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听到有人叫自己，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了身子。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来看，似乎也是没睡好觉。
程天昊半低着头，舌头在嘴巴里打转了几下，提起脚步走到赵辉面前，“你……你昨晚查到些什么了？”

赵辉那本来无神的双眼突然朝程天昊猛然一憋，“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对决的含义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正为没有查到什么而感到烦躁吧。”

“这么说你也是没什么进展咯。”

“恩。”程天昊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目光周游着其他地方，“所以我想我们是否该交换下彼此的信息，那样对找到鬼也有帮助。”

他的声音很轻巧，似有周转余地。

“这样好吗，如果对换的话不就失去对决的意义了吗？”

“我不这样认为。”程天昊绕到赵辉身后，与其背靠背，“不，只是平行交换下意见而已。我们在对决的目的还是为了可以抓到那个僵尸吧。可如果我们继续各自为战，那可要拖上一段时间了。”

“时间长点有什么不好。”

“很不好。”程天昊指向一侧墙面，“那个僵尸可是极其危险的，每拖一天这个社会就要承受越多的危害。你也知道昨天一号线追尾事故的说明了吧。”他鄙夷似地扭了下脸，“哼，机房里的机器怎么会坏的，这明显是那个僵尸所为。你还想让他再弄出一次危害吗？”

“你说得有点道理。那好吧，我同意交换信息。”

“恩，那就说吧？”程天昊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你一来我也去地说着同一句话好久，最后程天昊不耐烦了，直接来一句，“你先说就不可以吗？”

但赵辉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不慌不乱，气息没有一丝变化。在紧盯着程天昊几秒钟后，他脱口而言，“你先说。”

程天昊转过身子，两手提到腰部，顺带抚起西装边路，他切换着气息不断抖动着身子。最后，才放弃似地沉下了肩膀，把赵辉领到了男更衣室去。

“昨晚我调查了许多的东西，但还是搞不明白那民国僵尸到底想干吗？”程天昊边说边开启了自己的衣物柜，从中拿出一本蓝夹档案的文件。

“这是我调查的所有信息。”他把文件交于赵辉手中。

赵辉接过文件，当翻开发现了其中夹着的照片时，他眉头紧锁了起来，“你调查了了那个僵尸的背景？”

“对啊，可花了我不少功夫。”程天昊迷了迷疲惫的双眼。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赵辉把文件合上，在程天昊面前晃了晃，“调查他的过去不如想想他即将要做什么？”

“这我知道，但我觉得如果不知道他的背景的话，心里就有谜，那就做不好事情。”

“呵呵，现在可是要轮到我对你说那个什么理论了。”

“好了，别扯其他的了，说吧，你调查到了什么？”

“请问我必须要告诉你吗？”赵辉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挑衅。

“你想耍赖？”程天昊瞪大眼睛，但随即又马上平复，“好了，别吊人胃口了，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赵辉从口袋里拿出张小纸片交于程天昊。

程天昊捏着纸片仔细观察，“这什么意思？”

“纸片是昨晚我在博物馆内提取的能量。”

程天昊脑中回忆起了赵辉那副生物学家的样子。

“昨晚我也是花了不少精力呢？”赵辉单指搓了搓眼皮，把小纸片枪了过来，“我的显微镜可以清楚地分析能量中的结构。从他的能量中我发觉了人的气息。”

“人的气息？”

“对啊，僵尸这种鬼你也知道的，满身的腐肉，浑身都充满着死气。”赵辉抿紧嘴巴摇摇头，“想想就恶心。可既然都是死肉又怎么会有人的气息呢？所以我断定他是否与人有过什么非正常的接触。”

“吃人肉？”程天昊瞬间也感到了点反胃。

“不是，吃人肉还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能量，但有一种肯定会影响到。”

“吸收。”程天昊不禁脱口而出。

“不错。”赵辉打了个响指，“就是吸收。可他吸收人类的力量干吗？我又更细致地把它放在显微镜载物台上观测了，结果发现他能量中的细胞是有缺陷的，但人类的细胞恰好补足了他的缺陷。而且……”赵辉食指朝上，放到脸边，“这些新补足的人类气息，总共有三股，并来自不同的器官。”

