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 八剽
东郊有座水泥预制板厂,建造在靠近河岸的一块低洼地上,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势险峻,进入水泥厂需要从环山公路绕下去,经河边公路进入码头,或坐船进入码头,预制板厂需要沙石等原材料就是通过货船运输.
这附近山壁上长了很多桑树,到了5,6月份,满山遍野结满了紫红色的桑葚,挂在树上像一串串的玛瑙,这些桑葚汁多味甜,每年我们都要来这里采桑葚.
原来这里是八剽的地方?他真会选地点!
外面已经黑乎乎的看不见了,这车打着车灯,在下山的道儿上绕了一会儿,停在预制板厂门口,两扇又大又宽的铁栅栏门挡在前面.
青皮下车按了门铃,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瘪的老头从旁边的值班室出来,青皮给他说了两句,老头转身回到值班室打电话,不一会儿,老头回来打开门.
青皮没有再上车,车径直开了进去,预制板厂里面很大,到处摆放着浇好的预制板,成堆的水泥一包一包的磊成小山,一些水池在每隔十几米悬挂的白炽灯照射下冒出像水蒸气一样的白色烟雾.
车最后停在了一座有大院的两层楼房前,络腮胡子下车走进大院,一会儿功夫,络腮胡子出现在门口招了招手,示意进去.
青皮那个干尸一样的同伴跟在我后面下了车进入院门.
这是一个大院,院子里黑乎乎的,不过借从楼房里透出的光可以看到角落上歪歪斜斜的摆放着一些练功用的木桩,石墩子类的东西.
1楼估计是客厅,空间很大,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见客厅中央摆了几张大四方桌和凳子,靠近楼梯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两个人,正说着话,桌上放了两个在冒热气的茶杯和一个烟缸.
即便是坐着,其中一个人也比另外一个人高出许多,可以看的出,高大的那位十分魁梧,其身高估计不会低于1米九,束着长发,燕颔虎颈,目光如炬.
这人应该就是八剽了,我心里暗想,好一个威风八面的剽悍之人,果然人如其名!
八剽旁边的那位獐头鼠目,面色蜡黄,形容憔悴,50多岁,秃顶,莫非他就是赖所长,我心里一惊,这下不妙了.
我抬头看了看,挂在对面墙上的吊钟,晚上10:20分.
八剽向门口招了一下手,示意我们过去.
坐八剽旁边的小个子指了指我对络腮胡子说,"就是他?"
络腮胡子点头哈腰,然后示意正是.
"你知道秦大军在哪里?"小个子向前欠了欠身,仍然坐着,拿起茶杯抚摸着盖子问,我才看清,这人双眼通红.
我心里想,这下难了,单刀赴会碰上的全是冤家,这人**不离十是赖四他爹了,该如何是好?
我和灰灰商量的计划是这样的,
灰灰拿了食物和水回去给大军和二娃后,就直接去厂里找我妈,通过她看能不能找到王叔叔,他有办法和我爸联系上,我就让灰灰说是我出了事,尽可能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如果能找到我爸,就有希望了.
如果我去大军家被跟梢跑不了,或直接被抓起来,见机行事不要硬抗,如果实在躲不过,最好能见到八剽本人,骗他说大军跑了,他托我给他妈带点钱回去,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实在拗不过,就谎称一个事先商量好的地址,说大军就说的明天在那里再碰头的谎话.
这是一步非常冒险的棋,骗过八剽的可能性本来就非常的很低,现在赖四他爹也在,这人是多年的老公安了,这些话我感觉要骗过他,简直就是做梦了.那样极有可能还把二娃和灰灰也赔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我正想着.
"别怕,",赖所长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走上前来,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然后似笑非笑的将脸扯了一下,但这笑容看上去比哭都要难受许多.
"你说,秦大军这个杀人犯在哪里?说了我们就让你走."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八剽目光如电投向了络腮胡子,络腮胡子像是被冷水激了一下,惊慌的说,
"不是我,是青皮他们说的他知道!"
"带他们进来!"八剽摆了摆手,络腮胡子一路小跑出去了.
这时候青皮和他那位像是干尸的同伴进来了,
青皮目露凶光,一言不发的死盯着我.
他的干尸同伴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反复强调是我说我知道秦大军在哪里,而且我说我认识八剽他们才带我来的.络腮胡子也在一旁连声附和.
