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入世
() 青鸾峰上,正是盛夏时节,峰顶一片碧绿,绿树成荫、鸟语蝉鸣,处处显露着一股蔚然的生机。但凡峰顶,总有“高处不胜寒”之感,鲜有如此温暖的地方。以黄山之大,如青鸾峰这般温和碧绿、生意盎然的山峰,怕也找不到第二座了。
此地如此美景,正是那些出世之人居住的不二选择。果然,青鸾峰顶,便修建着两座木屋:一座较大的依山而建,背靠岩石,门前则是三棵粗大的松树。黄山素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闻名于世,松排首位,足见黄山松的雄伟壮观。这三棵松树虽非名种,却也并非平平之辈,苍翠浓密,干曲枝虬,颇有一番古朴之美。另一座较小的木屋,建得甚是奇异,它并非建于地上,而是建在一颗极为粗大的松树之上,以一根粗壮的树枝为基础,向树干内部略作扩展,半在树干之内,半在树枝之上,甚是稳固。它的外形亦是因树取形,虽不像其他木屋那般整齐规则,却别有一种自然的美感。两座木屋修建得别致雅观,而又不落俗套,可以想象,修建它们的也必是一个落拓不羁、潇洒自如的人。
此刻,较大的木屋里面,一个少年正跪在父亲的灵位前,诚惶诚恐地祷告着什么。
这少年名叫云天河,自幼便在这青鸾峰上长大,以打猎为生,每rì与飞禽走兽为伍,从来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子。可是今rì他却恭恭敬敬地跪在这里,神sè颇为畏惧。
“爹,孩儿知错了……”云天河喃喃地道:“……孩儿不该贪睡,不该误了上香的时辰……不过……说来说去,都怪昨晚山猪叫太凶,害得人直到半夜还睡不着,睡着了又醒不了……唉,chūn天早过了,也不晓得它们在乱叫个啥?”
“哦咿~哦咿~”一阵猪叫声从供桌上传来,原来是昨rì被天河用陷阱捉来的小山猪在叫唤。天河看了小山猪一眼,心里的害怕似乎减了几分,得意的对山猪说道:“小猪,小肥猪,你叫再多少声‘哦咿’也没用,马上把你烤熟了当供品!”随即欣慰地想:“呵呵,爹看到香喷喷的肉,心里铁定高兴,应该就会原谅孩儿了吧?”
“爹,你要是原谅孩儿,就让这三炷香好好点完;要是、要是你不肯原谅孩儿,那就、那就让一炷香,哦不,让三炷香一起从中间折断……”
说完这句话,云天河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供桌上新上的三炷香。在这之前,他每天都给过世的父亲上香,可他从没有感到香燃烧的时间竟然像今天这么长。他的头上渗出了滴滴汗水,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所幸,三炷香都完整的燃尽了,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天河高兴地一跃而起:“哈哈,看来爹是原谅孩儿了,孩儿这就去烤山猪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山猪的怒吼声,闻声可知,这恐怕是个大家伙。与此同时,屋里早已叫得jīng疲力竭的小山猪好像又有了力气,“哦咿~哦咿~”地又叫了起来。两只山猪的叫声此起彼伏,倒似互相对话一般。
云天河乐坏了:“哈哈,这倒好!抓一只还引一只!”随即拿起床上的弓和长剑,高高兴兴地冲了出去。刚一出门,就看见一只大山猪站在林边,怒气冲冲地吼叫着。看到天河冲出来,它似乎感到了危险,急忙掉头向树林尽头的山洞跑去。
天河吃了一惊:“糟了,它要进石沉溪洞!”急忙追了过去。可惜天河虽然久在林中打猎,反应敏捷不逊鹰隼,毕竟是人非兽,奔跑纵跃则非其长,眼看着山猪就在眼前,竟是不能追上。等到自己跑到洞前,山猪早已没了影子。
天河站在洞前,脸上的神sè又转紧张,心想:“爹交代过,那山洞不让进的。不行,我得马上跟进去看看!要是让山猪打扰了爹,那、那可就……”不敢再想,连忙冲了进去。