“哪里……的器官？”程天昊对赵辉有了种由然而生的佩服，他真想说句‘你真行’。但终未说出口。

“鼻子——耳朵——舌头。”赵辉每说一个器官，都要弹下一旁的更衣柜，从而响起敲钟般清脆的响声。

“他为何要吸收这些器官的力量呢？”程天昊双手抱臂，一手抚摸起下巴。良久，突然一掌张开，“等等，难道……”

“你也察觉到了吧——它是想利用人类的力量从而补全它的力量。”

“可人类的器官真的就能补足这鬼的力量吗？”

“你还没发觉这些器官的含义吗？”赵辉掰起手指来，“人总共有五感，而这些器官就分别代表着这五钟感觉。鼻子代表嗅觉，耳朵对应听觉，舌头就是……”

“话觉。”

“不是。”赵辉面上像挂了层虚无的面纱，锁着喉咙尖嚷着强调，“那是味觉。”

“不管是哪种觉，反正他还没有补全力量吧，说明是不是他还将吸取人的视觉和触觉呢？”

“是啊。”

那就可怕了啊，还会有两个受害者，程天昊拉了拉衣领，不规则地呼吸起来。

“你确定他真是要吸收人类器官上的力量吗？”

“暂不能确定，不过也快了？”

啊？正在程天昊揣测着赵辉刚才那句话是何意时？外面响起了周倩雯的粗暴叫嚷声。

“赵辉，你人呢？”

赵辉和程天昊互相望了眼，走出了更衣室。周倩雯正手拿着本册子，在走廊里东张西望着，见到两人同时出现，就纳闷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我们在商量那个民国僵尸的事。你呢？早上开班会时都没看见你嘛？”

“我拜托她去调查些东西了。”赵辉抢先一步地淡定回应。

赵辉的这副腔调让周倩雯有些不爽。她掂量了手中的册子，白了赵辉一眼。

昨晚，赵辉请求她去她的警察朋友徐佳艺那里调查下民国僵尸的事，她问过去后该问些什么呢？赵辉却卖关子似地说：“现在还没弄清什么，等你到了那里，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可周倩雯到了警局后却被告知调查下市里最近发生过什么奇特的案子，比如死者鼻子，耳朵，舌头有损伤的。这和那僵尸有什么关联呢？她极其不愿地发着牢骚。

赵辉的回答是：“你先去查，要查得仔细点哦，明天再告诉你。”

无奈，周倩雯只得硬着头皮调查起来。她向好朋友徐佳艺借了下这个月内发生的所有案本，仔细地查阅起来。这一查就弄到了凌晨，还害得她今天早班迟到。

“好吧。”周倩雯把册子翻开，清了清嗓子，“先从九月份开始说起。九月七日……”

“不用了，直接跳到十一月份说吧。”赵辉甩了下手。

周倩雯震颤了下，想要发作，但在瞥了眼一旁的程天昊后，还是选择压下火气。她连翻了几页，调整了思绪重新开口：“十一月六日，本市的奉闲区的……”

“其他区也别说了，就重点说青汇镇的。”

“喂，赵辉。”周倩雯忍无可忍地躲了下脚，“你要缩小范围怎么不和我说下？那我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赵辉没有任何反应，意指周倩雯继续说下去。

周倩雯恶狠狠地把册子甩在赵辉胸口处“你自己看吧。”

赵辉抽搐着脸撸了撸胸口，还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干吗，发什么神经？”

“看来你为人挺乖戾的，怪不得和周围人都处不好关系。”程天昊笑着摇了摇头。

赵辉‘切’地一声把册子打开，与程天昊一起查阅。册子头一就就写着：本月总共发生三起凶杀案。

果然不出所料，赵辉继续翻阅。

第一起案子发生在11月9日，死者鼻子被残忍割去。第二起则发生在11月12日，死者被割去了耳朵。而第三起发生于11月13日，也就是昨天早上，死者被割去了舌头。

对于这些案件警局多给予高度重视，他们把它定义为恶性的报复，因为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凶手没必要割去受害者的器官。

