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老头子发了话，老李家自然觉得事不宜迟，马上就开了个“家庭会议”。
李宪立、李从云父子再一次赶去香山别院，这一次李宪成和李从文父子都在家。

老李家在这点事上，还是比较传统，以前从文、从云兄弟年纪小，家里讨论事情，就是李宪成李宪立兄弟俩商量。而现在，则开始有带着后辈们的意思，让李从文和李从云两兄弟经常在一边旁听。

这次“开会”，是因为爷老头子因为前后三篇文章而看中李从云，自然更少不得当事人参加。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一定要把握了。”李宪成讲了跟爷老头子见面的情况之后，首先给今天的“会议”定下了调子。

李宪立想了想，微微有些疑惑：“爷老头子有没有说明白一点，去地方，是去什么地方？到哪一级锻炼？站在中央的角度来看，各个省里也叫地方，各地委、市委也是地方，再往下就更多了，县委区委，还是地方。”

李从云则有些不太敢相信，问：“大伯，爷老头子真这么直接？”

李宪成先回答了李从云，他哈哈一笑，摆手道：“你对爷老头子不太熟悉，可能有些疑问，这也不奇怪。我告诉你，爷老头子跟萧老不同，萧老做事很谨慎，很讲步骤，要一步一步按步就班，但是爷老头子不是。他老人家的习惯就是，一旦看你顺眼了，觉得你已经通过他的审查了，用起来那是相当放手的。”

李从云哦了一声，他对郑老自然没有李宪成了解，李宪成说是，那就是吧。

李宪成继续说：“我随便给你举个例子，你们团委前前任第一书记，王万国同志，当年不过是个副厂长，因为专心抓生产，不跟那些搞运动的风，爷老头子认为他踏实肯干、年轻而有魄力，一下子就调去团中央当第一书记了，后来又去了中办当主任，还兼书记处书记。要不是87年政治漩涡他离得太近受了影响，现在也不会去地方上。”

“所以，你千万不要怀疑爷老头子搞破格提拔的决心，他老早就说过‘要打破那些关于台阶的过时观念，创造一些适合新形势新任务的台阶，大胆破格提拔。一定要真正把优秀的中青年干部快点提拔上来。提拔干部不能太急，但是太慢了也要误现代化建设的大事。特别优秀的，要给他们搭个比较轻便的梯子，使他们越级上来。’——从云啊，机会难得，现在爷老头子对你看来是很满意的，你就是他现在觉得‘特别优秀的’，他现在主动要给你搭梯子，你还不赶紧顺着梯子往上爬，那可就真是错过最好的机会了！”李宪成说得自己都有些激动了。

李从云这才信了，郝然一笑：“爷老头子果然是特别有魄力。”

李宪立对此也表示同意，教育儿子说：“这一点你可能是不知道，爷老头子有个习惯，他问你什么的时候，千万要直说，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你也直说，他可能是带兵久了，喜欢直说的人。等他问完，你就不要再多说了，特别是他做了决定之后，千万不要在啰唆，他讨厌那种办事没魄力的人。——今后你真下地方去了，也要注意这一点，爷老头子这个人，很注意两个问题，一个是少说多做，真抓实干；一个是决定了就做，不要瞻前顾后。”

李从云点点头，表示受教：“嗯，我知道了。”

李从文这时候插句话，说：“我觉得叔叔开始说的那个问题，我们要考虑一下。爷老头子没有指明让从云下到哪一级锻炼，那么我们只好自己猜，我觉得爷老头子既然说了，坐机关不好，那下到省委这个层面恐怕是不够的，至少得是地委、市委这一级。”

李宪成点了点头，但沉吟着没说话。

李宪立在中组部工作，对组织工作更有看法，他说：“地委市委只怕都还高了，从云现在是副科级非领导职务，就算马上去中央党校混个梯子，下去的时候也只到正科。正科级在地委市委能干什么事？差太远了，我看还要往下。怕是要到县委区委这个级别，处级架子下面，可以搞个什么局长之类的……但是他年纪小，直接上行政职务还是不好，我看还是在党委方面安个职务，比如组织部、宣传部，弄个副手，不会那么显眼。”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李从云就发现自己插不上嘴，干脆老老实实听。

李宪成听了，却摇了摇头：“这样不好，下去地方锻炼，在组织部也好、宣传部也好，还是个坐机关，不符合爷老头子的意思。”