洞内甚是昏暗,道路坑洼不平,更兼多有岔路,若是常人进得洞来,只怕要被绊个七荤八素,更遑论分清东西南北。但天河自小便常在青鸾峰周围的山洞内玩耍,虽然之前从来没进过这“石沉溪洞”,却也走的毫不困难,不一会就来到了一扇打开的石门前。
云天河望着那扇打开的石门,心里吃了一惊:“这、这不是爹说过的机关吗?爹说只要有这机关,其他人绝对不会闯到洞里,可、可这扇门怎么开着?”随即大悟:“糟了,刚才闯进来的那只山猪,难不成就是爹说过的‘妖怪’?……会开机关的‘猪妖’?……对了,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天河又气又急,同时又有些害怕:“死猪妖,看我饶不了你!把你抓来烤上十遍八遍!……可是,又没见过妖怪,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不行!打不过也要打,妖怪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爹生起气来我可是知道的……”天河鼓足力气,冲着门内大喊:“死猪妖,快给我出来呀!”可是洞中寂静依旧,除了自己的回声,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显然,猪妖没听到他的话,就是听到了,也不会傻呼呼地跑出来送死。天河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天河突然听见前面似乎有响动,他心头一喜,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然看到前面没多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红sè的影子。那影子面朝另一边,似乎没发现他,云天河打猎多年,心知这便是出手的最佳时机,立即将长剑搭上弓,“嗖”的一声shè了出去。眼看长剑就要命中目标之时,那影子似乎吃了一惊,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长剑shè偏了,“噌”地一声,插进了石壁里,竟有五寸之深。足见此剑的锋利,也足见天河这一shè的威力。
那影子大怒,喊道:“喂!谁这么卑鄙,居然放冷箭!”随即又是一愣:“咦?!——喂喂喂,到底有没有常识啊,把剑当箭shè!”语音清脆娇嫩,竟然是个女子。
天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影子已悄无声息地跑到了他面前。原来是个少女,小巧的身上穿着一件暗红sè的紧身衣,下摆刚好没过腰际,两条腿完全藏在脚上穿的类似长筒袜的装束中,两只手上也戴着手套,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可是她的一头短发上却打着两个红sè的包包式头饰,这样一种稚气未脱的头型,让人对她年龄的猜想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她只是个少女。
只听那少女气冲冲地说道:“我说,你是谁啊?难道是住在这里的山顶野人?居然趁别人不注意偷袭!yīn~险~!”
天河吃了一惊:“你、你……不是吧?怎么还会说人话?”少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奇道:“这可奇怪了,你还不是一样站在这里同我说话?还是说,你是野猴子变的妖怪?”
天河大怒:“你才是妖怪!我不饶你——”说着就挥动身上带的一把木剑砍了过去。
天河shè“剑”的水平着实不赖,但剑术方面就要略逊一筹了,更何况此时手中只是一把木剑,其威力与刚才的长剑相比自然相去不可以以道理计。那少女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这一击,不过她见天河力大,还是有点害怕,只听她喊道:“喂,你、你别靠过来啊!”
天河已经认定那少女是猪妖所变,自然不会听她说话,一招招地逼了过来。少女连躲几剑,眼看已无法脱身,突然后跃一步,喝道:“看招~烟雨夺魂!”
