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幻化,只是一半
当我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晨光透过竹窗落在斑驳的树影间,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坐在树下,合着眼打坐。
阳光照下来,那件雪白的袍子上泛着淡淡的光,让人不忍心打扰。
我蹑手蹑脚的走去山洞,忽然感到眼前一黑,一图案黑影朝我猛扑过来,我吓了一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它扑了个正着。
“黑舞!”我无奈的喊,这么多天的相处,让我能够感觉到它的气息,很奇怪,第一次它看到我就显得格外亲切,而相处下来,我也对它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
黑舞用软绵绵的身子蹭了蹭我的皮肤,痒痒的,好像在撒娇。
“你不用修炼吗?”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也不恼,一点也不像古丽以前说的,脾气很怪。
它朝我看看,好像在回答我。
“那好,现在,我们一起修炼。”
我盘着腿坐下来,心里有一个目标,要早日修炼**,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回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我刚坐下,黑舞便又凑了过来,使劲的蹭着我的脖子,脖子上那颗墨色的珠子忽然轻轻一闪。
“黑舞,你认得这颗珠子吗?否则为什么每次你一靠近,这珠子就好像有感应呢?”
黑舞不会说话。我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继续打坐。
闭上眼。默念心诀。运转体内地气流。身体好像越来越热。特别是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燃烧起来。我吐了口气。摸了摸胸口。扯出那块纯黑色地锦缎。触碰时吓了一跳。温度好高。黑色地表面散出别样地光芒。这究竟是什么?
我迷茫地看着那一抹黑色。心里忽然揪痛起来。握着它不知该怎么办。忽然。身体猛地一颤。我张大眼睛。看着那块锦缎慢慢在掌心融化。如一股黑色地气流。侵入身体。最后消失不见。
直到掌心出现了一个弯弯曲曲地图形。很小。犹如一个图腾标致。镶嵌在中央。与我融为一体。仿佛与生俱来。
而同时。身体像被注入了强心剂。忽然好像力量倍增。我猛地站起来。和黑舞脸对脸。它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怎么了?你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我嘟囔。只觉得有一股强大地气息包围我。那么熟悉。难道是那块锦缎出来地?是什么呢?
我看着黑舞,它的软绵绵的身体有些扭曲,眼睛着亮晶晶的光,靠近我,脖子上的珠子又毫无预兆的亮起来,仿佛有股强大的吸力,我像被两股力量拉扯,身体快要被撕裂,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黑舞一点点朝我走近,身体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团黑影,猛然吸进珠子里去。
“黑舞!”我惊恐的盯着那颗珠子慢慢恢复平静。
“悠悠!”同时洞口响起一个三个不同的声音。
我斜身倒入一个怀抱,带着淡淡的花香。
“小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呐呐。
半响,他没有回答,我抬头,他正看着我的小蹄子是蹄子,是手,一双雪白的,胖乎乎的手。
张大了嘴巴。
巴哈和古丽快跑过来,飞天在我头顶不停的转圈,古丽张大嘴巴:“悠悠,你的手…….”
是,我有手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看着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悄悄变化,身体是胖胖的,可是,却是人的模样。
雪白的皮肤,微微隆起的胸部我忽然疯的叫:“我的脸……”手指划过脸颊,还是高耸的大鼻子,和扇子一般的耳朵,只是皮肤比之前光滑,好像什么变化正在悄悄生。
“只幻化了一半。”很久,楚颜终于说。
“幻化一半?”我迷茫的望着他。
“悠悠,刚刚生了什么?”他望住我。
我把刚才的事告诉他,那块黑色的锦缎,现在在我身体里。
巴哈和古丽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有楚颜,眸子微微闪动,然后,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覆盖住眼睛说:“那是龙脉。”
“龙脉?你说,那块布是龙脉?”我不太了解龙脉的意思。
“龙脉,是灵龙所蜕化下来的东西,本身就有强大的灵气,可助修为提高,灵龙本身的修为越高,龙脉灵气就越强大。”
“可是,它现在在我身体里。”我摊开掌心,那里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弯弯扭扭的。
楚颜轻轻拉住我的手,目光落在那个图案上:“龙脉与你融为一体,悠悠,你的修为已经大大的提高,相当于修炼了近千年。”
“什么?”巴哈和古丽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奇怪的感觉,它就这样融入我的身体,仿佛很自然的跟我合二为一,我的身体像一个等待许久的容器,等待着它的到来。
“我记不起来它是哪里来的了。”
“你醒的时候,它便在你怀里。”
“既然是灵兽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呢?”我看向楚颜,如果说他的真身是虎,那么龙脉的真身是不是就是龙?
