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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颜容如雪柳如眉,镜中只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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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阁。
老奴一走,石中宁喘一口气,伸指点住那少女的穴道,扶她睡倒。

那少女一脸惊恐:“你,你想干什么?”

石中宁装我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恐吓道:“不许说话,我是强盗,你再吵,我……杀了你!”他其实没做过强盗,想一想书上写的一些凶人的样子,遂拿来用用,心中却不由好笑:自己堂堂饱读圣贤诗书的人,危难之际,竟被逼得要用小人手段恐吓一个小女孩子以保命,当真是既可怜又可悲!那少女却似真的吓着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紧张地望着那强盗,怕他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幸好那强盗似乎并不好色,挣扎着用左肘撑起身子,翻下床去。“咕碌碌”滚倒在地,想站起,试了几次,全身竟已完全脱力了,再也无法动弹。

石中宁躺在地上,只觉胸口疼痛欲裂,伸手一摸,只觉手上湿漉漉的,竟尽是鲜血,这时月光从窗户口穿进屋中,那少女见那“强盗”伸出手来,血红一片,不由大惊,竟忘了自已身处险地,不得开口说话,心中大起怜惜之意,柔声问道:“你……你受伤了?”石中宁怒道:“胡说,谁说我受伤了。你再说话,我……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呃……”痛呼出声,却是体内内伤又已发作。

那少女吃了一惊,不敢再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去。少女默默无语,望着那“强盗”躺在地上,强忍痛楚不敢出声,胸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银苋色的地毯,胸中怜惜之念又起,想帮一帮他,但一想到那“强盗”刚才说的话,刚到嘴边的一话又吞回到肚中去了。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石中宁只觉内息一丝一丝地从指间渗了出去,疲倦之意大起,再也忍耐不住,慢慢地竟睡着了。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抚mo着自己的伤口,感觉就像是母亲慈和的安慰,他大叫一声:“娘”,猛伸手抓住了那双手,伤口一痛,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石中宁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似是在云端之上,软绵绵地丝毫没有着力处,鼻中闻到一阵一阵浓馥的甜香,熏人欲醉。看时,只见锦帐流苏罗幔低垂。心中不禁一怔,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撑臂欲起,刚一移动,胸口又是一阵刺骨的痛楚,“呀”的一声痛呼,他又倒了下去。

忽听得“吱”的一声轻响,一个少女托着一个玉盆进来,轻轻掩上门,脚步轻轻地走到床前。将玉盆放在楠木架上,揭开罗帐,低下头去瞧他醒了没有。

石中宁假装睡着,紧紧闭着眼睛,这时那少女已与他相距不过盈尺,鼻中吸进一缕淡淡的处女幽香。他忍痛凝聚一点内息,输送到四指之上。这时他竟发现,自己体内空空如也,十余载春寒秋暑苦苦积聚的剑气,竟被司马南宫一记断续神掌全部击散,几成废人。

那少女见“强盗”双目紧闭,只道他内伤太重,还未醒转,正要出去。忽觉手腕一紧,那“强盗”翻身而起,目光如剑一般冰冷,冷冷道:“你若胆敢出声,就休要怪我手不无情。”低头想了一想,低声道:“我问你什么,一一如实回答,若有半字虚语,我杀了你。”那少女只觉手腕处有如紧着一圈铁箍,紧紧生疼,痛得眼泪直流。忍痛道:“是,是,你弄疼我了。”

石中宁见那少女楚楚可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满面痛楚,不禁一怔,暗骂自己,略略放开了一些。

那少女痛楚大减,低声道:“你……你问罢!”

石中宁一正脸色,道:“好。”想了一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脸一红,石中宁却未觉她异样。少女低低道:“我……我是庄主收养的干女儿,我叫苏……”语声有如蚊吟,羞不可抑,“可……可宁。”她转头望去,只见那“强盗”低头沉吟,并未说话,心中又是高兴,却似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对那“强盗”没注意自己的名字有些失望。她低头道:“司马庄主是我的义父,这儿……这儿是我的……我的闺……房……房——‘秋水阁’……”语声低不可闻。

石中宁喃喃道:“秋水阁,嗯!现在是什么时候?”

