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熔岩湖中一团大大的气泡浮上表面爆开，打破了三者之间微妙的沉默，云墨无可奈何转开了视线：“好吧你赢了，我是想要玄火鉴。”
白狐嘴角咧开，似乎是在笑，但此刻他心底的直觉却相信了这个年轻人真是单纯的想要救助自己，只是心底却仍有个疑问不吐不快：“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属于正道哪个大派的弟子，为何不趁着我们这妖孽半死不活的时候出手斩妖除魔，反而出手救治？若杀了我们，也不会有人把玄火鉴的消息泄露出去。”

“斩妖除魔？”云墨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表情有些玩味：“这个口号不太适合我，谁是妖谁是魔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好了，你还是快将此丹服下去吧，外面青云和焚香谷的弟子马上就要进来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沉疴百年药石无救，便是服下这颗灵丹，也不过再多挣扎些时日罢了。”白狐的眼神有些飘忽，最终定定落在三尾妖狐的脸上：“小兄弟你带着她走吧，她虽然有几百年的道行，却没怎么在这世上走动，劳烦你带她回到狐岐山去。那面玄火鉴...便算作酬劳好了。”

云墨闻言心中一动，却想起此时将会发生的一个桥段，只是玄火鉴不在三尾妖狐手中，想来她要殉情也有些难度，但还是集中精神准备不测时立即出手制止她。

只是或许是情况并未危急到生死关头的缘故吧，三尾妖狐却并未过分激动，她素手轻翻将那丸丹药送至白狐面前，低声软语道：“大哥你莫如此说话，这位公子说能救你，想必是言之有物，便是能再拖上一些时日也是好的，咱们再寻些灵药异宝，那九凝寒冰刺之毒虽然阴狠霸道，这世上却未必无人能解，咱们再寻访下去，总有办法的。”她顿了顿，终于泪水盈眶一滴一滴落在白狐那纯白如雪的皮毛上，分外晶莹：“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大哥，三百年前在狐岐山遇见你之后，我便发誓要一生一世跟着你，照顾你，无论哪里...”

她意态娇柔，口中吐出的话确是斩钉截铁。白狐道：“可是这么多年东躲西藏暗无天日，实在是...”

三尾妖狐却抢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后悔！”

白狐语塞，半晌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复将脑袋垂下贴靠在三尾妖狐的怀里，云墨分明看见他转过头的那一瞬，眼眶中的晶莹。

三百年朝夕相处，他又岂能无情？

“咳咳！”眼看两只狐狸就要陷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境况，云墨不得不咳嗽两声表示自己的存在感：“这个...说实话我本来就没指望这枚丹丸能够将你治愈。”他面对两只狐狸疑惑的目光，很是坦然：“只不过是能让你多坚持一段时间罢了，我认识一位狐族前辈，或许她会有办法救你。”其实他手中得自杨戬的丹药不乏九转金丹之类神藏，能够治好六尾魔狐伤势的灵丹也未必没有，只是许多丹丸他并不知其功用，加之大部分丹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药力过于宏大霸道，只怕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

“狐族前辈？你是说...”白狐有些不太确定。

“当年狐岐山上，到底还是有些人留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她和你应该怎么称呼，你先服下这枚丹药，去见见她再说吧！”说到这里云墨突然想起一事，对着三尾妖狐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和那些家伙们碰上，到底有些麻烦。”

三尾妖狐神不守舍地点点头，一双妙目紧紧盯着刚刚将灵丹吞入腹中的白狐，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衣带的下摆，纤长白皙的手指由于用力过度而涨红都没有发觉。

灵丹入喉便化作一团溶液，缓缓流入腹中，如同烈酒一般灼心烧肺，待到这滩溶液淌入丹田，白狐直觉“轰”的一声，一团久违了的热气蓦地在丹田爆发开来，流入全身经脉，四体百骸舒畅无比。这道热流汹涌碰撞，在体内循环足足九个周天之后方消散平息。白狐身体剧烈一抖，竟挣脱三尾的怀抱站了起来，抖了抖头颈上的毛发，长呼一口气。

三尾妖狐美目之中泪光涟涟，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白狐的脖颈，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将双手从白狐一身细软的白毛中抽住，指尖之上赫然是一点细碎的水珠。

“大哥，你出汗了！”

