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请留步。”一位身着大红色衣裙，却披头散的女子，挡在了我的马前。
我原本打算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却无意间看见她眼睛里透出的一股凄美的神色，不由有些心软。

“什么事？”我问。

“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你是什么人？”

“今晚要出嫁的新娘。”

“你丈夫呢？”

“古槐树下的死尸。”

“对不起，你必须得死。”

“请随意。”

她在说最后三个字时，眼睛里明亮的光芒黯然失色，在晚风中，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睛，我犹豫了一番。

“你走吧！”我对她说。

“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尤其是我。”

“你不杀我吗？”

“我放你走。”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今夜你不杀我，我也无法独活，只有死在你的面前。”

“我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

“我无法安顿你。”

“只要我跟随你就可以。”

“太麻烦。”

“我不会惹你烦。”

“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想活下去。”

她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只好翻身下马，只轻轻一把，便将她轻易地放到马背上，拽起缰绳，离开了康家庄园。

虽然雨已过，但是道路两旁依旧像下雨时那样湿漉漉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后散出的气味，在银灰色的月光下一切显得是如此的不搭调，我的内心里反复挣扎，不清楚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矛盾冲突不断，令我沮丧至极。

马背上的新娘，一口一口地倒吸着冷气，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喷嚏响彻在漆黑的夜里，我徒步牵着马，脚步沉重不堪，好似腿上灌了千斤重的铅一般。

“你的脸从来都被这黑纱遮挡着吗？”她声音细腻，像是久病初愈。

“嗯。”我用鼻子哼出声音。

“没有人见过你的脸吗？”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叫素池，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真是奇怪，怎么会没有名字呢，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最好还是不要找我。”

两个人都不讲话了，只听见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传播的很远很远。此时，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鱼肚白，浓雾从脚下冉冉升起，能见度急剧下降，不一会儿，就已经看不清楚两三米开外的路了，我只能停下脚步重新拿出路线图，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认真地研究起来。

“喂！你在看什么？”素池跳下马，站在马边。

“不关你的事。”我连头也没有抬。

“哦。”她又开始默不作声。

“你不是康家亲生的女儿？”我迟疑了片刻后问。

“不是。”

“那你是哪里来的？”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

“你准备带我去哪？”

“浪迹江湖，你喜欢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作为从小从没有见过女人的我来说，我不懂和女人之间的任何特殊感情，但对她我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我说不清楚。而我口中的浪迹江湖，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世界如此昏乱，哪里还容得下逍遥自在的人生。

“喜欢。”素池竟然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不过，我们现在去哪？”素池见我不说话，迟疑地问。

“赚钱。”

“杀人吗？”

“这是我的职业，除了这我做不了其他的，还有，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就不要妄想能够改变我，这是徒劳的。”

“嗯。”她胆怯地点了点头。

“上路吧！”

我重新抱她上马，自己却依旧徒步牵着马，两人一马，继续穿梭于山谷间，一直到中午时分，才现一处山间小店。

店小二大老远地就迎了出来：“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把马交到店小二手里，等着素池自己翻下马背：“住店。”

店小二笑容可掬地说：“好咧！”

我交代道：“先找一身男人的衣服来，再简单收拾点酒菜。”

店小二道：“客官先楼上请，您要的这就给您上来。”

素池和我径直走入店中，小店里原本热闹非凡的猜拳声、嬉笑声随着我俩的到来，顿时化为乌有，时间好似暂时停止了流动，每一双眼睛全都死死地盯住我和素池，很明显，他们并不友好。

我却不管这一套，直接坐在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旁，桌子的另一角，一位糟老头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面条，看见我和素池，就吃的更加凶猛了。

一位头戴方巾，摸样俊俏的年轻后生快步走来：“客官打几角酒，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客官愿意尝尝吗？”

我说：“先打三角来尝尝，味道好多赏你银子。”

“请稍后。”年轻后生转身离去，糟老头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素池，依旧将面条往嘴里猛扒。素池有些坐立不安。

此时，店里其他的客人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大部分的手早已伸入放在腿边的包袱里，我略感不妙，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听“嗖”地一声，一枚飞镖向我飞来，我迅从腰间拔出匕，朝空中一划，“咔嚓”一声，那飞镖便断做两节，其中一节插入到我面前的桌子里，另外一节却掉到了糟老头正在喝汤的碗里，面汤溅了他一脸，打湿了胡须。

老头一惊，大喊着奔出客店，素池则怔怔地忘着我，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随便露了一小手，却惹恼了这伙人，只见他们拔出大刀，迅围拢在我周围，紧接着便喊杀声一片，像我冲来，我立刻作出反应，将手中的匕甩出一个圈，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些个莽夫应声倒在周围，剩下的几个人踌躇不敢向前。

“啪啪啪”那位头戴方巾的后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拍响了手掌，容貌冷峻，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来。

“好身手，想必您就是江湖人称闪电刺客的红花？”他开口道。

我重新坐回到凳子里，不吭一声。

他转到我的对面又说：“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红花兄，别来无恙，在下莫少然，自小喜好刀剑，又写了一手好字，江湖上有个诨号称短命书生。”

“我不认识你。”我冷漠地说，伸手紧紧抓住素池不断颤抖的双手。

“当然，素闻刺客红花的大名，如雷灌耳，今天不打不相识，在下希望交个朋友，不知阁下尊意？”他的脸皮倒是厚的很。

“我不需要陌生朋友。”我依旧冷漠地像块冰。

这时候，从后门鱼贯涌出七八个彪形大汉来，满脸的胡须，满身的横肉，全都袒着胸，手握一柄斩的钢刀，那架势好像是在几个女人面前炫耀他们身上的肥肉一般，令人作呕。

“别不识抬举，我家少爷好心让你，爷爷手上的刀可不认识什么鸟刺客。”其中一位声音像是从地府里出来的。

“慢着，慢着，不得无礼，红花兄可是请也请不来的贵客。”短命书生莫少然摇着一把扇子，向前踱了两步。他这幅举动让人不禁好笑，想在这阴冷的天气里，摇一把扇子有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我可不是陌生人。”他说。

“此话怎讲？”我好奇地问道。

“阁下还记得多年前的明王府一案吗？”

“明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