苏可宁轻声道:“现在是子时呢!你在这里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我去找大夫……”话未说完,石中宁已是面色大变:“三天?”“什么?,你去找……找大夫了?”声音颤抖,心下一急,手中力道登时又重了三分。那少女“啊”的一声,又叫了起来,嗫嚅着道:“是啊!只可惜,王大夫他父亲死了,他三日前就已经赶回苏州奔丧去了,我……我是不是特别,特别没用?”最后一句话声音低如蚊吟,几不可闻。

石中宁听说那个甚么的狗屁大夫赶回去奔丧,登时吁了一口长气,心中暗赞那大夫他爹真是死得其所,恰逢时候,大帮了自己一把,日后要是有机会,倒要去他坟前倒几杯黄酒,磕几个头,以感谢他的帮忙。手下不由略松,但还是有一丝紧张,复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我在这里?”

苏可宁见那“强盗”听完之后竟大感轻松,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虽有些奇怪,心中却暗暗有些高兴。她忙道:“没有啊!”忽然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声音低不可闻:“若是……若是知道我房间里有一个……一个男子,我……我义父只怕……只怕必然会把你赶出去的。我想你身受重伤,不宜行动,只好……只好等你伤好再走,所以,所以我谁也没有告诉!”

石中宁松了一口气,却有些奇怪难道这少女还不知道自己是来刺杀她义父的刺客么?她为什么不去告发自己?反而要替自己隐瞒。却听那少女低低的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强盗……”石中宁心中一紧,勉力提聚残存的那一丝真气,只要那少女一言不妥,他无奈之下,说不得也只得杀她灭口了。却听那少女继续说道:“我听家丁们说,三天前的晚上,也就是你闯来我房中的那一夜,有刺客刺杀我义父……”石中宁目中闪过一抹杀机,左手缓缓抬起,虚握如处子,正是他武功之中最可怕的一式剑法——剑醉情觞。他功力虽大半被废,然在苏可宁骤不及防之下,这一剑掌倘若拍实,只怕立即便将香销玉陨。那少女兀自不觉,仍低声断断续续的道:“我便知道是你,可是我又怎么能够……亲手将你交出去送死!那一夜你没有杀我,也不……不对我……轻薄……伤重之下滚下床去,我便知道,你一定,一定是个好人。只是,只是我义父也是……很好……很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要杀他呢?我真盼……不要这样……倘若……我们大家……能……能安静喜乐……的……永远生活……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可是,我知道不能!唉,我心中好生为难……”

石中宁心中一颤,举起的手不知不觉松开:“安静喜乐……永远的生活……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她竟……竟喜欢上我了……这,这怎么可能?”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苏可宁脸上红晕淡染,头垂得低不可抑,心中不禁一动。房中点着两支儿臂粗的红烛,灯火摇曳,映在少女那嫣若鲜花似的脸庞上,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位少女,冰肌玉骨,眉如墨画,言语含羞,美丽动人,竟是一位惠佩兰衣、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啊!而她一言一行之中,柔依弱质、天然含羞,更有一种楚楚动人、让人怜惜的特异气质,任何人一见之下,无不生出拥她入怀,软语安慰,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一滴哪怕一丝微的伤害。石中宁看得不由一呆。这少女仿佛兮若轻烟之蔽月,飘飘兮有弱质之苑香,轻衣微拂,缈若云烟,流风回雪,其美别有一般风味,与自己的妹妹弄楚竟是春兰秋菊,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千秋。想起自己的妹妹此刻正随着那个一身诡异的海棠花宫宫主习武,她弱质楚香,怎经得起如此大苦?天天必也在思念着自己,心中不由一痛,暗暗发誓,此间事了,必去海棠花宫救出妹妹,只是那海棠花宫宫主一身功力当真是深不可测,能搜罗得如许奇药,势力之大更是难以豫料,想要救出妹妹,其间困难,不问可知,眉间不由深有忧色。但不管此去如何之艰难,纵是拼得一死,也要护她周全。想到此处,又不由释然一笑。就在此时,忽闻楼梯之上脚步声响,一个中年女子声音道:“宁儿小姐,你睡了么?”那少女霍然变色,耳听得“吱”的一声响,那中年女子已走了进来。情急之下不及细想,连鞋子未脱一躺便靠入石中宁怀中躺到床上,急扯过被子盖住石中宁全身及自己,仅露出头来,睡意慵懒的道:“乌嬷嬷,什么事呀,这么晚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石中宁左手按住那少女后心脊中、悬枢、命门三大要穴,掌心劲力微吐,警告那少女不可让人知道。却听那中年女子谄媚一笑道:“是么,宁儿小姐,乌妈怎么敢这么晚了打扰您,只是刚才青城派少侠李高辉来,说是青城发生了一件奇案,青城掌门束手无策。青城派近三十年来依附于老爷门下,出了如此大事,老爷不得不管一下。临走前吩咐他多则三月,少则一月必回,让小姐不用担心。庄中所有事情,对外由萧总管负责,内务则全交给我和老奴了。宁儿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苏可宁道:“好了,我都知道了。有事我自会找你,我困了,你下去吧!”

