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疗伤
日子如常一般过着,虽然在皇父曾经到过养蜂夹道,还给了一叠银票,但皇父终究是皇帝,在他的胸襟里装的是大清帝国,对于十三这个儿子,他升起了戒心。这段时日,女儿贴在身边时不时的逗她开心,萱宁也宽慰了不少,只是那个孩子,她很难去放下心结去全心对待,而她也不曾看到过孩子的亲娘,想必这孩子到她身边也是自家爷强硬的结果,平日里要好的几位妯娌时常过来探望,十三阿哥府上的几位格格,除了富察氏,馥尘和锦绣她还真没有看见过,小产后,萱宁想要照管弘昌也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送回馥尘身边,等身子好一些再接回来,可是锦绣呢,她就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
看着赖嬷嬷端来一碗汤药,萱宁无奈的苦笑,“嬷嬷”
“福晋趁热喝了吧,刚才爷说晚膳按照太医的方子给您补补身子”赖嬷嬷说着把碗递到萱宁的手上,“女人即使小产,也是金贵着呢,若是养不好能烙下好多病根。不是常说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福晋就好好调养身子,将来保准儿孙满堂”
“借您的吉言了”喝了一口,还有些苦,萱宁皱皱眉,“嬷嬷,怎么没看到锦绣?”
“她在佛堂祷告呢,爷说不让她靠近宁轩一步”赖嬷嬷见萱宁觉得药苦而皱眉,将蜜饯又递了过来,“锦绣自己也觉得有愧,所以就在佛堂里诚心祷告,为福晋祈福。”
“何苦呢,孩子终究离不开娘,是娘的牵挂,爷这样生生的给断了,锦绣也不好受!让茜雪传我的话给她,有时间多来看看孩子”吃了一口蜜饯,萱宁接着问道,“明年就是虎年了吧”
“是,福晋记得可真清楚”赖嬷嬷附和着,“是爷和您的本命年”
“是啊,我就记着这个事。明年属虎怕是要犯太岁,过去常听家里人说,犯太岁就要从里到外全着红色的,我寻思给爷也置办一套,一会儿您到库房里帮我选一些布料,仔细算算,准备的还真多”萱宁自顾自的说着。
“成,老奴一会儿就过去挑一些。福晋不弄一套吗?”赖嬷嬷问道。
“我就免了。”萱宁一贯喜欢蓝色,所以除了过年过节和一些仪式必须穿红,否则能不穿就不穿,但胤祥觉得她穿红色漂亮。思及此,萱宁又笑了笑。
说着赖嬷嬷站起身,“那老奴去了”
萱宁点点头看着她离开,待到没人的时候,打量着身边的娃,睡得真沉,看着他总会想起自己的那个,心里泛起了酸,“又在瞎想了”,听到夫君的声音,她抬起头意识到眼眶有些湿润,不由地用拇指抿了一下,扬起了笑脸。“咱们还年轻不是?以后会有的”说着,胤祥已经坐到床边。
“毕竟也是我的一块心头肉不是,不想才怪呢”萱宁淡淡的应着,夫妻两人相对有些无言,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夫君,似乎也是沧桑了一些,她拍拍夫君的手,“说实话,这还是爷的子嗣中,第一个流掉的,当时我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咱们之后肯定会有孩子,但即使再多,这一个也是揪心的。”
正说着,赖嬷嬷的声音飘了进来,“福晋,挑好了,您看看这几匹怎么样?”人未至,声先闻。
萱宁听到好撩开被子,被胤祥扶住,“你身子还虚呢,又要作甚”。
赖嬷嬷进了屋,见到胤祥,先是福身,之后挥手让后面跟着的三个丫头站成一排,萱宁笑了笑,把手放在胤祥的手心里,“爷跟我一同看看吧”,这些绸缎有的是内务府送过来的,有的曾经是宫里的太后、皇上和娘娘们赐下来,还有的是从江西送过来。“明年是爷的本命年,老话常说‘犯太岁’,这一年也过不舒坦,说是大年三十夜里,穿红的能压一压,索性现在我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由为妻的动手帮您置办这些,爷觉得如何?”
“好是好,可你这身子”胤祥摇了摇头,萱宁给他一个安心的笑。
“量体裁衣本就是为妻的责任,又说什么麻烦的呢?”萱宁松开他的手,顺势拍拍他的肩,“爷站好了,我要开始丈量了”萱宁的手边没有皮尺,也没有木尺,雪雁看着主子要量尺寸,从书房取来了纸和笔。萱宁比划了一扎,将这一扎撑到最大化,顺着还是丈量了起来报着数,雪雁也在一边记,“爷,若是我的手艺不好,你可别嫌弃我!”
“怎么能够?”萱宁转到他身前丈量着前襟的尺寸,胤祥不自觉的挑了一下她的下巴颏,“你这是抱病裁衣,为夫感动来不及,何来的嫌弃,‘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萱宁眼角带笑,瞥了他一眼,“就你嘴甜,这话是对我说呢,还是别的女人也在说?”
“捻酸了不是?若是你不好,爷也犯不着去跟皇父求这个圣旨”胤祥开着玩笑,“明年也是你的本命年,你不拾掇拾掇?”
