇痊愈的疤痕。
“爹,嘛感觉?”唐九郎怔怔的问。
“舒坦,以前脚掌老发麻,阴雨天还酸胀,现在只感觉舒服。”唐大胜傻傻的说。
唐九郎小心翼翼的戳戳唐大胜的脚背:“爹,痛不痛?”
“不痛,一点都不痛。这脚……好像没事了。”唐大胜把脚落到地上,先踮着试试力气,接着慢慢的发力站起,然后缓缓绕着水井走动。他越走越快,很快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了。竟然好了,我的祖宗啊,脚竟然好了,哈哈哈……”
“怪叫乱嚎什么?哑了嗓门的毛驴乱吼一样,难不难听?”林大娘恰好这时回来了,见到乱笑乱叫的唐大胜便破口大骂。唐大胜一点都不在意,精神抖擞的双脚蹦跳,笑呵呵的喊:“孩子他娘,看见没,腿好了,祖宗显灵,我的腿终于好了。”
林大娘终于看见唐大胜痊愈的右脚,不敢置信的大喊:“什么真的好了?”
“好了好了,完全好了,我现在浑身满是力气。”
老两口都是惊喜万分,像少男少女一样嘻嘻哈哈的搂成一团。唐九郎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即为老爹的痼疾痊愈而惊喜,也为珠子的神奇功效而惊叹。他终于确定了先前的闪光不是错觉,这珠子确实不同寻常,竟然让唐大胜久治不愈的伤病一下就好了。
唐大胜搂着林大娘笑闹好一会,突然想起唐九郎先前说过,有什么东西掉进药中。他揣测是不是这种东西让自己的病好了,便问,“九蛋子,你把什么东西掉在药里面了?”唐九郎犹豫一会,从暗兜里掏出珠子:“就是这个,它掉进药罐时,药水亮了一下。”
唐大胜接过珠子,对着天空打量,同时问:“这珠子哪来的?”
唐九郎从来不会撒谎,也不觉得什么事情要瞒着自家老爹,便把上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一遍。怎么发现重伤的卓云航,又怎么接受委托,全程没一点遗漏。唐大胜蹙眉思索好一会,突然大喊:“难道这是神仙的宝贝,这个卓云航是落难的神仙?”
“神仙是什么?就像村里供奉的山神?”唐九郎好奇的问。
“可比山神土地高等多了,神仙是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圣人。”唐大胜笑着说:“你爷爷读过书,常说一些神神道道的神仙故事,什么黄帝打蚩尤,神农尝百草,女娲补天,夸父追日。他还说过,夸父死后,身体变成了一座山,跟你今天遇见的神仙一样。”
“不一样吧。”唐九郎张开双臂在身前比划一下,疑惑的说:“那植物人只是变成这么大的一片灌木,卖相也不咋地,与那个什么变成大山的夸父差远了啊。”
“呵呵,神仙也分三六九等嘛,但再低等的神仙也是神仙,不是我们这些浑身秽气的凡人能见到的。”唐大胜最后看珠子一眼,小心翼翼的放回唐九郎掌心,叮嘱道:“九蛋子,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答应神仙的事情更要做好,仔细的收好珠子。”
“知道了,爹。”唐九郎又把珠子收在暗兜中。
因为唐大胜的右脚痊愈,林大娘欣喜万分,风风火火的要做大餐庆贺。做大餐自然麻烦事不少,于是唐大胜烧开水,唐九郎到羊圈里牵一头羊,拉到水井旁杀了。过了一会,一个提着两条鱼的精壮汉子走进来,嘹亮的喊:“大姐,姐夫。”
林大娘一听这声音,便停下手中的伙计,匆匆跑出去迎接,笑着喊:“杨子啊。”
杨子全名林杨,不是别人,就是林大娘的三弟,唐九郎的三舅,今早议论过的小杉的亲爹。林杨看见唐九郎在宰羊,厨房内还热气腾腾,便惊讶的道:“哎呀,今个是小九的生日吧,怎么整得跟老太君做寿一样。难道是别的啥事,比如成亲啥的?”
“呵呵,说到成亲,我倒是……”林大娘正要把这话题往小杉身上引,唐大胜重重干咳一声,提着一张凳子大步如飞的走出来,笑着说:“哎呀,杨子,你怎么又拎着两大条鱼过来,真是让你大出血了。呵呵,九蛋子刚好打了不少野鸡,你待会拎两只回去。”
“说什么呢,姐夫,整的我跟为鸡来的,多打脸啊。”林杨笑着说。
“说啥呢,这么大的鱼难道不比鸡值钱。来来来,你自己找地方做。”唐大胜递出凳子,林杨抬起右手准备接凳子,但抬到一半又僵硬的落下,然后左手把提着的鱼递给唐大胜,顺势接过凳子。林大娘看着清楚,忧虑的说:“肩伤又发作了?”