“怎么样，现在确定了吧。”赵辉看完后合上了册子，瞅向程天昊。

“看来这些警察要伤脑筋了。”

“喂，等等。”周倩雯轻佻了下赵辉的头发，“你还没解释这些案件与那僵尸的关联呢？”

赵辉吐了口气，把刚才对程天昊说的话，通通倒入周倩雯的两耳中。周倩雯听完后也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这些人都为什么会被僵尸选中？”她问。

“他要的是吸收人类五感中最精华的部分，选中的自然就是那些在嗅觉、听觉异常的人咯。”赵辉用着册子扇了扇自己。

“怪不得啊。”周倩雯回想到其中一个被割去耳朵的人是音乐家，而另一个被割去舌头的是厨师。

“这么看来马上就会有第四个受害者了？”程天昊单指按捏着太阳穴，直想着该怎么办？

“本来我是想这样的。”赵辉拿出一个指南针样式的东西，他解释说这是追鬼仪。这个追鬼仪已经被他用镊子装入了灵异能量，它会自动探测某个区域内是否有同样灵异能量的人。

“但这样做既费时有费力，光一个区就有许多个这样子的人，谁知道这滩腐肉会去找哪个人？”赵辉说完指了指程天昊手上那份调查僵尸身世背景的报告，“不过现在似乎简单了许多。如你所调查，他是光绪八年二月出生的。”

“怎么说？”

“你知道溶血反应吧？”

“溶血反应？”程天昊皱起眉头，“血型方面的？这个我知道啊。”

溶血反应是指不相容的血型混合，导致红细胞遭到破坏。人的血型大致分为a，b，o，ab四种。一般不同类型的血型输入，都可能造成溶血反应。

“和血型一样，人的气息也有不同的类型。盲目补充不同类型是会犯冲的。”

“真的吗？这个我倒不清楚。”程天昊刮了下鼻子。

“看来你平时不太看通灵书籍。”赵辉的眼神愈加虚无，“你应该补充补充基础知识。”

“是怎么区分的，来说说？”

“属相。气息与生成八字对应，大致可分为十二种类型，分别代表着十二个生肖。”

生肖啊，程天昊内心重复了这三个字，而后由衷地冲着赵辉点了点头，“你懂得挺多的嘛。”

“既然那个僵尸是光绪八年出生。”赵辉用手机查阅了下日历，“那也就是1882年，当时是蛇年。对了，还有一点，月份越近，排异性也就越小。既然他是属蛇二月份出生的。那我想查下全上海，哦，不。从这僵尸杀人的区域来看，查下青汇镇属蛇二月份前后出生的人就可以了。”

程天昊听了后，对比了下已遭遇僵尸杀害的三人，发现他们的属相月份也和赵辉所说的可以对应。

“范围虽然缩小了许多，但茫茫人海，找起来也很不容易啊。”程天昊说。

“可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程天昊对赵辉口中的‘目前’两字颇有疑惑，难道他以后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不行，我要去和站长请个假，现在动身就去调查。”

“啊？”周倩雯向程天昊投去异样的目光，她对于以前程天昊一直挂于口中的‘公平对决’产生了疑惑。

“放心。我去说，站长肯定会批准的。赵辉，你也一起来吧。”

“我就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上班为妙。”

“那随便你。”说完，程天昊就跑向了站长室。不久，他又原路折回。

“赵辉。”他挺直着胸脯，表情异常严肃，“现在可关系到两条人命，所以我会不留余力地调查，甚至动用一些你所没有的东西。”

“和我说这个干吗？”

“到时你可别说什么不公平哦。”

“我无所谓。”

“恩，那就好。”

程天昊转过身子，渐渐消失在了走廊深处。望着程天昊的彻底消失，周倩雯顺势推搡了下赵辉。

“喂，刚才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啊。”赵辉‘嘭’的一声，关上了男更衣室的房门。

程天昊应该是请假成功了，整个一下午，都没见他的人影。为此，同事们都羡慕不已，还都讨论说要是自己去请假，不被站长骂就已经算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