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晚间秋容和惠如在连馨宁屋里陪着坐了一会儿,荣少楼自午后一直在青鸾屋里待着不曾不出来,她们两个自然也不敢指望,见连馨宁面露倦意便乖乖各自回屋,两个小丫头上来收拾茶盏杯碟,丝竹也过来劝着连馨宁早些安置。
虽说早知荣少楼是怎么一个人,但当真见他把小老婆领到面前来,纵是涵养再好,只怕心里也要不痛快的,只怕晚上她又要辗转反侧着睡不着了吧。
谁知连馨宁却笑着朝她摆了摆手道:“你去叫小厨房预备点宵夜过来,做得精致可口些,再烫壶好酒,要烈烈的白酒。”
丝竹闻言一脸茫然,这大半夜的,莫非奶奶还要宴客?
连馨宁见她愣着不动便轻推了她一把小声催促:“快去吧,大爷就要过来了。”
“奶奶如何知道?”
“这倒不难,他既把那女子当成个宝,又怎么忍心她在府中遭人白眼任人排挤?今晚不管他愿不愿意,总都是要过来做做样子应酬应酬咱们。”
丝竹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有气,大爷为那netg妇想得倒周全,只是苦了她们奶奶,虽不乐意,但看连馨宁一脸沉静的样子,心下倒也安下了一半,起码她已经不为那人琵琶别抱而伤心了不是?
约莫过了半顿饭功夫,荣少楼果然带着秋吟和两个小丫头踏进了院门,惠如倚在窗前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进了连馨宁的屋子,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还当她是真贤良呢,还不是暗地里骚得□想着法子勾着大爷到她屋里去。”
燕儿在边上见她生气,忙凑上去讨好地说道:“要不姨奶奶去给爷请请安?反正时辰还早,头先看丝竹吩咐她们炒菜呢,自然不会这么早歇着,论规矩爷来了姨奶奶也是应该过去伺候的。”
惠如一听这话正合了心思,忙对着镜子拢了拢头,想想还不够又在脸上抹了点胭脂,这才兴兴头头地带着燕儿出了门,才走出了几步想想这大晚上的到别人房里去抢男人的事到底不大光彩,更何况那个别人是她的主子,家里的大奶奶?
心里不由一阵虚,正好经过秋容门前,便隔着窗子喊道:“秋容,爷来了,还不过去给爷请安?”
不多会儿秋容便掀开了帘子,却只站在门边并不出来,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家常袍子,头披着,一副临睡前的模样。
“我今儿有点头晕,就不过去了,你是常伺候爷的,有你在边上我去不去有什么打紧?”
惠如被她一句话说得心下颇为得意,也不磨蹭了,只瞅着秋容冷笑了一声随口说了句,那你好好歇着吧,便扶着燕儿的手风风火火朝主屋奔去。
这里蕊儿出来扶秋容进了屋,口中却忍不住嗔道:“姨奶奶何不趁势过去坐坐?你总这么躲在她们后头也不是办法,爷几时才能想起还有一个你来?这天长日久的,等那新来的生下孩子,大奶奶和惠如只怕也不甘落后,你娘家本就无人,在这屋里还怎么过?”
谁知秋容却豁达一笑,抽出手来搂住了那蕊儿的肩膀:“好妹妹,知道你心疼我,可这争宠也不是这么个争法,大爷的心思我自问这世上除了他自己,第二个最知晓的人便是我。今晚明明是他同那BIao子的好日子,他却巴巴地来寻大奶奶,自然是心里都想好了呢,又岂是我们过去请个安讨个好就能拉得动的?”
“那这么说,惠姨奶奶岂不是要讨个没脸了?”
“呵,那可是她自找的,自己先存了不良的心思,那碰个一鼻子灰又有什么?”
主仆俩说笑着歇下,才刚关了灯,果然听见惠如气冲冲地跑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荣少楼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师椅上看着玉凤和丝竹在不紧不慢地摆桌子,上的都是他爱吃的小菜,连馨宁泡了杯茶放入他的手中,却被他一把拖住搂了过去,一个不稳便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奶奶好好说说做什么费这么多事?你若想留我在此,只消说一句话,为夫一切照办就是,何必大半夜地劳动两位姐姐不得睡觉。”
连馨宁笑着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从他怀中退了出去,待在他身边坐定,这才柔声应道:“因见你晚上在太太面前也没好生吃饭,你知道你这脾胃最是饿不得的,原想着吩咐她们做好了就给青姨娘那边送去,实没想到爷竟过来了,叫馨宁怎么说呢?”
一番话说得荣少楼心里受用极了,新娶了最喜欢的女人做小妾,还有些情义的大老婆不但没给脸子瞧反而夜里做汤做水的送过去伺候,这般齐人之福,倒有几个男人能当真享得到?
