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想要知道我在海上是怎么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人鱼大战，或者是被某个传说中的美人鱼之类的搭救到某个仙岛上的读者一定会大失所望，我的确被搭救了，但搭救我的是两个我的同类，我也没做出任何石破天惊的英雄壮举来，上面说过，我被波浪打晕在轮胎上，全然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发现在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渔船上，我躺在上面，两个救命恩人一老一少就只能单腿站在一边，小船吃水很深，船舷完全和海平面平行，不过天已微亮，一轮红rì正从海平面露出，烧红了天边不肯散去的朵朵白云，颇有点霞光万照的韵味。我的脑袋极度胀痛，像灌满了海水，一条黑sè的毯子只遮住了我脖子到膝盖的部位，该死的轮胎还压在我的双脚上，但jīng神却异常清醒。我还得感谢这租救生圈的jiān商，倘若她严格遵守职业cāo守，从不弄虚作假，租给我一个真正的救生圈，那我真该去海底水晶宫老龙王那里喝上一杯。
“你醒了。”那个年龄约莫和我差不多的青年关切的问。我恨这样的问话，差不多所有的电影电视剧书刊报纸上，但凡搭救某个人后，第一句话总是这句“你醒了”毫无新鲜感，毫无创意。这句话倒变成了万金油。

“嗯，我这是在哪里？”我回答了一句台词。

“还在船上呢。”他朝我笑笑，“我和爷爷昨晚出海打渔，看见你奄奄一息漂在海上，顺便救了你。”

“哦，那可真该谢谢你们了。”

“不用。”

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老汉也开口了：“那个轮胎正好可以拿回去搭在狗窝上。”

青年急了，忙说：“爷爷，那是别人的，怎么可以随便拿走。”

我：“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也用不着了，丢掉还不如送给你们，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话说完，我感觉有些不妥，好像我这条命只值一个破轮胎一样。

青年：“这样总感觉不妥，哪能乘人之危呢？”

老汉：“搭在狗窝上刚刚合适。”

我：“不算乘人之危，况且我已经脱离危险了，我看搭狗窝上的确很合适。”我直起上身坐起来，小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提起。

青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恭敬不如从命，我收下了。”他态度谦逊，好像我给了他的是一个天大的好处。

我：“你还会说恭敬不如从命？真是了不起。”

青年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圈红晕，急忙低下头去：“我在镇上读过书，初中毕业才不读书了。”

我：“那也很了不起，不像现在城市里的初中生，除了吃喝，玩电脑，谈恋爱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他爸爸姓什么，他都要想上好半天。”

现在的初中生的确是这样，这可不是我虚言，有一大堆属于真正的“举学生，不知书。”的类型，我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记得我还在学校时，学校一旁就有这样一所中学，每每到晚上自习下课后，就能看见一对一对的小情侣结伴去网吧上网，其实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中学生正处青chūnsāo动期，连小学生也早熟，吸烟，当街亲吻早已司空见惯。我上中学那时候，吸烟只敢去厕所，谈个恋爱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牵手，在校园里两人差不多要拉开好几米远的距离，恨不得互相敌视，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现在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做一名现代中学生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事情。

青年眼睛望着脚下的海水，老汉也不发一言，嘴里叼个烟斗，吧嗒吧嗒不停地吸。

“我们这是到哪？”

“回家，昨晚浪太大，渔网都弄破了，一条鱼都没捉到，回家修好渔网再说。”

“哦，那把我放到岸上就行。”

“这怎么可以，你受凉了，还是和我们回家吧!休息几天，我送你去镇上。”

“这怎么好意思。”我嘴上说不，心里却急切希望去他家呆上几天，好好调养调养，关键是，我没什么衣裤可穿，这样上街定会被别人当神经病看待。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也不强留，一会就到岸上了。”

“别，千万别。”我有些着急，眼看计划将要流产，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还是…去你家休息休息，认…认认家门以后好报答救命之恩。”

“看你，又提这了，你千万不要提，救命这种话，我们可受不起，是吧爷爷。”青年转头看一直抽烟的老汉。

“我说这娃子，不要这么早就走，还是回去歇歇脚。”

“好的，爷爷，我听你的。”

我们仨在这条小船上漂了将近大半天，到村子里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三个人早已饥肠辘辘，现在放在我面前有一头牛我也能一口吃下，甚至连骨头都能细细啃他个三四遍。我换上青年的一身过年才穿的新衣服新鞋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一家人，包括一位小妹妹热情的招呼我，像是在招呼民政局前来扶贫的干部，但愣是没有一口饭吃，幸好有个漂亮女孩秀sè可餐，青年和老汉一直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小妹妹——大概比我小两三岁，则陪着我坐在屋子当中的小木板凳上，手里拿双还没缝好的半成品布鞋缝个不停，就这样一直挨到天完全黑透，才打开一只三十瓦左右的灯泡，摆上桌子开始吃饭。

