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酩夏
武德四年的仲夏,秦王李世民带着一战灭二国、完成一统天下之功业的盖世功勋,率领东征雄师,浩浩荡荡回到了长安。世民身披华贵夺目的黄金铠甲,旌旗招展,鼓乐齐鸣,凯旋入城。长安城内万人空巷,欢呼夹道,威风赫赫之势,直到多年之后仍会在京师的街谈巷议中流传。李世民在秦王时代的声望也于此达至巅峰,万民膜拜,如日中天。
皇宫之内为世民的荣归举行了前所未有的盛大庆典。世民坐在仅次于皇帝李渊与太子建成的高位之上,群臣轮番向他敬酒,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看着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的世民,我的心不知为什么忽然涌起一股不是滋味的难受劲儿。
此情此境,很有点像多年前的那个新婚之夜。只是,那晚那个穿着新郎礼服的少年,还会跑过来跟我喝酒,笑着问我,他成亲了……我是否很高兴……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否像当天那样回答?
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如果他再这样问我,我还能否像少时那样轻易放手……可事到如今,他还怎么会这样问我?他连跟我喝酒也不会来了。有那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崇敬他有若神灵,他心里还哪里会想到我……。
我正这样暗自神伤,忽然却见世民在人群之中转过头来,四处张望着,看到我坐着的方向时,笑意在那已是喝的红红的脸上荡漾开来,向我招手:「无忌……」
我的心怦怦乱跳,只觉整个大殿的人的视线嗖的一下子都集中到我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心情苦闷的时候喝下去的酒现在劲儿起来了,烧得双颊发烫:「秦王殿下……」我赶紧恭敬地回答。
「你过来啊!」
我犹豫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我心中一阵的发虚,但公然抗命又只会更加引人侧目,于是只好赶紧起身,小跑几步来到他身边。
世民竟毫无顾忌的伸手就搂住了我的颈脖,双唇贴在我耳边,轻声道:「无忌,你帮我一个忙。」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双脚发软,呼吸急促,伸手轻轻一推,只想挣脱出来。
世民感应到我的挣扎,反倒手上更加用力,把我搂得更紧,继续跟我咬耳朵:「其实我最怕就是庆功宴了,这种场面一定得喝酒,可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喝酒。无忌,你帮帮我,给我抵挡一下这帮家伙……」
原来如此……我的心弦猛的一松。世民说完这话,随即也松开了搂着我颈脖的手臂。我心头一宽之余,却又禁不住一阵莫名的失落。
正在此时,世民那些麾下爱将成群结队的涌了上来,借着酒意大呼小叫:「元帅,元帅,干了这杯!」
世民狡黠的往后一缩,把我往他身前一推,笑道:「我的援兵来了,你们要干就找他。」
我顺势挺身而起,叫道:「喂喂喂,不准欺负秦王酒浅,有种的就跟我干……」
大伙儿哄笑着叫骂:「你又不是秦王,凭什么跟我们干?」
可世民只是一个劲的往我背后躲,笑着摇头不肯喝。最后大家终于达成「君子协定」,每人跟世民喝一杯,再要多喝就由我代劳。饶是如此,来给世民敬酒的人还是实在太多了,喝到后来,我看着世民紧皱浓眉,勉强着自己硬咽下去的样子,心中一阵疼痛,一把将酒杯抢过来,仰头就喝干。
那一夜,我酒到杯干,为世民挡下了无数敬酒。虽说我平日也是酒量不错的,但那晚的表现却是格外的神勇,那么多王公大臣、将领部属,全都被我喝倒了。
到再也没有人敢上来挑战的时候,我转头一看身后,却不知什么时候世民已经醉得趴在矮几之上,呼呼地睡了过去。我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他嘴中含糊的说:「喝,再喝啊……」
我忍着笑,在他耳边说:「都喝完了,回去吧。」他从鼻孔里嗯嗯的哼了几声,却仍是睡得死死的。