龙……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酸涩,甜蜜,一股脑儿涌上来,让我后退了一步。
我求助的看着楚颜,希望他能回答我,可是他没有说话,睫毛垂下来,眼窝处有一抹阴影。
“黑舞呢?!”古丽忽然叫起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黑舞的事还没告诉他们。
“黑舞,它在这里。”我指了指脖子上的珠子说。
“这里?你的珠子里?”巴哈叫起来。
“和那块布到我身体里一样,黑舞不知怎么就进去了。”我摇了摇珠子,“黑舞黑舞!”
珠子忽然亮了亮,仿佛受到某种感应。
“黑舞能听到!”古丽激动抓住珠子叫,“黑舞,你在吗?你怎么了?”
“放心。”楚颜说,“它无事,而且,对它会有好处。”
“好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古丽放下手,呆呆的看着楚颜。
“这是冥界的玄珠,集冥界的精灵之气于一体,黑舞,是冥界的灵兽,所以它只是找到更好的方法修炼了。”
“颜哥哥,你是说,黑舞在这颗珠子里修炼?”
“这本来就和它自身的气息相同,它在这里几百年,修炼未有进展,是因为它不能适应这里的魔气。”
听到黑舞没事,古丽脸色缓和,不禁又恢复小女孩的本质,拉着我的手:“悠悠,恭喜你啊,很快便可以幻化*不得黑舞喜欢接近你,原来你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可是,这珠子,你也忘了是怎么来的吗?”
我摇摇头,关于珠子和锦缎的事,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对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是来修炼的,在洞口碰到颜。”巴哈说。
“你不是在树林吗?怎么来了?”我转过头看着楚颜。
他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我能感觉你有事。”
我心里一阵温暖,古丽羡慕的看着我们,脸微微一红,而巴哈别扭的别过头,不看我们。
飞天本来在我头顶盘旋,现在落下来,伏在我的脚边,轻轻啄我。
“一定是由于你身上灵兽的气息,所以飞天也喜欢你。”古丽说。
我摸了摸飞天的脑袋,它温顺的被我抚摸,还不时蹭我。
“灵兽能帮助主人增长修为,既然飞天这么喜欢你,我就把它送给你吧。”古丽说。
飞天忽然飞出去,又飞回来,在我的头顶转了三个圈,似乎十分欣喜。
“那么黑舞怎么办?它现在在我的珠子里。”我摸了摸珠子说。
“如果它只是修炼,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到它的。”说起黑舞,古丽眉梢忽然有些忧伤,我看得出,她对黑舞和飞天是不同的,虽然她老是会骂黑舞,黑舞也不睬她。
我觉得有些疲倦,今天的事情太过诡异,我一时还不能适应,眯了眯眼,我很想睡觉。
“怎么?”楚颜用手摩挲了一下我的额头。
“没事。”我看住他,无论我们在说什么,他总是很少说话,可是我永远能感觉到他的眼光,停在我身上,仿佛除了我,他便不在在意其他东西,那种感觉,让我既甜蜜又紧张。
就是那种,这个人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了许多事,突然有一天,你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然后,你要和这个人慢慢相处,慢慢熟悉,有时很亲密,仿佛多年的好友,有时却有片刻陌生,不知该怎么面对,而他没有失忆。
这样想来,心里总会有些愧疚感,像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巴哈,你没事了吧?”我转过眼,见巴哈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们,脱口便问。
他侧过脸,算是默认,这几天他转变最大,有时是我初见时那个别扭的小男孩,有时又好像成熟了许多,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那不要我再唱歌给你听喽?”我笑。
他脸一下红了,古丽跳出来:原来你一直叫悠悠哄你睡觉!这么大的男人,不害臊!”
“一边去!”巴哈瞪着她。
“悠悠,我们回去了?”楚颜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
“好。”
……
我们穿过小树林,我的手很自然的被楚颜握在手心里,大手贴小手。
回到屋子,我听他弹琴,慢慢便要睡着,眯着眼,我看见楚颜点燃一支香,是彼岸。
“小白,你知道君是谁?”那天,我告诉他君的事,他仿佛是早已知道的样子。
果然,他点头。
“是谁呢?现在他又在哪?他为什么要叫我去翡翠宫,让我接近你?”
