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节 什一抽杀律
元老院按照克拉苏的要求,把逃兵返还给这位罗马统帅,将近八千名士兵列成整齐的队形站在马尔斯广场,等候克拉苏的裁决。
执政官军团的逃兵因为失败,不但显得沮丧、惭愧和绝望,而且心中深深地怨悔着克拉苏。部分人的铠甲、武器被剥夺,部分人早就将这些士兵的装备丢弃在逃亡的路上,但无论怎么说,他们此刻全都垂头丧气、满脸羞愧地列成方阵,仅仅穿着马甲看起来和市民、zì yóu奴隶差不多。
克拉苏静静地审视了逃亡士兵几分钟,他全身戎装地站在神庙前,身边由仪仗队陪同,方阵的前列站着几十名坚毅神态如同石膏模子里倒出来的久经沙场、英姿挺拔的军团老兵,他们全都正对着玷污了军团荣誉的人。
克拉苏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尴尬。
“——真不可思议,我面前站着的竟然是执政官军团,在战场上占据荣耀位置的士兵!更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在一群奴隶面前转身逃跑,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罗马人、是共和国的卫士???有没有人想告诉我,当时叛军是多么地势不可挡,你们的逃跑是出于无奈?哈哈哈???”
八千逃兵的头垂得更低,他们不敢直视克拉苏的目光。
“既然没有人要说,那我替你们说。”克拉苏自嘲地笑了笑,“我敢对马尔斯发誓,你们这些人正在内心抱怨统帅的无能,你们在说——克拉苏只是一个商人,根本不懂得军事,这才把士兵送到了绝境,而现在却要惩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险些丧命的人——我一点都不会否认!我是个jīng明的商人,这是罗马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但我还知道更多,比如怎样领导军队,怎样在祖国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我知道什么叫责任,什么叫纪律,什么叫??耻辱!”
克拉苏的脸越来越yīn沉,他愤怒地指着八千逃兵,激动地发泄心中的积郁。
“——你们这些胆小怯弱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在战场上多坚持一会的,不顾共和国的命运,不顾统帅的安危,更不顾个人的尊严??竟然抛弃你们的指挥官摩米乌斯和曼利乌斯,抛弃自己所属的连队,甚至抛弃了军团鹰旗!还有什么比这更耻辱的事情?因为你们在逃跑的那一刻,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和一切高贵的灵魂!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们?市民、zì yóu奴隶还是叛徒?在那一刻,你们已经不再配得上罗马人的名字!”
气氛紧张的程度足以使空气凝固,八千逃兵额头上、脖颈上渗出豆子大的汗珠,他们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深感耻辱。克拉苏再次停顿了几分钟,让逃兵有足够的时间反省,之后,他才以无比庄重的语气说道:
“我始终相信铁一般的纪律、严格的训练以及铁面无情的惩罚是领兵作战必不可少的三个前提,这确保罗马军团征服了无数好战的民族,即便是不可战胜的汉尼拔也最终被罗马踩在了脚下!我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一名士兵在奴隶面前转身逃跑,为此,我将毫不动摇地重新恢复老祖先留下来的、极少采用的十一抽杀律!我今天要把这残酷的刑罚施加到八千个逃跑者身上,以确保类似耻辱的事情不再发生!”
克拉苏指着逃兵以极其失望地口吻喊道:“看看你们自己,此刻的良心正在承受多么强大的重压,脸『sè』多么惨白,意识到自己的耻辱已经完全抬不起头来!罗马军团的荣誉现在成为敌人,而且是一群奴隶的笑柄??我对一切神明起誓,这样的事情在我的军队中将不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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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苏走下台阶,在方阵面前巡视了一遍,最后站在最前列中心位置,用不容置辩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
“现在,让我们抹去罗马军团、罗马共和国和罗马一切神圣伟大事物身上的污点,让可耻的回忆被鲜血彻底冲刷掉???全军的楷模,久经沙场的老兵,现在我以统帅的名义命令——抽杀他们!”
这样,极其悲惨、残忍的一幕开始了,每个士兵都只能靠着运气活命,十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倒霉的人献出生命以儆效尤。这样的刑罚并不公平,不是处决那些最先逃跑的人,不是处决那些最先丢弃武器的人,一切全凭运气的好坏??抽到死令的人,将替其他九个人忍受最耻辱的笞刑,最后被砍掉头颅。
运气好的人暗自庆幸,运气坏的人绝望地站在前列??这其中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在战斗的时候极其英勇,没有逃跑的打算,而是被其他逃命的战友冲倒在地,迫不得已被涌动的人群“卷”出了战场,因为逃跑的士兵简直就像暴风袭来般势不可挡。
的确有人劝说克拉苏,也有人主动站出来替无故蒙冤的战友作证,甚至有的人良心受到谴责甘愿替死???但无论怎么样,他们的话全都没有说出来,克拉苏统帅打了个强硬的手势,对执刑老兵直接下令。
广场上传来撕人肺腑的惨叫声,这是笞刑的过程,被抽杀的士兵双手被绳索绑住,吊起来承受无情的击打,直到五脏六腑被震破,口吐鲜血??直到用斧钺砍掉他们的头颅,一切才安静下来。
克拉苏至始至终没有眨一下眼,他正像赶走国王、建立共和国的布鲁图斯一样,亲眼目睹这一残酷刑罚的整个过程。他向逃兵展示了自己冷酷无情、富有效率几近残忍的领导风格,也同时展示了自己对这场战争的决心???很快,八百名逃兵被处决,幸存下来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足足沉寂了五分钟,克拉苏用严厉的神态审视着剩下的七千二百逃兵,将武器、盾牌和铠甲再次发放给他们,直到这些人看起来完全是个士兵,这才开始讲话。
“死去的人为你们承担了罪责,而你们活着的人欠下的债还没有还清,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而是应当认为自己只是多活一阵子,为死去的人和你们自己洗刷耻辱???感谢神明对你们如此宽容,让你们有机会再次进入战场,赢回失去的荣誉!证明自己不再是逃兵,而是个真正的罗马人,真正的军团士兵,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我已经替你们脸红了,不希望下一次再看到逃兵的身影,也希望你们自己一生中不再有第二次逃跑行为。”
克拉苏的十一抽杀律令在将来起到了明显的效果,他不在乎任何负面影响,目的只有一个——让士兵畏惧自己胜过斯巴达克斯。
活下来的逃兵保留着两个军团的番号,克拉苏打算缺下的名额由将来新征集的士兵来补充,这样他就可以迅速得到两个悍不惧死的罗马军团,弥补阿斯库里会战的损失。
克拉苏重新采用十一抽杀律的事情,震动了整个罗马,市民为之叹息,元老院既是愤慨又是无奈???虽然不明白克拉苏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有什么新的战略,总之,最显著的效果已经摆在眼前,七千二百左右经过抽杀活下来的逃兵不但主动像克拉苏发誓,而且极其渴望进入战场和角斗士大军一决死战,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赢回声誉,已经达到了不计生死的地步。
这意味着斯巴达克斯将面临极其严酷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