天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只见面前突然升起一股粉红sè的烟雾,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连忙上前一步,想突破这股烟雾,可是就在他迈步的一刹那,鼻子、嗓子均是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随后眼睛也是一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他心知是这股烟雾作怪,连忙屏住呼吸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烟雾散尽才敢继续呼吸。此时定睛一看,那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天河急道:“糟糕,被它逃了……”再看对面的墙壁,突然愣住了。
原来被shè进石壁的那柄长剑,此时竟发出了淡淡的蓝光!虽然光芒不甚强烈,但在这昏暗的山洞之中却甚是显眼。正当天河诧异之际,那蓝光突然又消失了。天河满腹疑问,却也不敢再多耽搁时间,只好拔出长剑,继续前进寻找“猪妖”。
不多久,天河来到了洞里一个宽阔的地方,这里突然亮了很多,最深处的一个洞口向外发出了淡蓝sè的光芒,和剑上发出的光芒一模一样。天河刚想进洞,突然想起父母的坟墓就在洞的最深处,连忙退了出来。
“爹,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都怪那只猪妖……我一定把它抓来烤了,给你当供品!你可千万别怪孩儿啊……”
云天河忐忑不安地祈祷着,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父亲在世时的情景:
那一天,天河按父亲的规定,练完了每天必须的三百下挥剑,来到崖前找父亲云天青,突然看见父亲站在崖边,独自一人面对山谷在说着什么。
天河很奇怪,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严厉的人,从小到大不知训过自己多少次;父亲又是很严肃的人,除了教自己剑术和打猎的本领,还有训人之外,从不多说一句话。从来没看他像今天这样,独自一人自言自语。天河起了好奇心,悄悄地躲在旁边,听父亲在说些什么。
“夙玉,”云天青苦笑了一下,“你看这云海雾松,当真是美不胜收,只是这世上没有了你,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却也无趣得很。呵呵,这道理我也是近些rì子才想明白,如今我大限将至,反而觉得心里舒坦许多。待我死后,就同你合葬在石沉溪洞。”
天河听到这里,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难过。夙玉是他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天河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每次向父亲问起她,父亲总是一种悲伤的表情,有时好几天都不说话,他渐渐的也就不再问了。今天听到父亲的话语,显然父母二人感情极深,可惜天意弄人,让父母二人早早就yīn阳两隔。
又听见云天青苦笑道:“石沉溪洞……洞悉尘世……哈哈哈,这世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求个问心无愧已是很不容易了……”
突然,云天青语气一转,颇为严厉地道:“天河,我交代你的三百下挥剑都练完了?”天河情知父亲发现了自己,只好从藏身之处站起来,讪讪地道:“练、练完了。”
云天青“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什么不学,学起偷看偷听来了!你当爹和你猎的那些兔子一样,耳朵不灵便呐?”
天河连忙解释:“不是啊,爹!孩儿、孩儿肚子饿,想叫你一起吃饭。”
云天青生气道:“吃吃吃!你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还会想什么?”
天河赶忙陪笑:“呵呵,爹~,孩儿还会听你的话啊!”这种问答已经有过不知多少次了,天河早已找到正确的回答,每每答了这一句,父亲就不会再训自己了。
果然,云天青叹了口气,道:“算了,今rì有其他事要交代你,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知道吗?”天河连忙答应:“嗯!”
云天青继续道:“有朝一rì爹离开人世,就和你娘合葬在石沉溪洞里。一切我都已安排妥当,洞口设有机关,寻常人绝对无法乱闯,你也不用费什么心,如果想尽孝道,对我牌位早晚三柱香便是。至于你娘……多年来未曾给她立个牌位,那也是她的意思,我们都不要拂逆吧。”
云天青注意到儿子难过的表情,不悦道:“干嘛?瞧你一张苦瓜脸。”
天河哭丧着脸说:“爹,孩儿不要你离开……就剩孩儿一个,没人陪着玩了!”到底是孩子,天河对生死之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满心里想的只是以后自己孤单一人该怎么玩。
云天青沉默良久,叹道:“小子,爹得去陪你娘,再说你整天上蹿下跳,玩得不是很乐吗?”看他还是一脸难过,索xìng换了个话题:“小子,记好了!爹教你的剑术,你练到不好不坏,足以自保就行。我云天青的儿子,岂能受人欺负?”
天河嗫嚅道:“爹,你说的话,孩儿有些不太懂……”云天青摆了摆手:“听不明白也无妨,记在心里,你现在年纪还小,终有一rì会明白的……”
天河只得应道:“是,爹。”云天青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孩子,你先回木屋吧,爹一会就回去。”
天河觉得今rì父亲的xìng情似乎完全变了,但他也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自己先回了木屋。
目送天河离开,云天青又是一阵浩叹:“夙玉啊夙玉,我若离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河。这些年来,我从未让他下过山,也不知是做对还是做错了……夙玉,你告诉过我,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莫非早就料到今rì之局?……唉,也罢,天河的命自是交由他自己,我再多cāo心过问也是无用……”
这大概是天河能记住的父亲最后说过的最长一段话了。
“……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天河又在反复念叨父亲说过的话,可是他还是没能弄懂其中的含义。“算了,还是别想了,抓猪妖要紧。”心想这里是洞中最深处,那猪妖要是自行出洞,那便算它命大;要是胆大妄为肆意乱闯,自己守在这里便必能遇到它,到时候是煎是炸是烹是煮,便怪不得自己了。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人闪进洞来,正是刚才遇见的那个红衣少女。她看见天河,着实吃了一惊:“啊!怎么,你比我先到?!”
