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建议
经过前一天的大喜大悲的钱峰第二天醒来时原本的颓废已然消失,他似乎一夜之间回到了前生坐拥数百亿的时光,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只有真正的成功人士才能够拥有的笑容。
回到家,如果记忆没有错误的话,明天他就会正式成为农机厂的职工,不过两个月后全厂就会大休假,然后明年他就会成为农机厂第一批下岗工人,同时这批人里还包括他的母亲。
看着吃过早饭之后便坐在家里一动不动,也不开电视的钱峰,钱峰母亲还以为钱峰是在为他进入农机厂的事担心,“小峰,你爸前几天就已经跟周厂长谈好了,就这几天你就能进厂。”
农机厂厂长周长生跟钱峰的父亲是同一批知青,跟钱峰的父亲是真正铁交情,成为农机厂的正式职工虽然手续很难办,但周长生还是帮着办了下来,不过听了母亲的这番话,钱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记忆中他下岗的时候因为工龄太短,下岗费还不到两千块,这点钱连为他办正式职工手续时送的烟酒钱都没有赚回来。
“妈,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钱峰母亲一听钱峰这问题,神情一愣,随后有些担心的道:“你要用钱?”
钱峰哭笑不得,记忆中母亲对他什么都好,就是一提到钱时她就犯抠,记得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过零花钱,每年过年的压岁钱都是大年三十给六十图吉利,然后第二天一早直接又没收五十。
“妈,要不我们把后面靠马路的墙砸开做点生意吧。”
钱家的房子是一楼,后面就紧挨马路,这几年跟钱家同楼的已经有不少人家砸开了后墙开始做小买卖,但钱峰的母亲一直觉得这样会让钱峰的妹妹没了房间,所以一直都没有这么干。
“砸开之后你妹妹放假回来住哪!这事我家不干。”
钱峰一阵头大,他妹妹钱兰今年已经是高二,每个月总共才有两天的假,就连暑假也得补上一个半月的课,这两年根本就没在家里住过多长时间,这转眼就到了高三了,他虽然没有上过高中,但他知道,高三那年全年都差不多排得满满的,哪还有时间回家,再说了,他妹妹钱兰就读的豪州一中就离家不过小半个豪州城,就算放假也可以赶回学校去睡,就像他,还不是每天来回的跑。
不过钱峰知道母亲一定不会答应让钱兰放假了家里没个住处,只好紧接着道:“干脆我们另外租房子住,然后把这里租给别人,或者自己做点什么生意,前几天你还不是在说隔壁每月租了五百块吗。”
重生前钱峰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根据钱峰的了解,现在豪州城租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大约是一百多一个月,而一套稍微好一点的门面房一月的租金却最少上五百,钱家现在的位置,地段本就不差,加之周围除了农机厂之外还有好几个市政单位,所以不管是做生意什么都能有得赚,门面租金也都不低。
再说回来,总之三年后全家也得搬走,这还不如早搬,最少最后还能赚上一笔,另外,以现在豪州的房屋价格,三年收的租金差不多就可以在稍偏的地段买半套新房了。
钱峰母亲似乎也有些心动,但看了看家里的摆设,却又有些不舍,这家里点点滴滴都是她这些年慢慢攒起来的,每一样都是她的心血,这真要做生意或者搬出去,这些东西怎么办。
看着母亲的目光,多出了数十年人生经历的钱峰哪还会不懂,连忙接着劝道:“妈,这些都是老家具了,以后真有了新房也肯定是买新的了,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钱峰母亲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她总觉得这两天儿子有些奇怪,但又瞧不出原因。
“那你打算是自己做生意还是租给别人?”