“呵呵,老毛病了,没啥。”林杨满不在乎的摆摆左手。他本是一个优秀的猎人,但前些年被狗熊一巴掌拍碎肩膀,休养半年后骨头好了,却落下病根子,每逢天冷就会酸痛难当。因为这个毛病,林杨不得不改行做渔夫,虽然工作不辛苦,但收入差了很多。
林大娘心痛的摸摸林杨的肩膀,冲唐九郎问道:“九蛋子,能不能搞定?”
“大姐,你说啥呢,九蛋子啥时候改行做郎中了?”林杨笑着说。
“呵呵,不明白吧,不明白就看看你姐夫的脚。”
唐大胜得意洋洋的弓起左脚,右脚金鸡独立的蹦跳几下。林杨看傻了眼,激动的大喊:“大姐,这……这是咋回事?”林大娘和唐大胜得意的笑了,同时看向一直闷声发呆的唐九郎。唐九郎洗洗手,在衣服上擦擦手,从怀里掏出那颗珠子。
林杨与唐家的关系一直很亲近,刚刚得知林杨肩伤发作后,唐九郎就心生医治的愿望。不知是不是幻觉,当他心生愿望的时候,便有一个来自冥冥之中的无声之音在他耳边低语,仔细寻觅找不到声源,但又确确实是在述说。这个声音在指点他,引导他,让他回想起一段记忆——他跪在药炉前,向着药全心全意的祷告,诚心诚意的希望父亲的病能够痊愈。他掏出这颗珠子,发现珠子正在一明一暗的闪光,似乎活了过来。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释,唐九郎就是明白了,这低语是这颗珠子的声音。
它正在告诉他,该怎么使用它,发挥它的力量。
他不知道怎么明白了,但就是明白了,珠子的用法很简单——专注的愿望。
只要他有愿望,那么珠子便能把愿望变成现实。
唐九郎笑了,握紧珠子说:“舅舅,脱了上衣。”
林杨依言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身躯,只是右肩缠着碍眼的绷带和药包。唐九郎走到他身后,双掌合十将紫色珠子合在掌心,然后长长的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多余的杂念很快烟消云散,只剩下唯一的愿望——林杨肩伤痊愈,身体安康。
就像烧水一样,炉火燃烧,水渐渐变热,然后沸腾。唐九郎缓缓睁开眼睛,又慢慢的分开双掌,看着荧荧发亮的紫色珠子。它已经活了,正在用耳朵听不见,只能用心去领会的声音欢唱。他露出欣慰的微笑,把珠子轻轻按在林杨右肩的药包上。雾霭般的紫色云气从珠子中蒸腾涌出,渗入到绷带包裹的药包中。药包中亮光一闪,林杨顿时猛的一哆嗦,龇牙咧嘴的大喊:“烫烫烫,烫得痛快,烫得爽利,贼他娘的,就像三九天泡热水澡一样舒坦。”
过了一会,紫色云气消失了,珠子消去荧荧的亮光,恢复平常的半透明质感。唐九郎收起珠子放在怀里,微笑着问:“三舅,怎么样?”林杨闭着眼睛喘息一会,突然跳起扯掉右肩的绷带,抬着右臂用力旋转两圈,大笑着说:“好好好,极好,太他娘的爽了。”
“轻点,轻点。”林大娘笑着说:“别胳膊刚好,又自个弄脱臼了。”
“哈哈哈,这感觉太爽,哈哈哈……”林杨笑得合不拢嘴,但还是放缓了动作。
“哟,啥事情笑得这么开心。”一个身材高大,面目与唐大胜有些相似的中年端着一个大盒子走进后院。这中年是唐大胜的大哥唐大建,今早议论过的大胸脯小榕的亲爹。唐大胜一见他就笑着说:“大哥啊,九蛋子得到一个神仙给的宝珠,包治百病啊。”
“啥,我一大把年纪了,别忽悠我啊。”唐大建瞪大眼睛。
“不行你瞧,我的脚,还有杨子的肩膀。”
唐大胜和林杨得意洋洋的炫耀起来,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操行。唐大建顿时看傻了眼,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把手中的盒子递给林大娘:“这是我家婆娘做的松糕,让九蛋子尝尝,穷人家没钱过大生日,但意思意思还是要的。你们赶紧说清楚,到底咋回事这?”
唐大胜拉着唐大建坐在林杨刚刚坐的凳子上,笑着说:“大哥,这个说起来麻烦。但试一试就啥都明白了。你不是膝盖一直有风湿吗?成,让九蛋子给你弄弄。”
唐九郎蹲在唐大建跟前,撩起他的裤管,看见两只缠着绷带裹着药包的膝盖,再度双掌合十将紫色珠子合在掌心,又长长的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唐大建待他视若己出,对他比亲儿子还疼。他治好唐大建的愿望,不会比治好亲爹的愿望差。
“请让大伯身体安康,不再被膝痛困扰。”他如此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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