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谈(上)
随着管、陈二人的到来,场面有些尴尬,虽然有丁晋热情的招呼,裴胖子宽厚的微笑,气氛还是显得冷淡。
丁晋见状笑道:“都愣着作甚?来来来,大家都坐下烤火。凳子不够,我去拿来。”
管、陈二人坐了下来,陈亮略显尴尬,管同却是脸带不屑,以他的心性,原本不想趟这浑水,但既然对方似乎看不起自己,他便更要装作骄傲,气势绝不输于别人。
许昼嘴角挑起,带着放纵不羁的冷笑,拍开酒坛泥封,将清绿沉香的液体,缓缓倒入矮几精致的酒壶中,自斟自饮起来。
元秀殷勤地为韩泰、裴居道等人倒满酒樽,临到管同、陈自明处却是不理不睬,径直给自己倒了,美美喝一口,吱吱出声。
裴居道苦笑摇头,拿过酒壶亲自为管、陈二人倒,笑道:“管兄,陈兄,咱们同住一处即是缘分,来,干了这杯,请随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居道话语真诚、礼数周到,管陈二人脸色好了很多,也便举杯和他碰了,一口饮尽。
美酒入肚,丝丝暖气涌,激愤的怒气也便消解许多。
清纯的酒香中夹着浓郁的肉香,香飘数里,惹得人不禁口舌大动,却是那炭火的肉片快要熟了。
注意到陈自明眼睛亮亮地向这边偷瞅,**一边把鲜嫩的肉片摊在火炭方架着的铁板,一片故作惊讶道:“哎呀,韩兄疏忽,却是忘记带来筷子。自明兄,可否请去帮忙拿数双便筷?”
陈亮这次倒没推脱,很干脆地答应一声,便待回屋拿去。
旁边正和许昼低声笑谈的韩泰闻言,温声道:“陈兄且慢,请拿两双干净些的筷子,最好是没用过的,多谢。”
他是个洁净性子,平日讲究惯了,容不得半点脏污。
陈亮为难道:“这驿舍之内,哪里会有多余的洁筷?”
**故意调笑他道:“陈生怎地如此拘泥不化?这院中没有,可以去前街店子购得数双嘛。”
听得花钱,陈自明迟疑起来,长安城什么都好,就是物价太贵,一般粗筷那娇贵子韩泰未必肯要,店铺碗筷偏又十双起卖,若要购得几副精筷,起码要花10文大钱以,想到这里,他立即心疼不已。
韩泰看他尴尬,温声道:“没有就罢了,只消拿来几双旧筷凑合用。”
此时,丁晋搬凳出来,闻言道:“自明兄,请去屋子把我那盒筷子拿来用。”
陈亮闻言更加心疼,急道:“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三郎你花费700文购的暖木弹筷,岂不糟蹋了。”
丁晋笑道:“无妨,无妨,买来目的就是拿来使用,须不得那么多讲究,晋还须搬两张凳子,就劳烦陈兄去拿了。”
那奢贵的筷子,原本是丁晋高价购来,准备回去孝敬岳丈大人的。郑老旦附庸风雅,最爱收藏这些稀罕物事,丁晋投其所好,在长安的一处珍玩店子见了便觉得甚好,于是咬牙买了,却没想今日报废在此。
陈自明心疼得很,犹豫衡量了一番,还是觉得用掉别人几百文购买的东西,远远比自己花费十文钱要划算得多,于是转身回屋拿筷。
**鄙视道:“丁三郎那等气度开阔之人,却有这样贪钱计较的同窗,可笑可叹。”
管同耻笑,悠悠道:“背后伤人,阁下却也不是甚气度开朗之人。”
如要斗嘴,**又怕得谁来,其脸皮之厚,也不是管同所能想像,听得侮辱,根本不恼,嘻嘻笑道:“怪俺嘴快,却是忘了此处还有一只斤斤计较之徒。圣人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也,恕某家刚才失礼,请原谅则个。”
“甚么得罪?是不是该罚一大杯了?”丁晋搬了凳子回来,只听到半截话。
管同面色铁青,气得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深吸两口气,硬生生把愤怒压在心中,不再言语。
那边,陈亮也自从屋中拿筷出来,把精致的暖筷分给众人,丁晋、裴居道热情带头敬酒,表面气氛还算过得去。
“咦,此木炭是什么木材烧制,竟然丝毫没有烟火之气?”喝到半响,裴居道指着炭火奇道。
韩泰笑道:“此乃终南山之普通山木,究其无烟无味,不过是炼制方法精细讲究罢了。”
众人闻言,不禁被勾起了兴趣,丁晋忙按住韩仲宣欲倒酒的手掌,笑道:“话说一半故意卖弄,恁地无赖到底。快快从实招来,以满足大爷们的好奇之心。”
韩泰笑着接道:“这乃我韩家不传之秘,今日却要败坏在你们手中,也罢,便说与你们听。”
“此烧炭之法,讲究得是‘选材,火候’四字:木料虽是普通山木,但必须选取纹路细密,结实沉重的五年之木,新伐后不超过一个月,再须选取其中水分充足者,此为选材;
选材后,把其木料切割成块,堆放在隔绝外界的地窖中,以周围墙壁中温火加以缓缓烘干,此为粗烧;待其干燥炭化后,再以超高烈火猛力灼烧,以精炼其炭魂,如此,反复数日后,便能得其无烟之炭。不过此种炼法,百不存一,计算花费,却也不在那些精料贵木之下,,劳力伤财,我一向是不赞同的。”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想不到一小小炼烤木炭之法,其中也有这多讲究道理,无怪乎先贤称之‘术业有专攻’,如是外行,只怕想破脑袋,也是无法窥探到其中内在的。
元秀赞道:“韩兄府不亏是京兆大族,炭火之法却也这般讲究。了不起,了不起。”
韩泰叹口气道:“区区小技,何足称道。说来惭愧,我偶然之中曾见闻过府中那些辛劳的烧炭役仆,只为主人半旬所用,他们便需在酷热肮脏的地窖中辛苦数日。如不是今日佳朋相聚,把酒言欢间不免因烟火之气扫了雅兴,我也是羞于把此炭料拿出使用。”
见韩泰脸色羞惭,元秀马屁不想拍在马尾,尴笑数声收了言语。
管同冷然道:“韩兄府的下仆尽管辛劳污垢,却也总算能混个衣食无忧;你等又岂知那些独独依靠伐木烧炭为生的人家,又是何样度日艰难?哼哼,诸位怕是想不到?”
听得韩仲宣、管同语中对炭仆的同情,丁晋心中若有所悟,懵然间缓缓吟道:“
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随着他的长吟,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凄凉的景象:一个卖炭的老翁,在终南山里一年到头地砍柴,烧炭。
他满脸灰尘,完全是烟熏火燎的颜色;两鬓花白,十个指头就如乌炭一样黑。
卖了些许炭,得到一点钱,拿来做什么用呢?也只不过是为了身的衣裳和家人口中的饭食。可怜他身的衣服破旧又单薄,但担心炭价太低,却只盼望天气更加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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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能免俗要淫诗一首,这是当时环境所限,你要打入文人集团内部这是不得不为之,以后尽量不搞此桥段,请大家放心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