钱峰想了想,如果按前世来说,他肯定会自己做点小生意,就像他前生的第一桶金就是开早餐店得来的,不过今生的他既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自然就只能租给别人。再说一家小商店如今也确实入不了他的眼。
“我看还是租给别人好。”
钱峰母亲没有立即答复钱峰,只是低头沉思了起来,不过钱峰知道母亲肯定是心动了。
第二天中午,钱峰早早的便赶到了家中,如果记忆中没有错误的话,今天农机厂厂长周长生就会在自己家里吃饭,同时自己今天也将正式成为农机厂的职工。
十二点刚过,钱峰的父亲便拉着周长生进了家,钱峰对于这位周厂长还是很尊敬的,记忆中这位周厂长后来因为带领厂里的职工围堵市政府并造成赵大婶意外死亡而被判了三年,算是帮那位推了赵大婶一把的公安背了黑锅。
“周叔叔。”
周长生微笑着看了看钱峰,随后冲一旁的钱峰母亲道:“嫂子,小峰可是越来越帅气了,难怪有人说他是我们厂现在第一帅哥。”
钱峰脸皮虽然一直自认为比较厚,但听了这话还是不由的有些脸红,之后他不由的按照前生的习惯客气道:“周叔叔,您这话可有些太夸张了,我倒是听说周叔叔您才是以前我们厂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周长生虽然已经四十多,但被这一夸还是不由脸红的哈哈长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羞涩,不过周长生长得确实不错,跟西游记里演唐僧的那家伙挺像,面白无须,如果真能年轻十来岁的话那铁定就是一个时下流行的小白脸。
“小峰可是越来越懂事了,这回可把你周叔叔都说得脸红了。”
钱峰的父亲这时不由的在一旁抱怨道:“别提这小子了,自从他去年中专毕业之后就没有一天让我安生过,在厂里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周长生一听这话不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好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只有小峰,我们还不是一样,总之也发不出工资,厂里也没什么事。”
说到这里,房间内所有人脸色的都不由的一黯,不过说回来,如今豪州城里,像农机厂这般情况的企业是一大把,也不光光只有农机厂一家,有些甚至比农机厂还差,有些甚至号称已经快两年没有发出过工资了。
当然,具体是真是假,外人就很难知道了,不过就农机厂,钱峰记忆中确实出现过一次一年半没有发一分钱工资的情况,只不过这情况是出现在两年多之后。
想到这里,钱峰心中忽然一转,根据脑海中的认知,钱峰不由在一旁开口问道:“周叔叔,现在全国的农机厂都没有什么效益,我们厂为什么不另外找门出路。”
说起农机厂,这里毕竟是他
“另外找出路?”周长生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的望向钱峰问道:“我们厂还有什么出路?”
“我们厂外面就是豪州的街道,我们干脆把西侧临街的那排厂房跟围墙拆了,随便建点门面什么的每月总能收几万块钱的租金,这钱虽不多,但也总比现在天天呆在厂里等死强。”
前生的钱峰在事业不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抱怨过当时的农机厂领导,明明农机厂就是一个宝地,后来为了争农机厂这块地,市里,厂里还有一大帮的商家都是争破了头,但偏偏之前的农机厂却不懂得利用,直到后来别人抢上门来了才知道这块地的宝贵,而那时一纸拆迁红头文件之下,农机厂上上下下已经是无力还天。
一听钱峰大胆的提议,周长生还没等钱峰的话说完便连忙摇头,“不行,厂房可是我们厂的饭碗,怎么能拆,拆了之后我们还怎么生产。”
钱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农厂机还能生产什么?早在半年前农机厂就差不多已经正式停产,平日里也只有偶尔有下面乡镇送上来返修的农机时才能开上半天工,但这几年市里耕地越来越少,大部份农民也都选择外出打工,原本种两季的大多改成了一季,加之农机厂生产的农机质量本就不够出色,品种也单一,乡里的农民就算是买农机也只会买质量更好的别家产品,这个时候还指望着农机厂起死回生的话那还不如指望**他老人家能重新活过来。
但钱峰敢肯定,**他老人家肯定没他这份好运。
“周叔叔,厂里都停产了还能是什么饭碗,您见过不种的田里也能长出粮食的吗!”
周长生什么都好,人品也是农机厂公认的,但就是能力胆气都欠缺了点。
周长生直接摇头,随后拍了拍钱峰的脑袋,道:“这个事你小孩子别在一旁乱出主意,它也轮不到你操心,政府会帮我们想办法的,你要相信党,相信政府。”
钱峰差点直接晕倒,这年头还能指望政府,那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来得实在。
“周叔叔,最近厂里要贷款发工资市里都没答应,您认为市里还能帮我们想什么办法!难不成他们能帮我们找来生意不成,再说了,我们厂里生产出来的东西还有谁会要,市里会出钱买我们厂里生产出来的东西吗!指望市里,几年后市里巴不得我们倒闭,好把我们全部赶出去,然后再把地卖给那些资本家!”
钱峰父亲一听钱峰越说越过分,不由在一旁喝道:“小峰,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怎么跟你周叔叔说话的,这样的大事是你这小屁孩子能操心的吗!”
钱峰很想告诉父亲,自己可是曾经的未来的亿万富豪,但这话说出来弄不好家里人都会以为他得了神经病,不过不说的话,农机厂现在的情况他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不能真让农机厂上上下下数万号人三年后被市里扫地出门吧。
周长生眉头皱得很紧,但他又确实觉得钱峰说得有点道理,“小峰,厂房可是我们的本钱,万一过几年政策又改回来了呢,到时厂房没了我们怎么办?”
