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晚，小雪悄然而至，仿佛为宁南城添了一件新装。
宁南市，江南省省会。宁南历史上曾经是两个朝代的都城，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位于全国南北交接的咽喉地带，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大都市之一。

今天是除夕，在这个团圆守岁的时刻，往rì熙攘喧嚣的龙首街今天却人烟稀少，只有少数几个孩童穿着华丽的新装，兴高采烈地围在一起燃放着烟花爆竹。

现今的龙首街准确的说，并不是一条街道，而是年前刚刚改造成功的一条景观路，街道的一边是老式民宅，另一边是天子河。

天子河是宁南城的内河，几乎纵贯了整个宁南城，河宽近百米，深二十余米，就是这条河，养育了宁南千千万万的百姓。据老一辈的人说，天子河里住着一条神龙，守护宁南这一方水土，当年那位赫赫有名的开国至尊就是年幼时入河玩耍，有幸一睹神龙真颜，才鼎定了数百年的江山。当然，这些只是民间的传说，根本不足为信，有史可证的是，那位开国帝王的确是在龙首街长大的，天子河也是他定都宁南之后赐名的。

天子河畔一户普通人家中，一大家人正开开心心地围坐在八仙桌旁，享用着丰盛的年夜饭，欢声笑语时而传出。桌子上首位置坐着年过花甲的两位老人。老爷子林秋荣一身中山装，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须发皆白，脸sè却和壮年人一般红润，双眼炯炯有神，神情不怒自威。老nǎinǎi楚中澜慈眉善目，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老旧的发卡之下，显得一丝不苟。楚中澜含笑倾听着两对儿女的谈话，不时在林秋荣碗里添点菜，愉悦的神情中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两老左手边是儿子林卫国和儿媳明宝凤。林卫国一张国字脸，与林秋荣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略显憨厚呆板，独独少了林秋荣神sè间那股过人的英气。明宝凤正与对面的小姑子林卫华相谈正欢，一点不显生分。明宝凤三十来岁，长相虽一般，但皮肤保养得很好，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显得异常白皙细腻。

“有人掉水里了！”

“林枫哥掉河里了，救命啊！”

最后那个“啊”字拖得很长，从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孩口中喊出，带着哭腔的尖锐嗓音瞬间传出很远。

冬天坠河，那还得了！游过冬泳的人都知道，下水前是必须做许多准备工作的，身体适应水温之后才能入水，仓皇间落入河面上结着薄冰的天子河之中，再加上那一身厚厚的冬装，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两个稚嫩的童音一前一后响起，传到正围坐在一起享用年夜饭的林家众人耳中，第一声是惊讶，第二声无异于晴天霹雳。

相比于其他家庭来说，林家人口并不算多，三代同堂满打满算一共也只有八口人。从老爷子林秋荣到林卫国再到林枫，可谓是三代单传，林枫如果出什么意外，老林家无疑是绝后了。

惊闻意外，一家人大惊失sè。明宝凤更是吓得脸上血sè全无，神情呆傻，连手中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知。

“是不是小枫都不知道，慌什么！”唯独老爷子林秋荣异常镇定，用力一拍桌子，“卫国，跟我下水。宝凤，你去拿缰绳、防水电筒来，要快。”

除了去拿缰绳的明宝凤之外，林家其他六口人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天子河边。时值寒冬，水流很缓，如果几个孩子的描述没错，林枫就在此处落水无疑。

“爸，我先下去！”林卫国衣服脱得很快，身上只剩下背心短裤，已经开始用打上来的河水擦身。

“等缰绳！”衣服刚脱了一半的林秋荣一把拉住林卫国，冷静地道，“无论对你还是对小枫，有缰绳都把握大点。”

“林伯伯，我来吧，您年纪大了，体力各方面都不如我。”接话的中年人面容黝黑，个头不高，却异常壮实，也没等林秋荣同意，就开始脱衣服。

林秋荣转头一看，认出来者是邻居李江山，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小李。”事关独孙的生死，林秋荣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应了李江山的要求。

术业有专jīng，李江山是海员，他能够下水搜救，一个人就能抵他们爷俩。“您放心，小枫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国哥一定能救他上来。”李江山沉稳的语气让周围所有人都放心不少。

说完之后，李江山凑到林卫国面前开始小声商议，“国哥，你一会就在这里下去，先在原地小范围搜索，然后顺着水流向北……”

水面上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林枫在下面的话，肯定已经失去意识了。在龙首街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会水的，林枫的水xìng自然不差，现在还没上来，抽筋昏迷的可能xìng很大，好在冬天水流很缓，又在第一时间发现位置，如果能快速救上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糟。

“东西拿来了。”明宝凤双目通红，手里捧着两大捆缰绳和电筒快步跑了过来。任谁都听得出，明宝凤语气中的焦急。

有李江山这个专业人士在，准备工作事情很顺利，第一时间就给林卫国绑好了缰绳。在林卫国入水之后，李江山顺着河边向下游走了十多米之后才入水。

短暂的声响和水花之后，河边再次恢复了平静。

林卫华紧紧握住明宝凤那冰凉颤抖的手，小声安慰道：“嫂子，放心。小枫从小那么乖，一定会没事的。”

“嗯。”林卫华的安慰并没有减轻王宝凤心中的担心，只是身体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望着湖面，自言自语道：“小枫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怎么会失足呢？”

刚刚年夜饭时，林枫说受不了屋里的烟味，出来透透气，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的十来分钟，竟然掉到了河里。

景观路落成之后，天子河边就立起了1.2米高的护栏，身高不足的小孩子根本没有攀爬的可能。林枫当然不是未成年人，不过必须自己翻过去然后才能下水，总不能是自己投河吧。

这种不知道结果的等待总是最熬人的，凝重而又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天子河畔，更是压在了林家所有人心头。

“出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围观的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河中靠左的位置，林卫国和李江山一起托着一个的年轻人浮出水面。在昏暗的路灯照shè之下，年轻人脸sè异常苍白，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放心吧，小枫心跳还在，生命没危险。嫂子，快去熬点姜汤。”李江山经验老到，人还没救上岸，就大声喊道。

“哎，哎，我这就去。”明宝凤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刚想起步，却脚下一软，若不是在小姑林卫华的搀扶之下，差点摔倒在地。

“嫂子，你陪小枫吧，我去。”林卫华和明宝凤在一个单位上班，俩人感情一直很好，情同姐妹，连明宝凤和林卫国的婚事都是这个小姑子搭的线。

不需要任何指挥，岸边的众人齐齐用力拉动缰绳，七手八脚地将三人拉上岸。李江山顾不上身体湿透，又给林枫做了一番简单的施救。

“小李，改天再谢你，我先带小枫上医院。”林秋荣等李江山忙完，冲着李江山点点头，抱起昏迷不醒的林枫，急急而去。

“应该的，林伯伯，不用去医院了。”李江山一边解身上的缰绳，一边很有经验地喊道，“小枫问题不大，赶紧给他泡个热水澡，一会就能醒，然后给他喝点姜汤，去去寒，多盖点被子捂上一晚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