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是要把事情搞大(上)
接下来一段日子,丁晋表现出一副不作为、平庸退让的姿态,只要是孙回反对阻拦的事,他也便敷衍了事、得过且过;甚至,还主动让出两套居舍,交给孙回安排心爱小妾居住,不过,这件事最后被王大虎劝服孙回婉拒了,这个人相对于粗暴的孙老八来说,要理智得多。
暗中,丁晋好像也没有什么作为,连调查孙回的罪状都停止了,此时,反倒是索秀玉着急起来,急着询问丁大人可有安排,丁晋只是笑笑,说是不急。
面对丁晋的退让,孙回等人非常高兴,毕竟,他们再霸道,如果不是必要,也不想和一县之长作对。先前示好送礼,便是欲拉拢丁晋,无奈丁晋虽不像唐震般固执强硬,但也是摆明了态度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对付这种官员,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果然,一试之下,这不就乖乖就范了?
而对于文裕县署的普通官吏们来说,这位新任县令,好像只是“新官任三把火”,刚任烧了两天小火,结果遇到孙八王的倾盆大雨,不仅火把熄灭,全身也被浇得一团湿,除了狼狈不堪外,脾气好像也没浇没了,老实地做了半个傀儡县令。
为什么说半个呢?因为实际丁晋还行使着一部分权责,孙回等人不学无术、粗鲁不堪,那些公务繁杂,又如何有耐心去处理?因此既是为了让政府能正常运转。又顾忌着不能对丁晋逼迫太甚,于是一部分繁重、麻烦地职责,便交给县令签押房处理。至于那些“油水”买卖,当然就被县尉厅、法曹、户曹瓜分控制了。
在这种妥协、配合的气氛中,县署各部门缺乏的人手渐渐补充起来。可惜都是些新人菜鸟。除了皂班、壮班衙役并不需要多少专业知识外,那些需接手处理公文的办事小吏们,必须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培训教导,才能走正规。
丁晋请回了韩老柴继续担任壮班堂头,但是平衡地结果就是自己属下地皂班堂头由王大虎的儿子“狱官”王校兼任。
在孙回等人看来。“皂班”负责拘役、刑罚人犯。油水丰厚。又能就近监视控制县令,是最佳的位置;而在丁晋看来,韩老柴如果真能掌握壮班。那可是五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打手”。
一些小事,在所有人都不怎么关注的情形下演。比如:这一天,丁晋仗责了两个小吏,一人从属法曹,因为没有按时完成任务被责,王氏兄弟卖力地打着,十大板下来,小吏当场昏死;另一人是隶属田曹地新手菜鸟,因迟到被责,王氏兄弟依然卖力仗打,十大板下来,小吏同样昏死。不过有心人如果仔细观察,便能看出,王三、王五这顿板子打得有点“徇私”,肉伤骨不伤,看似同样血肉模糊,伤势却要比法曹小吏轻得多。
还有一件小事是,离县城三十里地苍耳乡发现了几名强盗,丁晋命令捕头崔九带着属下三十名手下去抓捕强盗。
崔九本来不想去地,因为苍耳乡在大山中,山路辛苦,一来二去起码得折腾三四天,可是后来听到强盗人数并不多,还有山民看到过强盗窝点收藏的金银财宝不可胜数,于是动了贪心,向孙回、王大虎请示了一番,便精神抖擞地了路。
再有一件小事是,县署接到公文,半个月后,朝廷委派的观察使大人要来汾州视察,可能会抽到文裕县。为了应付司,假造一副繁荣安康景象当然是免不了地,除了百姓都要穿新衣服喜气洋洋外,丁晋还提出了一个新观念:市容市貌,准备组织一只敢打敢拼的“市容清理队伍”,整理县城主街两边那些刁民建造地“违章建筑”,创造一个干净整洁的“新文裕城”。
孙回等人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如果真能得到领导赏识,那功劳当然是全体官吏的,于是大加赞成。
不过这只“清理队伍”的成员从哪里来呢?难道要花钱请人手?那不是太破费了。1k1n文字版
丁晋再次为大家排忧解难,他提出:可以招收那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混混为主力队员,这些人不仅符合敢杀敢拼的光荣“指标”,而且可以授权让他们在拆迁清理的过程中,合法夺取那些刁民违章建筑中的财物,这便又解决了“工资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孙回、王大虎等人听后,拍掌称妙,这个馊主意真是太绝太阴险了,不禁对丁晋生出了知己之感;而崔斯立等人却敢怒不敢言,只有“学正”尚子平小声唆了两句,直接被无视。
然后,丁晋又道,这些人员虽说实力强悍,工作效率肯定是没得说,但毕竟缺乏统一的纪律和训练,如果在清理过程中,出现什么“不和谐”的问题,传到观察使大人耳中,毕竟不美,所以,有必要在行动之前,进行“拉练特训”数日,而训练他们的主官,本县觉得王大虎同志很适合。
王大虎听了连连摆手,这份工作一听便是苦差,又没有油水可捞,谁接谁傻瓜,于是矜持地推辞说自己能力远远不够,怎么能接手如此重任,如果到时候搞糟了,怎么对得起大人的信任。
又说,不如让韩老柴担当此职责,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摆事实讲道理道韩头儿怎么怎么经验丰富,怎么怎么手段厉害,训练工作是最在行了。并强调,特训完后,自己就勉强就当个“清理主官”算了。
王大虎的提议,得到了孙回等人的热烈响应。
于是。最后,韩老柴“勉为其难”地担任了特训教练,依照丁晋地嘱托,将城中百多名凶神恶煞的流氓地痞,带到了城外几十里远的松林。进行“艰苦”的训练。
“崔九。蛋九,娘的,这孙子死哪去了?”孙回舒服地躺在小妾软软地腿,朝屋外大声喊着。
咯吱,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吏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小声道:“八爷。崔捕头不是去西山抓强盗去了么?”