改回来?钱峰很是有些无语,不过这年头倒有不少人确实是在等着国家再一次回到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老路上,不过钱峰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出现,等下去的后果只有被整个时代以及社会抛弃。
“周叔叔,你说如果我们厂有钱,到时大不了重新建起来不就成了吗!”
这时的周长生也被钱峰勾起了兴趣,问道:“那你说我们厂该怎么赚钱?”
“以我们厂的地利,赚钱还不容易,小点的话我们可以将西侧的那排厂房拆了,或者干脆直接改成门面出租,只不过这样做的话一年的租金也收不到多少,稍大一点的就是干脆把那排厂房拆了,然后建新楼,这样租的话租金可以高很多,卖的话也能卖个好价钱。”
周长生立马摇头,“厂里的财产是国家的,我们怎么可以拿来卖。”
但随后周长生想了想,忽然又接着问道:“还有没有再大点的?”
钱峰看了看周长生,不是他说,他很怀疑周长生的魄力,这两条就已经不见得周长生敢做了,更何况再大一些的动作。
“再大一些就是把靠西侧的几排厂房全拆了,然后我们建一个市场,之后出租市场,收管理费,这样做的话,最少可以将全厂每月工人的基本工资赚回来。”
周长生跟钱峰父母听得有些目瞪口呆,钱峰母亲更是伸出手在钱峰额头上试试了温度。
“不烫,没发烧。”
钱峰哭笑不得,不过他没有理会母亲的动作,直接向周长生道:“周叔叔,全厂数万人的未来现在就绑在您身上,我觉得你应当更多的为厂里数千职工以及职工家属考虑一下,而且以我们厂里欠下的银行贷款,说实话,哪怕就是将我们厂整个卖掉也还不清,到时市里真要赶我们走,我们可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钱峰的父亲看着自己儿子,第一次感觉自己儿子有些陌生,而周长生却是听得目瞪口呆,同时心里却是极度的震惊。
“这可能吗?市里肯定不会同意!”
钱峰看了看周长生,说实话,也许周长生不清楚农机厂现在在市委市政府领导心目中是一个什么位置,但钱峰清楚,现在的农机厂对于豪州市委市政府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包袱,如果农机厂能自救,市委市政府铁定不会不同意,毕竟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农机厂职工隔上几个月就围堵市政府要工资,而且作为一座老工业城市,豪州像农机厂这样的单位可不是一家两家,现在完全可以说市委市政府那些领导早就焦头烂额,对于能够解决一个包袱自然是乐见其成。
“周叔叔,这点您放心,只要你报告打上去,我敢说没有人会不同意。”
周长生看了看钱峰父亲又看了看钱峰,又问道:“那这钱怎么办?建房建市场可都得要钱,现在厂里哪还有钱?”
一听这钱,钱峰也有些头痛,说起来农机厂的厂房地皮什么的早就已经抵押给了银行,毕竟这几年的工资都是从银行贷出来的,现在再说拿地皮厂房做抵押银行肯定是不会同意了。
“职工集资,发动厂里的职工每家每户集资。”
“啊。”钱峰父母跟周长生又是一声惊呼。
随后周长生直接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事谁会干,再说了厂里职工都大半年没有发工资了,谁家还有钱给厂里集资。”
“集多少资今后就分多少红利,我就不信厂里的人会没有钱。”
农机厂前些年效益还是不错的,那时奖金工资什么的都是豪州数一数二的,所以虽然这些年工资停停断断,但家家只要没什么大病大灾一般都还能有些余钱,再说了,没钱不还可以借吗。
周长生终于再一次低下了头,沉思了良久,周长生抬起头,忽然又向钱峰问道:“如果建市场,真能赚钱吗?”
钱峰果断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一定得把周长生的劲鼓起来,至于赚钱,钱峰还是有信心的,再说了,就算不赚钱,最少也能为几年后的旧城拆迁提供障碍,到时有一两栋新楼挡在街边,这旧城拆迁看他们从何拆起,而这样最少也能保住厂里职工的家。
“周叔叔,我敢拿我的脑袋担保。”
钱峰今天的一席话也许农机厂有不少人都想到了,但像钱峰这样条理清楚应当不会有,这年头大部份人的思维都被体制束缚住了,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想抛掉单位工厂会怎么样,也从来不会想自己几年后会连一个工人身份都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