“是啊，多少年没有出过汗了。”白狐言语间有些唏嘘，转过头来对着云墨道：“小兄弟，多谢你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承你的情。”

“好了，闲话稍后再讲，咱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顺着三尾妖狐的指引云墨自另一条小径——这黑石山山腹中的缝隙密密麻麻天然形成了不少通路——云墨左右穿插半晌方踏回了地面。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小树林中妖氛渐浓，唯有天顶一轮明月皎皓如玉盘，却映得这片树林中格外诡异。

白狐虽然恢复了气力，但是寒毒与自身真气纠缠凝结不能动用，也不敢冒险化为人身，只得将自己的体型缩小数倍，呆在云墨怀中专为小小准备的褡裢里——小小对于新邻居倒是很热情，是不是蹭一蹭白狐的身子，好奇地摸摸他的尾巴，玩的不亦乐乎。云墨正向三尾妖狐打听那口“满月古井”的位置，突然感觉到有人过来，凝神一听，似是张小凡和那名叫做石头的巨汉已然来到小树林前。

云墨已经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但此时不想与这些人相见，当下抓住三尾妖狐一闪身使了个遁法隐在一边，等他们进入黑石洞之后再找机会单独与碧瑶见面。

果不其然，张小凡二人才将将走到小树林边上，云墨便察觉到一阵熟悉的波动瞬息而至，只听“诶呦”两声，正是周一仙拉着小环飞遁而至，同急忙拦上去的张小凡抱怨几句。这时又是一声破空之音，却是碧瑶追来了。周一仙一见这凶巴巴的女人竟然能一路追踪而来，大是意外，急忙牵着小环躲到张小凡和石头的背后。就在转身那一瞬，他突然轻咦一声，疑惑的眼神扫过树林深处，旋即摇摇头，自嘲般地拍了拍脑袋，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麻烦上来。

云墨不禁多打量了周一仙一眼，这老小子果然深藏不露，刚才打一眼的凌厉与平常恍若两人，若非自己仗着遁法高深沉得住气，只怕就要被他看破行藏了。

只是云墨再无心理会周大忽悠等人在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只牢牢集中在一点。

眉眼嫣然，巧笑倩兮。

云墨依旧清晰记得当日在空桑山外，时隔多年初次相见碧瑶，窥见她容貌时的惊异。

不为她的美丽，是为那一份刻骨铭心的记忆，模模糊糊之中，两张面容渐渐重合在一起。他却不敢多看，害怕透过那双熟悉的眸子，看不见那个熟悉的灵魂。

但碧瑶到底不是她，云墨收回神来，远远看着那个一身水绿衣裳的女子轻嗔娇笑，轻轻吸了吸鼻子。

张小凡三人先后走进了树林深处，云墨深深地望着水绿色的背影消失在薄雾中，转头瞥见了周一仙牵着小环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从另一个方位也潜入了森林，当即松了一口气准备散了遁法，谁知又有两道人影不紧不慢破空而来，似乎是一路吊在那几人身后跟踪而至，云墨眼睛一转，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悦耳的女声便传入耳中：“夫人，那算命老头是什么来路，鬼鬼祟祟的怕是另有所图，咱们还是跟紧点好。”

另一个更加柔和宛转的女声回应：“没错，此人虽然看似弱不禁风只有微薄的左道本事，但我看到他时总有种隐约的心惊肉跳，恐怕并非善茬。咱们跟上看看吧，我也想看看住在这里的后辈如何。”

二女一路言谈飞速前行，眼看便要进入树林之中，二女却突然齐齐猛然向后飘飞数丈，神色冷然谨慎盯着前方。

只见树林边缘空气一阵无形波动，云墨带着三尾妖狐显现出身影来：“白姨，幽姨，不必太紧张。”

“呼~”二女松了一口气，惊问道：“云墨？你怎么在这里？”说罢二女目光齐齐投向低眉顺眼跟着云墨出来的柔媚女子身上，以二女的眼里自然能看出来她是何人，却是更加疑惑，探询的目光不住在二人身上流转。

云墨并无多言，微微一笑提起怀中褡裢，从中捧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六哥！”

“小痴啊，三百年不见，可还好吗？”

“六哥，你...你成怎么这样了？”一反往日身为鬼王宗主夫人的端庄高贵，白衣妇人此时却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