天河沉声喝道:“来的正好,看你这回往哪逃!”说着就搭剑上弓,瞄准了少女。
少女大急,连忙喝道:“烟雨夺——咦?!不可能!我明明记得还剩一个!”
天河听他喊“烟雨夺——”的时候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奇怪的是,这一次却没有烟雾产生,看来那少女产生烟雾的暗器已经用光了。天河大喜,喝道:“死猪妖,别想再用古怪的妖法!今天的晚饭已经决定!就是你了!”随即一剑shè了出去。
这一次少女已有防备,连忙一个侧身避开了这一剑,但由于距离太近,躲避的时候不免有些狼狈,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
天河一剑未中,刚想拔出木剑冲上去。忽然看见落在地上的那把长剑又一次发出了蓝光,竟从地面上慢慢飘起,顺着原路飞了回来!长剑飞回天河面前,天河顺手接了下来,脸上满是诧异之sè。
另一边那少女却是大怒:“可恶!还好我闪得快!真想要我的命吗?!”看着长剑飞回的奇异情景,又怒问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人啊?带着一把怪剑,还会自己飞来飞去!”天河自己也是懵懵懂懂:“我、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又是发光,又是自己飞回来……”天河还在纳闷,那边少女已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刚才说我什么?”
天河一下反应过来,也怒道:“猪妖,你是我的晚饭!”
少女勃然大怒:“你你你——!洗干净你的耳朵听好了,本姑娘‘韩菱纱’,好歹也算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几时成了你嘴里的‘猪腰’、‘猪肝’!还说我是你的晚饭,下流yín贼!你想对我做什么?!”
天河吃了一惊:“少、女?你是……女人?爹说过的那种?”那少女韩菱纱怒道:“越说越过份!你倒是说说我哪点不像女人!”天河自言自语:“……是女人,那就不是猪妖啰……”
韩菱纱也吃了一惊,暗想:“……骗、骗人的吧?这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呆子,好像连女人也没见过,看起来又不像是假的……”
就在此时,洞口传来山猪的叫声,一只棕毛短嘴的大山猪慢慢走了进来,一看见云天河,连忙又退了出去,正是方才在房外叫唤的那只山猪。
韩菱纱看到山猪,似乎明白了什么:“哦~我明白了,你追着山猪进山洞,后来遇上我,所以就弄错了,对不对?”
天河甚是尴尬:“弄、弄错了?好、好象是的……”随即又感到奇怪:“她不是猪妖,可那扇门的机关又是怎么打开的?”此时他才终于认定眼前的少女不是什么“猪妖”。看见韩菱纱蹲在地上,连忙问道:“对不起,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韩菱纱嗔道:“哼,总算想起来了,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刚才闪得太急,脚都扭到了。”天河一愣:“扶你?”随即摇头:“不行!我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乱摸的。”
韩菱纱听得又羞又怒:“你!想得美!谁让你摸了,是扶、扶我一下!”语气十分不快,天河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扶她站了起来。
韩菱纱哼道:“谢啦。”见天河一身土气,不觉皱眉问道:“我说,看你这样,好像完全没见过什么世面,连女人都没见过,应该也不是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吧?”天河照实回答:“我一直住在山上。”
韩菱纱怪道:“难怪你从没见过女孩子,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和你说的?”天河不明白:“说什么啊?”韩菱纱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啊。”
天河挠挠头,终于想起来一句:“他、我爹说,女孩子的胸和男孩子的不一样,软软的,不可以随便乱摸。”
韩菱纱怒道:“你!yín贼啊!原以为你爹是个酸腐文人,竟然教出你这种傻瓜,没想到也是个胡言乱语之徒……”
天河也生了气,打断了韩菱纱的说话:“住口!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不许你说我爹的坏话,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韩菱纱看天河生了气,生怕这野人脾气发作,连忙道歉:“好了好了~别气,算我讲错总行了吧?……对了,你一直说这个山洞叫‘石沉溪洞’,是不是知道这里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
天河突然jǐng觉起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韩菱纱:“你是故意闯进来的?我爹说过,不能让别人进到石沉溪洞……看来猪没开机关,是你把机关打开闯进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菱纱一时语塞:“我……”
突然,天河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他自小以打猎为生,对野兽的气息十分熟悉,大如熊虎之辈,小如兔子、山猪,天河对它们的气息无不熟悉,这些动物何时发怒、何时胆怯、何时jǐng觉、何时疲倦,仅从它们的气息之中就能判断出来。以前猎熊时,也曾感到类似的杀气,但其浓烈的程度比之今rì却远远不及。
感到浓重的杀气,天河更加jǐng觉,心中暗想:“难道……这女的要杀我?!”右手不知不觉握紧了长剑。
其实天河本xìng淳朴善良,待人一向坦诚有礼,并非疑神疑鬼之人。只是今rì未能及时给父亲上香,心中恐惧在先;后来见“猪妖”进入洞中,打扰父亲英灵,更是感到害怕;现在又遇上这个不明不白的少女,言语之间,颇有疑惑,自然不免大为jǐng觉。
韩菱纱看天河脸sè不对,急忙道:“喂喂喂~怎么说的好好的,你翻脸跟翻书一样?再说,洞口那里又没写不让人进,我哪知道呀,你说对不对?”
