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盛年不重来,铁剑玉笏寒
一盏青灯,满室黄卷。
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一列一列的梨花木架,映照着一个悄然凝立的灰衣人。
这是一间石室,大小仅十丈见方左右,却是武林第一世家——司马世家的根本重地——枢密室。
地下铺满了厚厚的尘土,梨花木架之上,堆列满了书卷,尽是各大门派的绝秘记录和武功秘芨以及贵重经书。纸页都已发黄,有的甚至呈现暗黑之色,都是司马世家穷尽心血,数百年积聚搜罗而来。有的甚至是武林重宝,惹千万人争夺,流血千里的真笈。
灰衣人落寞而行,望着这些令武林中人朝思暮想、穷尽心血想得到的典籍,在他眼中,却犹如是一堆废纸。灰尘之上,留下一个一个淡淡的足印。他喃喃道:“三十年了吧!三十年不履此室,不想如今已满是尘土。三十年的光阴,原只是一瞬啊!”
他的脸上在此一刻刻满了苍桑和落寞,哪有一丝在人眼中威风凛凛不可仰视的灼人光华。他似是一瞬之间,已苍老许多。
墙角处,斜挂着一柄锈迹斑斑,乌黑巨大的长剑。灰衣人望到它,目中不由一亮,又仿佛重燃起了一团灼焚天下的气概,睥睨江湖,纵横四海。
他轻轻地停下,颤抖着伸手取下这柄剑。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神情竟变得有些激动。
“锵!”
剑轻轻滑出剑鞘,一团森森的寒气刹时充满了天地。剑身之上,两个古篆字放着幽冷的霸意。
——狼缳。
灰衣人目光闪动,轻轻吹去剑上的灰尘。“嘘……”剑身之上,忽然发出一阵古率苍凉的啸声,与灰衣人轻轻吹出的音调相和,石室中顿时充满了一种古怪的啸声,高昂激烈、金扣玉章,四处旋走,天地仿佛都为之震动,书架上灰尘籁籁而落!
——狼缳剑啸,蚀骨玄音!这竟是武林中相传已久,却无人见过的“剑啸玄音”。这就是司马世家的不世之宝——狼缳。
——狼缳剑。
故老相传,五百年前,铸剑门中出了两位不出奇人:白云、墨衣。两人天纵奇才,铸剑之术,已达通神入化之境。且一正一反,纵横江湖黑白两道,人称‘剑尊’、‘魔尊’。
剑尊、魔尊一生斗法,铸剑无数,一走正道,一走魔道,互相比试,非要争出天下第一的名头,却屡屡打和,苦思之下均知此生想要胜于对方,已是不能。恰在此时,相传海外有一奇岛,遍生金铁、其纯无比,远胜中原。二人闻言心动,历三年之久,终于找到这座荒岛。并意外发现一块重逾千斤的陨石奇铁,两人所铸之剑,削铁如泥,但竟不能在此陨石之上,刻下一丝痕迹,惊为异宝。但自知仅凭一人之力,谁也无法炼化此铁以铸剑,苦思三日,墨衣终下决定:两人合作,铸造出一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纵贯古今的神兵来。遂倾尽心血,两两熔合,历时七七一十四年,将陨石奇铁的精华熔出,千斤巨铁竟只剩下百来斤。又历时九九一十八年,铸成一剑。一吹剑身,剑便会发出一种神奇的啸音,后人甚至用此音练成一门不世出的绝世武功——剑啸玄音。两人从中年炼到老年,从黑发变作白发,神剑终于炼成。因奇铁精英罕世无匹,二人不忍弃之,遂成重剑,达一百三十四斤,比一般宝剑稍长,约有四尺,宽如手掌,为天下第一巨剑。命名“狼缳”。二人也因心血耗尽,心力交卒而死。后来此剑落入司马世家之手,遂成传家之宝。相传此剑正邪交汇,掌控天地生死,拥有不可估测的神奇力量,神佛避路,鬼魔敛影,天下之人,莫能撄其锋锐。司马世家也自知此剑一旦落入魔人之手,将后患无穷,带来一场武林浩劫。所以自第一代剑祖司马楼便即下令:除非生死攸关,否则无论何时,后人都不得使用此剑,否则自动将其从司马世家除名,并且天下武林,可不顾一切顾忌,天下共诛之,能者而得,不必退还。此剑在司马世家只传长子,连家主夫人都不能碰触一下,否则立即格杀。是以此剑自出世以来,见过此剑的人,也只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司马世家虽拥有此剑,但纵是嫡子,只要不是长子,也是从未见过。因为从不出现江湖,所以历时一久,人们也就鲜少知道了。只在一些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派,当年参预过此事的一些奇人有些关于此剑的记载流传,门人不以为意,如斯奇宝,竟渐渐被人淡忘了。
灰衣人注视着“狼缳剑”,目光忽又变得暗了下去,低低一声叹息,喃喃道:“三十年前,父传剑于我。如今司马世家,却已无后。不想雪嫣竟然怀了我的孩子。此剑,终于又有了主人了!只可惜,当年我纵横天下,何等意气,如今,却已老啦!”面色落寞,还剑入鞘,长长叹一口气,轻轻转身,走出石室……
正是:盛年不重来,铁剑玉笏寒。
当年意气事,风烟云相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