当下大笑着说道:“奶奶也太狠心了,把我撂在边上这么些日子不理会,难道今儿还想赶我去别处么?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说最后一句话时荣少楼柔软的唇几乎紧紧贴上了连馨宁的脸,任谁都能猜到他想干什么,连馨宁却轻笑着起身躲了过去,还推了他一把佯怒道:“别闹,丫头们跟前儿呢!”
说完便自顾自去桌边从玉凤手中接过酒壶亲自斟了满满两杯酒,两个丫头默契地退下,荣少楼早就等不及了,笑嘻嘻地蹭到桌边坐下,一把接住了连馨宁递过的酒杯。
“有劳奶奶。”
“不敢。只求爷有了新人笑也莫要旧人哭,屋里还有两位姨娘呢,一碗水多少别端得太偏叫人心寒就成。惠如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秋容虽老实却也是个有脾气的,爷若安心只宠着青姨娘,她们自然不敢到你跟前儿去放肆,只是馨宁这耳根子怕是有得不清净了。”
荣少楼想起方才惠如借故过来赖着不走的事知道连馨宁倒也并不曾诓他,这些天为了青鸾进门的事这后院里确实怨气重了些,可两个小老婆吃醋,难道她这个大老婆就完全不为所动?
一有了这么个想头,荣少楼立刻蹙起了眉头。眯着眼看了看正为他布菜的连馨宁,见她笑得毫无城府果然不见有什么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更加不悦。
这男人哪,老婆善妒惹他不快,严重了还要给休回娘家,可若这老婆气量太大太不妒,他又要觉得她心里没他,怎么着都不高兴了。
连馨宁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想头,却不说破,只轻手轻脚地给他夹了一块子火腿豆腐,一面轻声道:“爷尝尝这个,徐嬷嬷跟着一品楼的黄老板偷师的呢,前儿做了些孝敬太太,太太吃着说很好,我想着你也爱吃这个,就叫她备了些。”
谁知荣少楼将碗往怀里一藏,却别有用意地笑着张开了嘴朝连馨宁面前凑了凑,连馨宁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乖乖将菜送到荣少楼的口中。
“奶奶别尽说那两个蠢材,她们本就是咱们的奴才,伺候好了是本分,伺候得不好就撵出去,哪里有她们嚼舌根的地方?我倒要问问奶奶,青鸾这一进了门,奶奶当真不生气?”
荣少楼一把扣著连馨宁的手腕半真半假地问道,谁知连馨宁却瞅着他冷哼了一声道:“馨宁敢么?但凡惹得爷和新姨奶奶不高兴了,这大嘴巴子也不是没吃过的。”
说着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面颊上刮了刮,荣少楼这才想起那一晚为了青鸾曾打过她的事,难免又想起那个掉了的孩子,不由心生愧疚,手上也松了几分力道。
“你呀,不是说好了那件事就从此揭过不提么,也有我的不好,再怎么不该对你动手,以后决不会了,只要你好好替我掌着这个家,我心里最敬的总还是你,也叫青鸾好好伺候你,可好?”
好好伺候我?是伺候你才对吧?
连馨宁心中鄙夷,面上却笑得幽怨凄婉。
“爷可不许诓我,有你这句话,馨宁总静心在这屋里守着便是。”
说罢又举起一杯酒送到荣少楼嘴边,荣少楼就着她的手一气喝尽了,当下也心满意足起来。
听连馨宁的口气是已知道怕了,断不敢再与青鸾犯难,如今将她好好哄住对自己也无甚坏处,看老二帮着她那副样子,只怕她日后对他还大有用处。
当下胸中大快,连馨宁又依在他身边柔言软语不住地劝酒,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很快便不胜酒力趴在了桌上。
玉凤和丝竹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到床上,才要到外间的榻上为连馨宁铺床,却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且越来越响倒像是吵架来着,没多会儿便有个小丫头匆匆跑来,附在玉凤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玉凤回过头为难地看着连馨宁,连馨宁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不由恨恨暗骂,这个时辰了还着上门来要人,真当我死了不成。
这里青鸾扶着莲儿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却只见玉凤三步并两步地接了出来,不着痕迹地将她们挡在了外间。
“哟,姨奶奶这个时辰过来是做什么呢,若说请安也忒早了,天还没亮呢。我们奶奶已经睡下了。”
莲儿听玉凤这是在赶人呢正要作,却被青鸾一把按住,反而笑吟吟地对玉凤说道:“姐姐说笑了,哪有这早晚来请安的,只是大爷说了过来找奶奶说几句话就过去,药还不曾吃呢,青鸾担心他的身子,只得过来叨扰了。”
话音刚落却见连馨宁自帘后出来,懒洋洋道:“难为你费心,爷说了今儿个实在乏了,也不用吃药,已经睡下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青鸾瞟了一眼里间见果然没有动静,以为真是荣少楼想留在这里尽享温柔,当下便不高兴,再看连馨宁虽穿着齐整可领口却已凌乱半开,不难想见他们刚才正在做着什么事,再也忍不住沉下了脸,转身踩着重重的脚步忿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