"对不起,我不认识八剽.我也不知道秦大军跑到哪里去了,我上他家就是去还借的东西,出来就被这两个家伙跟上了,青皮上来就打,这家伙在我们学校做了不少坏事,大家都很恨他,为了耍他,我才故意这样说我知道秦大军在哪里的".我想,先断了他们的念头吧,这样说比撒一个不着边际的谎要明智的多.
八剽站起来,走了过来.
上身穿一件灰色练功服,下身穿了条宽大的黑色长裤,脚下蹬了一双黑色的铁皮包头皮鞋.
八剽大概一米九五左右的个头,薄薄的练功服下像山脉一样起伏的肌肉棱线若隐若现,一块长长的刀疤,穿过道道精瘦的横肉斜挂在左脸上,全身上下似乎一两肥膘赘肉也没有,结实的活像一整根人棍.
"到这里来捣乱,知道是什么下场吗?"八剽阴冷的看着我说.
"不明白."我摇了摇头.
"来."八剽甩下一个字,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客厅,向院门外走去.
"躲开,我自己走!"我对想上前拉我的络腮胡子说,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青皮脸上的狞笑,我尽可能不去想等下要发生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见机行事吧.
小个子赖所长也跟在后面,我走在中间,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块刚浇上水泥的预制桥墩前,水泥上还冒着眼烟,一股浓烈的石灰味道.
八剽在桥墩前站稳,示意干尸和青皮看住我,回头弯下腰向小个子说了一句什么,小个子笑着一挥手,好像是表示没关系,他愿意留下来.
这时,八剽向络腮胡须招了招手,笑着让他过去,"大金牙,你过来",原来络腮胡须也叫大金牙.
大金牙赶忙笑嘻嘻的跑过去,一副讨好的模样,笑容未落,
说时迟那时快,八剽半秒内两记看似非常随意,却闪电般的低踹踢中大金牙一双胫骨,
"咔嚓,嚓",那声音像极了我们在学校踢断课桌腿的声音.
但这是大金牙的胫骨,面对八剽,它们比课桌腿要脆弱的多,半秒钟前,这两根骨头还是鲜活的,八剽踢断大金牙的双腿就像是踢断两根细甘蔗那样不费力气.难怪他穿一双包铁皮的鞋.
大金牙栽倒在地才开始痛苦的低声呻呤,疼得脸上冒起了许多绿豆大小的汗珠,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让大金牙顾不得疼,竟然双手支起身子,仰头向八剽,大声哀嚎求饶,
"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老母亲的分上,绕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说完,将头磕的咚咚做响,全然不顾这是坚硬,冰冷的水泥地,血流满面,配上凄惨的叫喊声,场面甚是可怖.
"知道犯的什么错吗?"八剽冷冷的看着他,
"不该和三姐上床,不该把赌场的一万给她,我错了,是她先勾引我的啊,饶命啊,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大金牙叫喊着,声音都变了,
"赖爷,你帮我求求情,只要饶我不死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大金牙使出惊人的力气,拖着断腿一下爬了好远,扑到在赖所长的脚下.
赖所长笑了起来,对八剽说,"哈哈,***,这家伙爬的好快!",说着后退了几步让开大金牙,低头用纸巾擦去大金牙扑过来时弄在皮鞋上的几滴血,然后径直将纸巾丢在大金牙的背上,看了看手表,不耐烦的说,
"快点吧,下面还有一个呢,我赶时间!"
"念你还能悔过,就给你一个痛快死法".八剽话音未落便向大金牙走过去,大金牙知道自己死期到了,不再叫喊,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的向厂门外爬去,
然而这是徒劳的,门口的距离太远了,八剽几步上去,像是捉住一只小鸡,当大金牙被八剽单手举起来的时候,双手双腿还在空中不停的挥舞,做爬行状,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脸涨成了酱紫,原来八剽单手卡住他脖子将他举在半空中,我不忍的将头转向一边,
那令人极端不舒服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咔嚓……",我知道大金牙脖子断了,第一次看到这样残忍的杀人,胃里不住的翻腾,有点想吐.
"扑通",八剽将大金牙的尸首,像扔一只老鼠尸体一样扔进了桥墩模子的水泥中,大金牙脸朝下,慢慢沉了下去,冒起一些气泡,在巨大的桥墩水泥面上留下一个大字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