孙回这才想起崔九昨天进山去了。娘地,这孙子怎么用着他的时候总不在老子身边,黑着脸吼道:“那你将前街刘疤子给老子叫来。说老子有急事找他。”
刘疤子就是前街的混混头目,不过显然孙回已忘记刘疤子等老大已经被韩老柴带走去进行“魔鬼训练”了。果然。小吏支吾道:“回八爷的话,刘老大出城去了,听说要进行什么严训……?”
孙回这才拍着脑袋想起这事,糟糕,得力的几个手下都不在身边,那此事交给谁去办呢?
偏偏王老虎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生了病,这事情又太为重大,交给其他人总是不放心,难道让“王八羔子”去?
他指地这个王八羔子,就是王大虎地儿子王校,这人是个标准地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如要说办事能力,和他老子一比可是差远了,这事交给他放心吗?
孙回决定去征求一下王老虎的意见。
“什么?让犬子去行那事?”
王大虎明显病得不轻,不过在孙回说出让王校去“办事”的话后,还是激动地抬起了半边身子。
“怎么,不行?”孙回有些不满。
王大虎无力地重新倒在床榻,急速地喘了几口气,才软弱地解释道:“八爷,我不是担心犬子安危,而是怕他年轻气盛,行事也不谨慎,如果最后办砸了,岂不糟糕?八爷如此看重我们父子,要是牵连拖累到您,我王大虎……”
“你歇着,歇着。”孙回看王大虎情绪激动,安慰道:“大虎啊,你放心,此事绝对安全,王校不会有任何风险。要是办事利索漂亮地话,没准他还能得到老大人的赏识,那前途可就无法限量了,你总不会愿意他永远呆在这个小县城?”
王大虎额头冒出了虚汗,也不知是病地还是急的,犹豫一下还是不死心地道:“八爷,真的没有人可派了?”
孙回恼火地道:“最近什么事都碰到一起了,崔九、刘疤子等人刚走,午邻县的于县尉又写公文给俺,说是要在两县边邻的地方,进行一次清理流民的行动,我次欠他一份情,也不能不还他,这便派了孙贵去帮他,你说,现在还有何人手可派?”
“校儿从没做过那事,他真得行吗?”
孙回牛眼转了转,心想王大虎是不是觉察到什么东西了?不可能啊,这事就连自己也不过是听兄长提过少许,他又如何能得知?难道他是怀疑自己以前告诉过他的那些“实情”真伪?
心念转动间,孙回粗笑道:“大虎,崔九那傻蛋都能做成的事,依王校的聪明机灵又如何会不行?”
王大虎知道这事自己是推脱不得了,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苍白着脸恳求道:“八爷,您给犬子多派几个人帮手,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孙回安慰道:“放心,这事你又不是没干过,其实也没多少危险,就是心里担惊受怕,只要办完事人一走,回了咱们文裕县,天王老子也没奈何。再说即便漏了马脚,还有老大人帮衬,没得事。”
王大虎苦笑,怕也只有粗鲁如孙回,才会将这样泼天的事不当回事,自从数年前,自己无意中卷入了这个漩涡中,他便没有一日不担心自己的爱子也会重蹈自己的覆辙,可惜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逃不过的,自己等人便是人家养的“工具”,养兵千日,怎会不用。
“老虎,别多想了,好好养病,俺先走了。”孙回大大咧咧地道:“他娘地,那个破县令竟然会恭恭敬敬要请俺去喝酒,哈哈,小白脸怕是被咱们吓怕了,早知这样,刚开始便乖乖地多好。”
孙回走了,王大虎呆呆地想着儿子的事情,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低叹一声:校儿,不要怪爹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