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白起
「那么，灵儿，从今天起，统领白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祭坛上，本代白起的目光有点悲哀。

「白起之名是‘天命’，持有者不死，就不能传给下一代，所以，我先将白家族长的身份传给你，并且在刑天阁下的见证下将‘白起’的传承交到你身上。这样，等我死去的时候，就是你成为白起的时候」

「父···」

「就这么定了，不要反驳」

白起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到了祭坛中心的立柱前。

在那上面，战神刑天的雕像俯视着父女二人。

然后，拉着女儿，白起和白灵一起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大声开口。

「信民——白起，在此祈祷，战神殿下注目于此——！！」

伴随着这声叫喊。

首先是回音和大约一秒的安静。

然后，祭坛动了起来。

卡啦——

什么东西被扭动的声音，然后，立柱上方的雕像，震动了起来。

轰隆隆···

仿佛什么东西醒过来一般，然后——雕像睁开了眼睛。

祭坛猛然被从天而降的红光照耀。仿佛天空都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一般，纵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光景，但父女二人还是在心中被震撼着。

「何事——」

然后，神氏降临。

雕像活了过来，在光中膨胀，粉碎，从内侧出现的火团渐渐扭曲成了人的样子——

原本石刻的盔甲染上了烈焰的朱红，左手的盾和右手的战斧在烈焰中闪耀起了狂野的色彩。

他带着笑容降临于此，紧紧地盯着自己赐予姓名的人类。

「——白起呦」

他的身高足有三米开外，全身的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的质感，让人看一眼就不由得为之畏惧。

那是一种强烈的‘侵犯’和‘战意’。

象征着这位神明强烈的攻击**。

「刑天殿下，我请求在您的见证下，传白家族长，和白起之名，于白灵」

「哦？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没有信心战胜秦军吗？连活下来的信心都没有？」

神灵困惑着摩擦下巴。

粗糙的大手磨着短短的胡须，发出了钢刷般的声音。

他的眼睛被遮住眼睛的钢铁头盔掩盖住，看不清眼神，但也因此，因为头盔上那缝隙中的两点红芒，平添了三分杀气。

「不是的殿下···但是，恕我不能名言，请您，阅读我的思想吧···」

「唔，有什么事情，让你不能明言吗···也好」

伸出手，刑天遥遥的将自己的手指向了跪伏的白起，一道类似波的无形之物扩散开来。

神灵望着他，沉默了三秒，然后，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想要做这种事情吗！！很好啊！！」

粗狂的声音在红色光芒映照的区域里震动着回响，声音之大让地面都微微颤抖，让大气掀起了狂风，白灵如风中的树枝般，只有拼尽全力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倒。

「不愧是继承了‘白起’之名的男人！！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去做吧！！白起！！你的愿望，我承认了！！」

然后，他猛地向天空挥动了一下右手的战斧。

伴随着战斧划过天空，一道‘裂痕’被开辟。

随后——一把和白家代代相传的‘杀神剑’一模一样的长剑，从天空中落下，轻快地扑哧一声插进了地面。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白起，拿去吧！！在你死的时候，我会收回此剑，而在此之前，你就尽情的战斗吧！！」

「是的，多心您的恩赐」

「···！」

白灵，只能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哦？这个就是你的女儿吗」

「是的，正是小女」

「呼···要继承你名字，就是她啊···还真是勉强呢」

「···」

「没有豪迈的气质，也不曾经历过艰苦的磨砺——原来如此，也不过是个娇娇女吗？」

「我，我会努力——！」

「——呵」

白灵试图说些什么，但是，伴随着神氏的一声轻笑，一切的辩解就都被堵在了肚子里。

「努力要是真那么有用的话，就真的好了」

他摇着头，俯下身子。

「——听好了，我未来的眷民，看在你一定会继承白起之名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努力就能成功，就算刨除了天赋的差距，也还有‘志气’和‘傲骨’之类的东西存在」

「不定下一个纵然鲜血淋漓也不停下脚步的志气，不具备濒临绝境也仍旧前行的傲骨，那么，无论怎么努力，也都不过是妄想罢了」

「在开始之前就不相信自己的话，那么，就怎么都不可能成功——而你，现在就是那样」

「···」

「你的父亲为你作出了选择——并不是他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而是你让他失望了，小姑娘，如果不想以后再重复这样的场景，就尝试改变些东西吧！」

刑天重新站直身子，拍了拍自己厚重的裙甲。

他望向了仍旧跪伏在地的白起，然后伸出了手。

「站起来，白起，已经决议走向死亡的人，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是」

听到这话，白起毫不犹豫，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父亲！？」

决议走向死亡——被这句话提醒了现在的状况，白灵终于露出了哭相。

之前的对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可能听不懂了。

——父亲即将奔赴战场，然后，无论如何都将死在那里了。

「逃吧，灵儿，逃去秦国」

「父亲！！」

「恩？你想问什么？」

「···是我···害了您吗？是因为我的犹豫不决···」

「不是」

白起果决的摇头。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温柔的不似一个战士。

他穿着漂亮的白色贴身软甲，披着腥红的斗篷，威风凛凛——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父亲是如此的英武不凡？

白灵弄不懂，但现在，纵使弄得懂，也似乎有些晚了。

「不是你的错——好好听着，灵儿···这并不是安慰，虽然你的确做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是再差劲不过，但，唯独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