那中年女子笑道:“可不,姑娘要睡了,小的们可不敢打扰。有事您吩咐!”转身走出屋门,临走时却把烛给吹灭了:“小姐睡好,烛火我吹了,小姐就别再起身,可别凉着了。”屋内登时黑漆一团,那中年女子轻轻关上房门,登登几步走下楼去。

石中宁不屑道:“奴颜婢膝,一点骨气都没有,真是废物!”

那少女躺在石中宁怀中,想挣又不敢挣,却还有一丝欢喜。她的脸红若姻脂,心跳得厉害,幸好黑暗中人瞧不见。她低声道:“不是的。你……你别这么说乌嬷嬷,她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太爱说话,那也是她丈夫死后才变成这样的。她是下人,见了我自然得……尊重一些,下人都是这样的,你若不这样主人一还高兴便把你辞了,他们就没法……养活家中老小。他们一面低声下气给人做事,一面还得听人背后说他们低三下四,但不这样主人又会不高兴。其实他们,挺辛苦的呀!就是这样还有好多的主人不会满意。动辄打骂不休。所以,请你别……别怪他们……”

石中宁听得不由一呆。他饱读诗书,这些问题却是从没想过。微一转动,这才惊觉那少女还躺在自己怀中。靠得这样近,几缕青丝散在他脸上,怪痒痒的,却又舒服已极。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好像妹妹靠在自己怀中的那种感觉啊!好温暖,好舒适,不忍放开。忽想起一事,问道:“你说我昏迷了三天,我就睡你……你的床上?”苏可宁低头“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方才期期艾艾的道:“是……是的。你……你那时烧得厉害,躺在地上会着凉的。所以我就……就把你拖上chuang,对不起……我……我抱你不动……只好又拖……又拽,好长时间才勉强把你……弄上chuang的……我又不敢叫人帮忙……你……你不会怪我吧?”言中大见担忧。

石中宁心知她必是费了不少力气,而这其中,拖拽之中,不免身子相碰,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少女,不避嫌疑……君子云:男女授受不亲……她才不过刚见自己,而自己还处处威吓于她……一时心中不由大是感动,心中惭愧无地。柔声道:“我多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那少女神色一缓,心中大石落到实处地般长长吁出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道:“我见你……你胸衣上全是……全是血,我心中害怕……你当时又昏迷不醒,口中只是叫唤:弄楚……弄楚……弄楚是一个女孩子吧?你这么记挂着她,她必定……定是一个极美极美……温柔可人的女子……”

石中宁沉吟了一下,悠然轻叹道:“是的,楚儿漂亮可人,是一等一的女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

那少女脸上忽现幽怨之色,只是黑暗之中,石中宁没有瞧见,她颤声问道:“她是哪一家的女儿?她好幸福……啊!我……真羡慕……”

石中宁道:“她是我妹妹啊!”

那少女惊道:“什么?你妹妹?……你们不是……不是爱人么?”

石中宁笑道:“是啊,我就很是很是喜欢她!”