我只好和秦王府的仆役合力把他扶上车轿。回到秦王府,却见无垢一直没睡在等着,迎出门来。
我低声说:「世民醉了,我扶他回来……」
话犹未了,挨在我身上似乎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的世民这时却叫了起来:「无垢,别听他胡说,是你哥醉了,我扶他回来才对!你看他,醉得语无伦次,还敢说是我醉了呢……哈哈……无忌……你真大胆……」
他想指着我笑,手臂乱舞却不知指到哪里去了。我这才知道他还是在半醉半醒之间。无垢担心他会吐,让我把他扶到一个单间的卧房里去。我看无垢双眼满布红丝,显然这些日子里迎接世民归来,诸事繁忙,睡眠不足。我心疼妹妹,催着她快去睡觉休息,她却犹豫着道:「世民每次喝多了回来都要吐,我还是得留在这里守着他。」
「我来看着就行。」
「哥哥不也刚刚喝了好多酒?」
「不打紧,我的酒量可比他好多了,从来就没醉过。」
在我再三的催促下,无垢终于答应由我看护着世民,自己回房歇息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世民拖上床。看着他烂醉如泥,任我摆布搬上床去的样子,我不禁失笑。
总有千军万马簇拥护卫的秦王,此刻却是如此毫不设防地躺卧在我眼前。我坐在床边,乘着这无人知晓的时机细细地看他,忽然惊觉,这些年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静下来看他的脸。
夜阑人静,深夜中再无人声,即使是那烦人的蝉鸣都似乎隔得很遥远了。这一刻,天地之间彷佛只剩下清醒着的我和酣睡着的他。
世民的呼吸平稳悠长,脸颊红得像黄昏时份的火烧云,唇角犹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就是在睡梦之中也满溢着欢乐。垂首看着如斯佳人,忽然让我起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好热啊……」
世民忽然低低地抱怨着,无意识地扭动着身子,不自觉地伸手扯着领口乱挣了一通。我从他挣得松开的领口窥见那片**的胸膛,一时间,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醉得人事不知,我又何尝不是喝多了?为了给他挡酒,我喝下了从来都没喝过那么多的酒。
这时,酒意似乎开始在我体内升腾起来。我缓缓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抚上那天他带我触摸过的脸庞。那微烫的面颊,轮廓分明,却又线条柔和。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却因合上了神采锐利的双眼,而没有显出平日那睥睨群雄的霸气,让我稍稍寻回一些他童年时的影子。
世民那双眼睛,像阳光映照下的溪流般清澈而又耀目,我在他注视之下总难免心虚。我也不知道,除了此刻他闭上双眼之外,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把他通通透透的细看,更不要说,主动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庞。
我的手,顺着记忆抚到他唇上。
被酒沾湿的双唇微微张启,晶亮晶亮,红润温泽。从这双唇之间,曾说出过多少豪言壮语,又有多少俏言趣话,让我欢喜过、又让我心痛过。此刻,却又让我如此的怦然心动。
指腹划过他的下唇。他的呼息,轻轻落在指尖上,惹起了一阵湿涩,一阵翻腾。
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乘他呼吐,贪婪地掳进他一口气息。
然后,顺着他吸气之势,轻轻吻落在他唇上。
比起唇上软腻的触感,心中的翻腾已盖过所有官能上的感受。两唇交触之处像被火烧着了一般,炽烈无比,让我变得更是贪得无厌。
平日的理智在这欢宴酒后的时间,在这寂静无人的地方,如冰雪遇到夏日的艳阳一般消融了。这只能怪世民让我为他挡酒,使我喝得太多了……我被酒精占领了头脑,世民被酒精染红了身子……
良久良久,我好不容易才能从这因贪婪而一再延长的亲吻中抽身出来。只见被我吻得红肿的唇,忽然张开,轻笑出声。
「无忌……你……」