「白家是秦国的白家，这是已经注定的事情，纵然来到了这里，也总有一天要落叶归根」

「···」

「秦国一统天下已是定局，今天这一天，也迟早会到来，我只不过是早走一步罢了」

他说完，将手伸到了背后，从斗篷下拿出了一把收容在剑鞘里的长剑。

剑柄通体通红，如同红玉一般，上面用黄金镶嵌着美丽的螺旋防滑纹。

这是——杀神剑。

剑鞘一面书写‘英雄’，一面书写‘人屠’。

威风凛凛又杀气腾腾的神器。

也是白家最重要的‘传承’。

白起将剑递给了白灵，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以后不能了」

「···」

白灵紧紧咬着牙，以最后的矜持克制着自己听完父亲的话。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迁就你，照顾你，没有人会像我一样毫无理由的为你遮风挡雨，你将要孤独的踏上旅途，就算在家族中也备受牵制」

白灵接住了剑，这时，她才发现，那是和插在地上的那把剑，完全没有差别的东西。

造型完全相同，根本分不出差别的两把武器。

「以前的错误怎么样都行，但以后——你就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白起松开手，彻底将剑交给自己的女儿，然后，拔起了那把插在地上的朱红长剑，露出了笑容。

「现在——白灵，我问你！」

大喝。

「在——！」

白灵下意识的回答。

「白家第十二代家主之位！你可做好觉悟！」

「···」

「回答！！」

「是！！」

「那么——我见证此刻，白家，家主易位，白灵，继承下一任白起之名！」

刑天的声音在这小小的空地上雷鸣般响起。

···

···

「好漂亮的光柱啊···」

「是啊···」

通天贯地的赤色光柱从白家的中心地带升起。

如同烈火红莲的色彩让人心醉神迷。

「那当然，那可是战神殿下的降临神迹呢」

白家年轻的族人守卫很得意的点着头。

「唉？···啊！对了！白家是战神殿下的眷族啊！」

凰月恍然大悟的一拍手。

看到他这个样子，两个负责‘押解’他们的守卫，连呵斥的心情都生不起来。

「喂喂，多少有点紧张感啊，你这家伙」

「哎哎···对淑女就不要要求那么多啦？」

「···会潜入别人府中的淑女？」

「···这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莫名其妙的，押解者和被押解者已经聊了起来。

虽然这也是因为两个潜入者穿着大小姐上学地方的校服，认识大小姐，而且完全没有敌意的缘故，但是···也不得不说，是有相貌加分的结果。

「呜呜···被你害死了···」

加琳则就没有这样没心没肺的本领了，一边颤抖着一边向前走，头低的很低，隐隐还传来强忍着的抽泣声。

弄得凰月，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安啦安啦，白灵的老爸应该会和她说的一样好说话吧···？」

「呜呜···」

「我们会平安无事啦···」

「呜呜···」

「说到底也不过是擅入民居而已？」

「呜呜呜！！」

结果，一点安慰的作用都没起到，反倒是另一个押解者，比较年长的守卫冷笑了一声。

「‘不过’？想的还真简单呢，唐国律法，擅入民宅者，按律可杀」

「！！！」

加琳立刻就哭了出来。

「喂！别吓她啊！」

凰月气的够呛，狠狠地瞪了那守卫一眼。但换来的，是对方危险的瞪视。

毫不留情的，对手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给我闭嘴，你现在的身份也还不明确，在见到族长之前给我老老实实的走！」

「喂喂···我说队长···」

「你也是！你小子别给我惹事！」

「···是」

结果，经这一闹，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四个人加快了脚步。

直到走到正厅之后，即将通往祭坛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里，她们碰到了一脸惊愕的白灵，和···本代的白起。

「大人，此两人擅闯大门」

门卫队长，回答的干脆利落，直指重点。

···

···

「原来如此，因为在通神所以术式被拦截了，所以才没有先告诉我吗？」

「是的大人」

「恩···我明白了，那么，辛苦你了，这两个人留在这里，你回去吧」

「是！」

队长带着他的副手，恭敬地一礼之后退出了门外，这样，屋子里剩下的，就只有四个人了。

——还眼圈红红的加琳和白灵，以及尴尬的凰月，最后，则是笑眯眯的本代白起。

「坐吧，这么说，你们是灵儿的同学？对吧？」

因为白灵现在的状态还很不妙，所以白起伸手制止了她要说话的动作，而是自己站了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大家族长的，很和蔼的开始招待两位少女。

「是的···」

「那么，茶，咖啡，还是牛奶？」

「···」

「恩？要哪个？」

或许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过和蔼的原因，别说是加琳，就连凰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吧好吧，那就牛奶——喂，送三杯牛奶一杯咖啡过来」

【是，族长——】

放下通讯器。然后，他重新坐回了原位，将双手交叉叠在了一起。

「不必紧张，虽然你们做的事情的确有点过分，但是，毕竟是年少吗···谁都有过的时候啊···」

他用很感慨时光的口气说着话。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呢」

「···白起大人，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凰月抬起了头。

「啊，是啊，看你们的样子也多少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灵儿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不！没有的事！」

「不必着急，不必着急」

白起挥着手，笑的更开心了。

「我们当年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啊···只不过，下场比你们糟糕太多了」

「？」

「我们闯的可是王府啊···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年少无知，胡乱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王府？」

不寒而栗，在唐国，王府···就只有那一个吧？

唐王府。

‘你们去那里是要做什么啊！！’

「恩，总之，你们还算幸运的」

「大人——」

「哦？恩···放在桌上吧」

这时候，牛奶和咖啡送到了。

「——请慢用」

侍女将三杯白色的饮料放到了在场的少女们面前，然后，将咖啡放到了白起面前。做完这一切后，退出了房间。

白起端起了自己的那杯咖啡，举手示意了一下。

「喝点吧，冬天还是很冷的，暖暖身子」

「···」

「灵儿，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