李从文奇道：“那该不会爷老头子打算让从云去企业吧？这个我看……不太好啊，现在企业上很容易坏事，效益都不好，很难出成绩啊。”

李宪立则是皱起眉头：“那倒不一定，有一种领导职务，在爷老头子看来应该不算坐机关，应该能算是锻炼的。”

李从文问：“什么职务？”

“主要领导职务。”李宪立正色道：“爷老头子喜欢有魄力的干部，可是什么干部才能有魄力呢？肯定得是主要领导啊，当年副书记多的时候，你那排名第十几名的副书记，他能有多大个魄力吗？现在的副书记比以前少了，我看勉强可以表现一点魄力了。”

李宪成这时候终于说话了：“老幺这个话，我看比较靠谱。想想看，爷老头子既然亲自关心了，要是放下去干个什么宣传部副部长，这简直连他的人都丢了！我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在基层关键位置上锻炼锻炼。基层有什么关键位置特别锻炼人啊？县级主要领导！”

李宪立点了点头，却又皱眉：“可这样一来，级别上还是没弄好，难道真要‘破格’提拔，从副科直接升副处？现在爷老头子健在，这么提一下自然半点问题都不会有，可爷老头子春秋已高，万一日后有个三长两短，从云这资历可就有点不那么踏实了。”

李宪成嗯了一声，沉吟起来，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把这个时间稍微拖一拖，然后……没办法，我们也使点劲，让他在团中央先升一个正科，是非领导职务还是领导职务暂时不管，这个不重要……然后，让他赶上下一期中央党校上半年的春班？这样一来，正科提半格，就是副处了，资历虽然薄了点，级别总是实打实的，到时候再放下去，找个县委一丢，可以放个副书记。要是有阻力，就算挂职干部也行嘛。”

李宪成这么一说，李宪立和李从文、李从云兄弟也都觉得不错。尤其是李宪立，大哥这次这么肯出力帮从云，让他心里舒服了很多。看来大哥以前也不一定就是要压着自己，只是没办法，红二代这么多，资源有限，有时候上面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偏向。

李宪立于是表示同意，但是他提到了另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大哥这个话，我完全同意，这应该是现在做好、最完善的打算了。不过还有一点，我们最好提前作出布置。”

李宪成问：“哪一点？”

“目的地。”李宪立正色道：“到什么地方锻炼，这也是有讲究的事，万一去一个太糟糕的地方，基础完全没有。就算我们在上面给他支持，可他在下面要白手起家，那可不光是要本事的，那还得要时间。”

他转头朝李从云，说：“打个比方，一个地方一穷二白，山沟沟里头，矿产资源也没有、基础设施一塌糊涂，农村全靠小农经济自己养活自己，每年财政还得吃救济。现在你去这么一个地方当副书记，我们在上面帮你一把，给你干个最容易出成绩的，让你管经济……可是你能怎么办？你觉得花多长时间你能在这种地方干出看得见的政绩？”

李从云自然知道老爸就是这么一说，他也就没仔细想，微微沉吟，说：“就算能从上面弄到专项资金，那么首先要搞基础建设，完了得找个农民增收的办法，最好是养合适的经济作物或者发展养殖业，这样肯定还不够，还得有配套的加工厂来产生附加值，这就又要建厂、要打开销路，最后才能反哺财政，农民也增收……我看，一切条件充分满足我，起码也得三四年才能有看得见的效益。”

李宪立嘿嘿一笑：“这话算不算吹牛我暂时不说，就算真是这样，光打这么个基础，你就得花三四年，你这基础打下了，上面要反应过来，要提拔你，还得稍微延后一点吧？那又是一年……你看看，给你这么个地方去当副书记，那么你在这位置上要干五年！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啊？仕途上又有多少个五年啊？所以我说，千万别小看第一步去什么地方。”

李从云有些悻悻，觉得老爸这话，也说得太直白了，好像哥就没有一点踏踏实实为民办事的心一样，整个就是冲着当官去的啊？

可是，李宪立就是这么想的，李宪成也表示赞同了，点头说：“不错，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你就是个孙悟空，把你丢在五指山下，你也只能数蚂蚁……这件事，是得从长计议。”

李宪立为了儿子的前途，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对李宪成说：“大哥，我看这件事，还得落到大公子身上。”

李宪成看着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