那少女一怔,自忖道:“是他妹妹,那么必定不会是他的爱人。哥哥喜欢妹妹,理刻如此啊,这有什么不对。”只觉数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疑问担心终于解开,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能……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真……真好!”石中宁心中一荡,伸臂紧了紧她。那少女一惊,随即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中,不再挣扎,心中甜蜜无比,又道:“那时虽是害怕,却见你血流不止,只好解……解下你……你的上衣……从我的……我的一件裙子上撕些布条……给你敷上一些‘jinfeng玉露’,胡乱包扎好……我笨手笨脚的……触动你的伤处,你……你别见怪……”

石中宁脸上一红,他自小到大,每日里习读儒家各类经典,严守礼教大妨。从来不敢稍有放纵,他母教极严,家中虽然贫困,仍是严恭整肃的儒衣,纵是酷暑之中也不曾稍有表露,幸好他暗中习武,逐渐不畏寒暑,是以从小孩到少年,十多年间从不曾有人见过他的身体,此时陡闻那少女解开自己的胸衣……想法空房寂寂之中,一个嫣然柔婉的少女面对着一个半身**的男子,治伤包裹之间不免肌肤相触……这该是怎样的一幅场景?然而他心中更多的却是感动。一个冰清玉洁的世家千金,面对一个刺杀自己父亲的素未谋面的青年男子,却敢于为其解衣包裹,这该冒着什么样的风险……一旦传出,像司马世家这样庞大的一个武林世家,不仅其可能名节沦丧,难以嫁人,而且会给司马世家带来莫大的羞辱。心中温暖感激,紧一紧怀,柔声道:“你……你如此做,不怕……不怕于你名节有损么?”

那少女微微昂头:“名节?这有什么打紧,难道它还能比一个人的生命,更值得珍惜、去保护么?”

石中宁道:“我……不知怎样感激你……我……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么?”

那少女省跃道:“好啊!你唱完,我也唱一个给你听!”

石中宁道:“好啊!可不许反悔!”

那少女噘嘴道:“绝不会!要不,我们勾手指!”

石中宁道:“好。”伸出手去,两人手指相勾,心中都是一震。勾完之后石中宁却不放开,轻轻握着她手,凑到鼻前,闻着她手上的淡淡软香,那少女一震,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由他握着,脸上红若姻脂。石中宁想了一下,忽轻声唱道:

谁的寂寞伴我笙歌谁的岁月悠悠银河

谁能把酒轻狂红袖谁能等侍一生相守

歌声苍凉而落寞,淡淡的苍桑萦指千寻,久久不散。其动人之处,却宛似古琴天筝,弦落人静,如染寒阳,如笛吹烟。

两人静静相依,许久都没有说话。苏可宁心中喃喃念道:“谁的寂寞伴我笙歌谁的岁月悠悠银河谁能把酒轻狂红袖谁能等侍一生相守谁的笙歌伴我寂寞谁能轻狂红袖把酒一生等侍谁能相守……这曲子好悲凉啊!是那么的落寞和低愁,写这首词的人一定是心中有着太多浓得化不开的陈愁积郁,方才会……这样吧!

石中宁自己,却也沉迷其中,一时室中寂静无声,好半晌,苏可宁忽然轻轻一叹道:“这个人,好落寞啊!他是谁?”

石中宁凝望着寂黑的深处,眼神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闪烁:“你问先生么?写这《相守》词的,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一位大画师——剑湖宫四公子李痴水李先生。他偶然经过苏州‘红袖青楼’,‘红袖青楼’楼主慕容先生乃姑苏慕容世家中人,为江湖四大才子之一诗琴剑画之中的琴,号称一曲暗香、**无数、闻者断肠。他久慕四公子大名,请其一作,他为之谱曲而唱。四公子当时就留下了这一曲《相守》。自此之后,暗香绝传。传言慕之容得《相守》之后,闭门十载,四公子远走之后,慕容复出,已是憔悴如死,原来十年之间,他费尽心血,为相守谱曲,经千次方成,八千七百二十六次方才满意,惊弦绝世,一曲即毕,哈哈笑了三声,心血枯竭而逝,自此江湖中只传下这《相守》一词,《相守》一曲却早已如同古时稽康《广陵散》曲一般,永成绝响。后人多曾试着去重谱新曲,却无一真正绝出之作。我方才唱的,也只不过是后人所传,其中之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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