“我就算了,爷又不是不知道我。再说,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着市面的,能有什么七灾八难候着?”量完了尺寸,萱宁也有些气喘,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坐在床上。
“本命年可是12年一轮,错了这个又要等上一轮。就算自己不想着,为夫的也要为你想想。”一边说一边帮她揉着背。“谁一辈子没有个灾难,你既然说了,那也弄一套压一压才好”
萱宁闻言笑了笑不说话,一双纤手抚着他的面庞,感动于夫君的惦念,微微点头。
天渐渐的暖,到了柳絮纷飞的时节,弄得腮上作痒,萱宁的身子在不断的调理下有了大起色,起码气色红润了很多,不再是一句话喘三喘,像个十足的病西施。而胤祥这段时日就是在家里窝着,她赶制两个人的衣裳,而他则醉心于手中的翰墨丹青。
“爷,门房说有一个叫李卫的人,说是您的故友,要见您”张瑞在门外禀报着。
萱宁心里小声念这个名字,这不是未来的封疆大吏吗,只是电视剧中的李卫胸中点墨甚缺,在《雍正王朝》中更是将李卫描写成一个孤儿。萱宁看着胤祥,而后者的手悬在纸上,浓润的墨汁在笔锋上汇成一滴落在纸上,晕开成了一个墨点,萱宁不由得急道,“不见,爷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是心疼的走到他身边。
“见!为何不见?”他将笔置进笔洗,“李卫是凤阳赈灾时遇到的友人,四哥、九哥都是熟识的,他一无官二无爵,也没什么可怕的……”萱宁还想说什么,被他掩住口,“你也忒小心了。”
见他如此说,她也无话可说,但眸子一转,笑语殷殷,“爷,我也想见识见识您的故友”
“怕是不好吧,你一个女人家”胤祥板起面子。
萱宁撅撅嘴,“人家只想瞧瞧这李卫到底如何?”
他拗不过妻子,“成,你就坐在竹帘后,不过不许出声,李卫面皮薄”
“知道了”见他应允,萱宁带着丫头收拾了手上的活计,躲在竹帘后,小心听着他们的话。开始还是中规中矩,之后气氛热络了些,聊着他们在凤阳的所作所为,有一些她听过,有一些还是第一次听见,原来爷也是瞒了不少故事。
“上次四爷不知道干嘛去了,结果可倒好,回来便是一身**的,活像个‘水耗子’”萱宁竖起了耳朵,这个典故是第一次听说,四哥是很古板的,宫里宫外都称他为“冷面王”,自然任谁也不敢去开他的玩笑,胤祥对四哥是亲近的,但也不敢开这种玩笑,可是这个李卫却是不一般。
没等李卫说完,就听见自家爷拦着,“这话你就是在爷这里说说罢了,出门可不许对第二个人讲了,否则四爷和爷饶不了你!”,听到这里,萱宁扑哧一笑,又想起爷的嘱咐掩住口。外面静了静,似是察觉没什么异样,便开始接着说,只怪他们的话太逗,好多都不是她能听到的事情,她拼命在忍还是破功,这次竹帘外再也不说话了,外面的从椅子上李卫站起身指着竹帘说不出话,胤祥无奈的摇摇头,“只怪爷这福晋太好奇,禁不住央爷,爷便应了”,回过头对帘子内说道,“出来吧,福晋,人都让你吓得不说话了!”
“爷,您让我如何出去见客?”萱宁轻声问着。
“李卫也算是爷的兄弟,就出来见一见”胤祥笑了笑,听见里面应了一声“是”,便回头拉着李卫坐下,可李卫哪里能坐下来。
竹帘轻轻一挑,萱宁走了出来,李卫忙得作揖,她应了一声,“爷,我去让人准备午膳”
他们在席间谈论什么,萱宁无从知晓,从养蜂夹道以来,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着,虽然太子复立,可是皇父对于兄长们的防范之心也升高了许多,就如同四哥教导的那样,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又怎么能知道是否今天这种普通的会面会被皇父防范?等到就寝的时候,胤祥随口说了一句让李卫去四哥那儿,萱宁心头略微松了松。
原以为这种老友的会面不会引起皇父的注意,可胤祥和萱宁还是料错了。有些惺忪的午后,胤祥伴着萱宁的读书声沉浸在梦里,看着他睡熟了,她的嘴角也上翘了翘,将被子又给他拉高了几分。外面是一阵窸窣的声音,紧接着张瑞轻轻敲了敲窗棂,萱宁皱了皱眉,怕惊扰到他,放下书去应。
张瑞在门口候着,而院子里也站着皇父跟前的三公公和两个八旗兵勇,“福晋,万岁爷手谕!”萱宁轻轻抽了一口气,难道是躲不过?
陪着笑脸走到三公公跟前,后者从袖笼里抽出一张纸,“十三福晋,万岁爷手谕,着十三阿哥热河随驾,可否请十三阿哥出来接这个手谕?”
皇父的手谕是给十三的,萱宁自然不好接,正要转身回房叫醒他,只听到身后有人说着,“三公公别见怪,我家福晋不懂事还望您担待。”说着走了两步站在萱宁身边,扑通跪了下来,萱宁和院子里的下人、仆妇和跟着过来的兵勇也都跪了下来。
三公公清了清嗓子,“着皇十三子胤祥随驾热河,即刻启程,钦此”胤祥的背影有些僵,而萱宁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寒心皇父的提防之心,虽然有些愤懑,却无法在脸上显现出来。
胤祥接下了手谕,又叩头谢恩才起身,原本跪着的下人们也跟着起来,“三公公,我收拾一下便随您同去”,三公公点点头,胤祥转身回房,萱宁跟在身侧,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叠了两件常服放了进去,又从架子上将一件青色的常服披在他身上,扣好了纽襻,再把随身带的玉坠、扇子、荷包一一挂了上去,“我不在的日子,保重!”
“爷什么时候矫情上了,快些吧。三公公怕是等不及了”说着偷瞄了眼帘子外等候的人。
“好!过段日子,毓平和臧津也要过来,毓平身子重,还要劳烦你照顾!”胤祥再次嘱咐道。
“知道了爷,大妹子回来,您就放心吧!若是她有了消息,我给您写信过去!”萱宁拍拍他的肩,送到房门口,看着他随着三公公离开,觉得心也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