据青年讲，鱼是前一天打回来的，天气有些热，有些异味，叫我先将就将就，明天一早打来新鲜的好好给我烧个烫，补补身子。我才不在乎这么多，有的吃就不错啦，到现在还讲究什么呢？做好的几条鱼差不多都被我一人吃掉，虽说没什么调料，但我吃的还是津津有味，感觉这是本人一辈子吃到的最好的美味了。

吃完饭，小妹妹继续做鞋去了，老汉也早早躺下，只有我和青年坐在炉火前，天南海北地胡扯起来。本来我会告诉大家他们一家的名字，还有这个村庄的具体位置，在征求青年的意见后，也不便公开，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过rì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事迹，可能更加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死活不让我把他们的名字公之于众，怕有些读者心肠好，写去个感谢信或者送个锦旗什么的。不像我们有些地方机构，小诊所，整天发愁没人送面锦旗过去，在路上捡片纸丢进垃圾桶也想大肆宣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光辉事迹，实在没办法，就自己偷偷做几面锦旗，写几封大字报当墙纸挂满，然后再照几张相片，做个框把它镶好，摆正。所以我只好用洋字母代替，一人取名字当中的一个字母，除老汉外。青年就叫小C，他妹妹就叫小P。这样方便我记录我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几天快活的时光。

我告诉了他俩我的名字，我从学校逃出来的一路经历，当然稍许地方是经过艺术加工，胡编乱造的情节，他们俩却听得津津有味，从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两人还有些沉醉在其中，不时露出羡慕向往的神情，小P有时候听的入迷，竟忘记自己手中的针线活，突然回过神来，赶紧缝上几针，小C则完全被我所吸引，完全忘记了自己。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直到口干舌燥，气若游丝还不肯罢口。

小P：“山哥哥，你试试这双鞋合脚不？”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手抓起我的脚直往鞋里塞，我受宠若惊，忙拉开她的手，嘴上直说：“不敢当，不敢当。”她也不罢休，硬是叫我不要动，我只好将无助的眼神投向小P希望他能制止，没想到，他完全不懂我的意思，反而帮她妹妹说话，也叫我不许动。

“这双鞋是哥哥的，看你正好没有鞋子穿，你们俩的脚差不多，我以后再给哥哥做，山哥哥你不要嫌弃，先穿着。”

“怎么会嫌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不仅让我住在这里，还给我衣服鞋子穿，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小P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害羞：“我晚上给你做双袜子。”

“不用啦，这样就够好了。”

小C：“你不用客气，我妹妹做的好呢，比买来的还耐穿。”

我：“当然，我相信，现在这样心灵手巧，又漂亮的女孩子可不多见，数量可以和大熊猫相比。”我转过头去看了小P一眼，两个人目光刚好相对，她更害羞了，我感觉特别温暖。

等小P出去后，小C急忙凑到我耳边：“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好，非常好，以后能讨到这样的女孩做老婆就别无所求了。”

“你对她有意思？”

“哪里？别乱说。”我有些慌张。

他双眼盯紧我，开始傻笑起来。

“笑什么，真没有。”

“我看她倒是对你有意思了，你干脆就住在我家算了，我们一家就这三口人加上你四口，你干脆入赘到我家得了。”

“这可不能乱说。”

“你有女朋友？”

“对，有了。”

“就是你说的米粒？”

“算是她吧。”

“那你还要去找她？”

“当然，说不定她正找我呢！”

“那你出门的时候，带我妹妹一起去，她从没出过远门，你能带她出去玩玩吗？我是没时间出去。”

“这个当然可以，我可以带她去，到时候在送她回来，完璧归赵。”

“你还去学校吗？”

“要回去的，我要赶在期末考试之前回去。”

“嗯，那你好好呆几天再上路。”

“可以。”

我和小C正说着话，小P抱着一床被子走进门：“哥，你和这山哥哥睡在里屋，我把被子铺好，我在这屋里睡。”

“好的。”小C说道。

“这里没床，你睡哪？”我看了看四周。

“没关系，地上就行。”小P笑着说，样子看上去可爱极了。这样的女孩子是最迷人的，不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每天浓妆艳抹，好吃懒做的。

“你快和我哥去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去打渔，那可够你受的。”

“不怕，我也是能做些事的，打渔有什么好怕的。”一想到可以真正做些事情，我不由高兴起来，我仿佛看见我头戴斗笠，裤筒卷到膝盖处，站在船上和小C一起正奋力拉起一网活蹦乱跳的鱼来。

小C去补破了的渔网，小P开始缝起新袜子来，我闲的无事，走出院门，透透空气。

天上布满了水晶般的小星星，在没有污染的天空显得格外亮，格外漂亮。从海边吹来的带着大海腥味的空气通过我的鼻孔直入肺部，这种感觉真好，那个轮胎静静呆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孤零零的，我找遍全身没有找到一支香烟，心里不免有些急躁，最后，只好坐在院子中间，仰头观看星空。老牛、妮妮、花朵、米粒一个个清晰地出现在夜空中，每个人都冲着我招手，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我孤零零漂在海上的情景也出现在面前，米粒一个劲地喊着我的名字，不住地朝我挥手，赤脚走进冰冷的海水中，一直到幼嫩的肩膀处。

“小山，睡觉了。”

“好，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