世民半垂着眼帘,似张未张。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平日澄澈的星眸这时蒙上一层雾气,显得格外的扑朔迷离。
我狡辩似的道:「……你醉了……」
「是吗……」他又合上了眼,剑眉轻皱,彷佛在思索着什么费煞思量的事情,忽然又展眉笑了。
「对呢……是我醉了……醉了、醉了………」
然后,他双手一举,抱住我的脑袋,将我拉向了他。
顷刻,仿佛是天地万物皆以我们为中心,旋转了起来。
世民的舌尖轻轻划在我唇上,舔湿了我因紧张而干涸的双唇,然后沿着我的唇,一直往下而去,留下了一道湿润暧昧的轨迹,双手也不安份地顺势拉开了我的衣领。
「世民,你醉了……」
「……那不是挺好……」
大概是我醉得睡过去了,现在是在梦里吧?我这样自我的安慰着,没有阻止他那双放肆的手解开了我的腰带,然后,在我身下,慢慢将双腿敞开……
他醉了,我也醉了,醉在他这绝美的酣容之下。
我已不记得是世民自己动手,还是酒意控制了我的双手,最可能的还是我们一齐动的手,不顾礼节地将世民身上的华衣一层层地脱下,最终不耐烦地扯下——几乎是撕破——他最后一层衣物,迫不及待要看那具我一直不敢触碰的躯体。
「急什么……今晚,我是你的……」他痴痴地笑着,低低的说:「不只今晚……以后……我也……」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靠近前去想听他往下说什么,他却顺势以双臂抱住了我。
世民那一身经历战阵操练的结实的肌肤上冒出一层薄汗,黏腻的触感更添**。他双腿间的**,挺立高昂。我难以自控的想起,当天他在军营……执着我的手碰过的……那烫热的所在……
我的手就像有着它自己的记忆一样,下意识的,轻轻落在那昂扬之上……
「啊嗯……」
世民下腹的那团热火,自我指尖落下之际,便蔓延到我的全身。浑身的血肉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急需一个宣泄的地方。我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双腿分得更开,甚至支起了他一条腿。他丝毫没有反抗,顺从地任由我摆布,让我那身为男人的意识,轻易就寻找到能让它发泄的地方……。
虽然早有床.事经验,但事到临头,我却变得像处.子一样青涩,不知该如何进取,顿在那处,彷徨犹豫。世民却主动地一摆腰肢,将我接纳了进去。接下来的疼痛让他全身一阵痉挛,低呜一声,眼角溢出泪水。我连忙停下来,不敢再继续深入。却见他摇着头,嘴里零乱的说着:「不……不要紧。我只是,太高兴……才哭的……其实不痛……一点都不痛。来啊……我要……我要你要我……」
他的腰身如灵蛇般柔韧有力,舞动不住,酥软了我僵硬的身子,催动我继续将欲.望推入他那柔软烫热的所在。我还哪里抵御得了这样的诱惑,只管顺着世民身体下达的指令,放纵自己享受这充满罪恶的肉.欲,占有这让我梦萦魂牵多时的人儿。
高.潮汹涌而至,我紧紧抱着他,直接感受他的颤抖,听他从喉间溢出诱人的吟声……。
良久良久之后,我们都安静下来。我侧过头,看着世民,看着他红艳艳的脸,比醉酒的时候更甚,眼眸半开半合,水气迷离。
这真的就是那个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秦王李世民吗?这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人儿,浑身上下只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媚惑,还哪里有半分沙场上的杀伐决断?在我身下,世民不是秦王,只是一个我爱的、爱我的……为情疯狂的爱人……
五月的夏夜,果然是热得疯狂……。
在醉意浓盛、爱意满溢的那一刻,我真的决心要这样抱着他直到永远。但当我醉意消退,在半夜倏然惊醒,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压在世民身上之时,美梦立即蜕变成了噩梦。我像遭了雷击一般滚下床,抓起衣物,退出老远。
世民仍毫无知觉地在凌乱的床铺上呼呼酣睡,**的身躯上满布着我放肆印下的吻痕。我慌忙为他穿好衣服,擦去欢爱的痕迹。然后,再也不敢在房里多待上一刻,惟恐不及地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