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杨政丞心里有事，也不想睡。
带着李悦一起走进李盘家，院子里还有不少人，七嘴八舌的正在说着。见杨政丞进来，李盘迎上，“杨老师，情况有变啊。”

李明也过来，到杨政丞这边，杨政丞看着他，问，“镇长是怎么说？求军镇长又是怎么说？”

“杨老师，今天不同了。”李明有些沮丧，看李盘一眼又看刘义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杨政丞有些不耐烦李明的迟疑，村里一个干纪检的，这个性格真要不得，原来还以为他是参军回来的人，谁想遇上事没有那份刚性。

“我来说吧。”李盘说，“好啦好啦，不是村干的都先回去了，别在这吵吵吵。”李盘赶人走，只留下村干。

杨政丞见莲花嫂子也在人群里，很可能也是听到出事，之前也到李盘家来，自己在诊所才没见到她，还以为她给平平妈看病了。

这时候也不跟莲花嫂子说平平妈的事，等其他人走了，才坐下来。

“杨老师，今天早早镇上刘秘书来电话，要支书和我带所有村干到镇政府开会，我们在路上也猜到，可能和准备修建村里学校的事有关，也商量了要怎么说的。”

杨政丞点点头，昨天自己和李明到镇里找他们，第二天镇里叫人去开会，显而易见是为这个事。

“到镇里，刘秘书将我们几个喊到一间办公室。”李盘有些恼火，愤愤不平，“刘秘书先问支书，村里是怎么回事，在村里说话还有没有威信。又问我村主任是什么职责。”

听到这里，杨政丞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刘秘书是在威胁村里这两大主干，想将这件事压下去。只要村里不再提申请项目的事，镇上当然不会主动再提。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将村小目前的情况说了出来，刘秘书却不搭这话。他也没直接反对修村小，就问我们村里要怎么修村小。”

看来，刘秘书说话也给自己留了余地，村里如果偃旗息鼓自然是好，不赖他，万一今后这里出意外，也赖不上他。倒是很有分寸。

“我和支书也明白，这件事已经提出来不能停下来，就说村里的困难，反复说。刘秘书见我们不听他的话，就走了。我们在办公室等了一个多小时，主席进来，给我们散烟，抽了烟，才开始说话。

主席先问支书，村里有没有能力修村小。又问我，区里的统筹规划政策已经给各村宣传过，其他村都听从安排，落鹰坪情况特殊，镇上拼着挨批评，拼着当年不拿优秀，把这个事情摆平了。

现在，落鹰坪再闹出事情，镇上也没办法再向区领导诉苦，没脸呐。

落鹰坪很艰苦、条件差这是事实，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差一两年。镇上对各村小的建设已经有总体规划，只是还没轮到落鹰坪村。

大田镇各村的情况都差不多，要建设得一步步来，各地办学点的硬件建设肯定要优先，这也是当初撤并学校给出的承诺，你们也知道这个政策。如今，总不能为落鹰坪一个村，镇里失信于全镇啊，不然，其他村不会服气，镇政府今后也没法做工作了。是不是？”

大田镇工会主席莫植平今年才三十九岁，正科级，这个年龄也是很微妙的处境。如果在一两年内升一步到镇长，前途就光明，假设一直没机会上，拖了三五年，就很尴尬了。而能不能上，最关键的就看书记的态度。

大田镇排在前三位的领导，年龄都差不多，王文全稍大点，四十一，可他已经是一把手，完全占先机。如果王文全调离大田镇，谁来接替他，王文全的建议就非常重要了。

对于人事，区里肯定有一盘全面的棋，下面的人看不到太多，面前的机会自然要捏拿准，并不管实际效果会如何。

莫植平从刘秘书那里，察觉到王文全在落鹰坪修建村小这事上的意思，过来给刘义、李盘等村干做工作，也是苦口婆心。

即使自己不在现场，杨政丞也体会到镇里的意图。对镇里这样的态度，也理解，只是该怎么做心中早有决断。当然，镇上的态度也要尊重，做工作的方法是灵活、可变的。能够不跟镇上撕破脸，是最先选择。

“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杨政丞不等李盘完全说出来，也感觉到王文全书记在大田镇的威信，龙亚男镇长的态度跟他不一致时，也不用王文全亲自出面做工作。

“杨老师，要不这个事情再想想……”李盘心里无底，承受的压力大。

“镇里就是欺负我们村，现在到全国去找找，还有哪个村的学校像我们村的土墙房？”刘敏气不过，赌气地说。

“现在说有用吗。”刘义制止刘敏继续往下说，“在莫主席面前，你怎么不说？回村里说有屁个用。”

“我……”刘敏给噎得哭起来，刘义这话确实让她受不了。

也不想安慰刘敏，杨政丞沉思一阵，问李盘，“主任，村里如何选择？”

李盘不看杨政丞而是对刘义说，“杨老师，你的意思我们村里懂，你这么热心其实是为孩子，我们很感动。支书，村里的状况就这样，各家也清楚村里的家底。镇上不是反对我们建村小，是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资金……”

“那不是一回事？”杨政丞接过话，“我们本身不打算要镇里出钱，到区里、区教育局找项目，关镇里什么事？”

“我们知道。”李盘无法正视杨政丞，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支书，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按镇里意思去做，镇里不可能有什么直接的惩处，但今后算账的是必然的，想来这几年落鹰坪村已经尝到这滋味，村干们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那你们再商量吧。”杨政丞站起来往外走，李悦、刘敏等跟在后追出来，其他人留在李盘家，或许真要讨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