现在,我最信任的人是楚颜,那些儿时的记忆不会骗我,可是之后生过什么?我的身上又怎么会有冥界的珠子和灵兽的龙脉?这些,我一直搞不懂,却不时会想起来,想弄个清楚,虽然楚颜答应我幻化**后帮我恢复记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的问题很多。”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揉了揉我的大耳朵。
“我想知道嘛。”看见他这个动作,我就忍不住想撒娇,好像遇到了一个对你十分宠溺的人,知道他什么事都会答应你一样。
“悠悠,既然你决定找回回忆,总有一天会自己记起来的,那个你说的君,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只是中了他的*以才会听他的话。”
“*不是那种专门迷惑人心智的眼神?怪不得我每次想起来他来,都觉得好像离不开他,却又十分恐惧,厌恶。
“他的**眼出神入化,天地间很少有人能抵抗。中了**眼的人,会迷失心智,无条件的任由施法的人摆布。”
“就是这样!”我叫起来,“他让我去翡翠宫,找你,接近你,然后……”
“然后?”楚颜看过来。
“然后就不记得了。”我摇摇头。
“悠悠,如果有一天,我能敌过他,我不会让他再接近你。”他说。
我愣愣的听着他的话,好像他的意思,君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怎样,我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楚颜的法术,可是感觉中应该是很强大的,不过也许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想到这里,我不免担心起来:“他还会来找我吗?”
楚颜摇头:“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因为他不便自己出面,所以玩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现在,你对他已经无用了,他的目标,不是你,是另一个人许,还要更大一些。”
“你是说,他叫我进宫,是为了对翡翠宫不利?”我张大嘴巴,这听起来有点奸细的味道,可是我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我讪讪一笑:“他脑子一定不好使,我能干什么?”
楚颜托起我的下颚:“你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我点头:“你看,我认识你之后,就和你做了朋友,每天弹琴唱歌,舞剑,能做什么?”这就是我记忆里全部的东西。我能对翡翠宫造成什么威胁?难不成是个内应,帮那个君通风报信?
他笑笑,没再说话。
“那翡翠宫现在会不会很危险?”我突然想到这个,虽然只是记忆里的东西,可是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和人族一样,那是我生活过很久的地方,我不免有些担心,怕它像身边的亲人一样无端消失。
“你关心?”楚颜看住我。
“毕竟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呀。”我想了想又奇怪,“而且你是在那长大的,你不担心吗?”
“那里已经跟我没关系。”他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冷意,瞬间不见,要不是我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还注意不到。
看我怔住了,他笑:“暂时不会,而且翡翠宫现在也不弱。”
我不知道现在的翡翠宫是什么样子的了,只好点点头。
楚颜忽然抓过我的手,拨弄我每一根手指,挠的痒痒的,好像一根羽毛飘在心尖。
“怎么了?”我耳朵有些红。
“让我看看你。”他捧起我的脸,看的很专注,墨绿色的眸子仿佛可以滴下水来。
“悠悠有手了,以后,我们便可以这样。”他抓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他的手有些苍白,却十分修长,绕着我胖乎乎的手,看起来很大,这双手,可以弹出世间最美妙的音律。
“小白,我要听你弹琴。”
“好。”
他撩动琴弦,一串琴音立刻在屋子里散开,我阖上眼,正沉浸在如水般的琴声中,突然,一声长鸣,仿佛是破音,划过长空。
“怎么了?”我猛地张开眼,看见楚颜苍白的指尖竟有一抹红色。
“你出血了!”
“无妨。”他淡淡的说,伸手轻抚琴弦,那种如噪声般的声音才停歇下来。
“有没有布?”我想帮他包扎一下。
他摇摇头,从白色的袍子里拿出一瓶淡红色粉末状的东西,抹在指尖,片刻,血色似被吸收了。
“好了吗?”我拿过那个瓶子,又小心的抓过他的手,轻轻又沾了一点抹上。
抹着抹着,我的视线有些模糊,那样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之前就有过,手上如梅花般的伤,那人低垂的睫,任我轻轻涂抹,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感觉从指间到达心间。
“好了。”楚颜拍拍我的脑袋。
我才惊觉,他手上的药都快掉下来了,连忙把瓶子还给他。
“刚才,琴怎么了?”我惊讶那声长鸣,仿佛是抗议,带着深深的怨念。
“没事,闹了点小脾气。”他说。
“没事就好。”我观察他的手已经无碍,松了口气。
“睡吧。”他说,轻轻一拂,灯灭了。
我在黑暗中靠在他身边,闻着淡淡的花香,他的小指一直紧紧勾着我的手,好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小孩。
我不觉有些好笑,往他怀里缩了缩,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他的身体,总是有些凉,好像热不起来。
我抱住他,想给他一些温暖。
“悠悠。”他忽然叫。
撑起身子看住他。
过了很久,他也不说话,我准备睡下去的时候,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另一个人,会不会忘了我?”
他的眸子在黑暗中如一抹淡静的水草般迷离,我怔了怔,才笑:“怎么可能?”就算记起另外一些人,也不会忘了他吧?从我醒来那一刻,他便在我身边,这些,是最真实的,我怎么可能忘记?
他没有再说话,那抹水草不见了,过了半响,他的头轻轻倒在我的肩上,出均匀的呼吸声,原来睡着了。
不会,楚颜,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你刚才的声音那么忧伤,好像我曾经做过什么,是什么呢?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但我不会再忘记你。”我轻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