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怎么还没醒，还是送医院吧？”
“现在这个时候，医院能有几个医生护士。出去折腾还不如留在家里休养，明早再去也不晚。张姐刚才不是说了，心跳呼吸都正常，只是暂时昏迷，不会有大问题，再等等吧。”

……

耳畔传来父母熟悉的对话声让林枫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只是有些奇怪，他们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变得年轻了许多。林枫费力地睁开双眼，短暂的聚焦之后，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小枫，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哥，你吓死我们了，这么冷的天，下河干什么？”

……

林枫发现自己是躺着的，床前围着一大家人，父母、爷爷nǎinǎi,还有小姑一家三口，众人七嘴八舌地抢着和自己说话，这种感觉已经多年未曾经历了，恍若梦中，既熟悉、又温馨。

“大家都别吵，一个一个来。”林秋荣握住林枫的手，“身体怎么样，你怎么掉河里的？”

眼前的林秋荣与林枫印象中的爷爷完全不同。炯炯有神的双眼，神情不怒自威，与那个在床榻上一躺就是五年的中风患者相比，判若两人。

“你……”林枫话说到一半，突然坐起身来，瞪圆了双眼，怪叫一声，“爷爷！”

爷爷明明是三年前去世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做梦吗？可是爷爷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度，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父母也一样，年近花甲的他们看起来象中年人一样，充满了活力。还有小姑和姑父，也如返老还童一般，表妹就更不要说了，扎了个超傻的马尾辫，早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她，现在一看整一个萝莉。

房内每个人都与林枫对视了一遍，所有人都让林枫的怪异言语和举动搞愣住了。

在林枫呆滞的眼神注视之下，林秋荣将放在林枫额头上的手移开，皱着眉喃喃自语道：“不烧啊？”

尽管脑袋里是一团浆糊，有千万个问号汇集在一起，但多年的商场历练让林枫意识到，现在自己应该表现得沉着一些，于是冷静地说道：“爷爷，我没事。不发烧，就是累了，想休息会。”

“没事就好。”林秋荣说完起身摆了摆手，“大家出去吃饭，让小枫好好休息。”

中风前的林秋荣在家里无疑是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一句，他这一发话，所有人都鱼贯退出了房间。看得出来，走在最后面的明宝凤很想对儿子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房门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外屋的电视声和小声说话的声音，还有街上连绵不断的鞭炮声。

林枫一骨碌跳下床，环目四顾，房间不大，十几个平方，略显破旧却收拾得很整洁。

头顶上的吊扇包裹得严严实实，看在眼中总有着摇摇yù坠的感觉；老款chūn风牌十九寸黑白电视，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橱柜；长方形的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两摞书，中间那个戴着小圆帽子的钨丝灯泡看起来分外妖娆……

“靠，水泥地！”林枫这才发现自己两只脚**裸地踩在水泥地面上，一股透骨的凉意从脚下袭遍全身。

一切的一切对于林枫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在这个老房子里足足生活了近20个年头，怎么可能不熟悉？而陌生的是，搬出龙首街老房子已经十多年了，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梦里出现过，可现在却活生生地重现在自己面前。

林枫的目光定格在墙上一本崭新的挂历上，挂历是1993年的。挂历太新了，新的不像话，根本不像是20年前的东西。

1993年1月22rì！

林枫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大红sè打底的号是正月初一，那22号无疑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夜。

1993年？穿越！一个时髦的词闪现在林枫心头，但随即被否定了，这怎么可能？

林枫行尸走肉般地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三个数字。听着话筒里悦耳的女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与rì历上一模一样的时间，林枫呆若木鸡。

一切的一切，都不由得林枫不信，死了三年的爷爷都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林枫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之后，感觉自己的心境平复了许多，只是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林枫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勉强看着顺眼的衣服穿上，走到门边深呼吸了几口之后，缓缓推门而出。

“小枫，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明宝凤立刻起身，脸上带着天下间母亲独有的温柔，“来，快点坐下，小心着凉了。”

“妈，我没事。”林枫笑着依言坐下，“帮我拿个酒杯，我想敬你们一杯。”

明宝凤有些不乐意，撇撇嘴道：“小孩子喝什么酒，喝点饮料行了。”

坐在上首的林秋荣很高兴，拍板道：“小枫过完年就十八了，是大人了，喝点酒应该的。”

“爷爷，祝你身体健康；爸、妈，儿子长大了，你们放心，我一定能考取一个好大学，不会让你们失望；小姑、姑丈，祝你们事业有成；榕榕，祝你越长越漂亮，早rì成为校花。”

林枫的一番祝福语也算中规中矩，只是气度有些不凡，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十七岁孩子应有的表现。李榕比林枫小两岁，今年高一，正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李榕长得随她妈，皮肤白皙，双眼皮大眼睛，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李榕听了林枫的话之后，脸上乐开了花，举起杯子和林枫轻轻碰了一下，“谢谢，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哥哥！”

林卫华在一旁笑骂道：“这孩子，哪有这样教妹妹的，应该让她象你一样，好好学习才对。”

林枫笑着将小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喘了口气，笑道：“小姑你错了，校花可是要才貌兼优才能选上的，单单样貌好，连边都沾不上。只有继承了你仈jiǔ分美貌与智慧的榕榕，才有希望去竞争。”

一句话将林卫华羞得满脸通红。李榕却更加兴奋，冲着林卫华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大哥，嫂子，你们也不管管，小枫这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是学的谁？”林卫华长得很漂亮，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二十七八的样子，年轻时就是龙首街上有名的一枝花。

依次敬完酒之后，没有给一家人什么多开口问话的机会，林枫直接起身：“你们吃，我出去走走。”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家人到不太担心林枫再出什么意外。明宝凤起身找了一条围巾过来，细心地给林枫围好，小声道：“不要去河边了，早点回来，别让妈担心。”

“嗯。”林枫突然在明宝凤脸上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刚才忘记说了，其实妈妈你也很漂亮，看我就知道了。”

明宝凤吓了一跳，既惊又喜，望着林枫的背影，心道，“臭小子，连妈也敢耍。”

没有一个人能看见，转过身之后的林枫，脸上笑容尽敛，神情无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