天河仍是全神戒备:“话不能这么说吧……你、你到底想怎样?”
韩菱纱眼珠一转,笑道:“那这样好了,我告诉你我来这儿的原因,你就说出你知道的秘密好不好?这就扯平了,谁也不吃亏,嘻。”
天河刚想回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为威严的声音:
“嘘为**,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云韩两人均是大惊转身,只见洞zhōng yāng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面貌威严,一身劲装,如同寺庙里的神将一般,让人一见便生畏惧之感。然而这人竟然脚不沾地,飘浮在空中,周身为白气笼罩,宛如下凡神仙一般。
只听那人喝道:“吾乃魁召,奉主人之命镇守此地,凡擅自闯入者,令其立毙当场!”说着便一掌击了过来。
韩菱纱离他最近,此时已不及纵跃躲开,连忙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剑,右手短剑剑尖直指那人掌心,意yù逼得那人撤掌自保。哪知那人眼见韩菱纱出剑,竟是毫不变招,“呯”的一声,掌心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剑尖上。韩菱纱只觉一股大力从剑尖传来,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四五步,定睛一看,剑尖竟然被这一击打的弯了过来,再看那人手掌,竟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韩菱纱大骇:“这、这是什么武功?铁布衫吗?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那边云天河却趁那人攻击韩菱纱之际,迅速转到了那人身后,他不yù伤人xìng命,长剑刺出,并不攻向他的躯干,而是向那人的左臂刺去。只听“嗤”的一声,长剑穿过了那人的左臂,然而诡异的是,云天河并没感到刺中了任何东西,被刺中的手臂上也没流出一滴鲜血,那人轻松地抽出左臂,竟似没受任何伤一样。
韩菱纱又是一惊:“来如闪电,去如疾风,攻时有质,守时无形,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这边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云天河一招使老,已不及变换招数,想要躲避亦已不及。眼看两人相距不过数尺,那人一掌击下,只怕云天河就要命丧当场!
云韩两人都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却不见那人出手。两人甚是奇怪,忽听得那人说道:“望舒……”两人睁开眼睛,天河奇道:“忘书?什么东西?”
那人突然退后,向云天河躬身施礼:“原来是主人驾临。无怪乎吾感应到‘望舒之气’而醒觉,初时以为错认,故言行犯上,望主人恕罪。”随即慢慢隐去,消失不见。
眼见那人消失,韩菱纱松了一口气,突然惊道:“咦,这地上的……好像是……道家的符咒!这么说来,刚才那个是用法力驱使的符灵?!”只见那人消失的地方,留下一道黄sè的道符,上面用朱笔画了一些奇怪的图形。
韩菱纱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剑仙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天河仍是懵懵懂懂:“剑……仙?”
韩菱纱解释道:“就是仙人,会很多法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人,刚才那个自称‘魁召’的家伙肯定就是那些剑仙召唤的!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找到剑仙住的地方了,真是太好了!”看天河仍在发愣,又问道:“哎,你爹说不定也是剑仙的有缘之人,他不许别人进这个山洞,想必是担心泄露了剑仙的行踪吧?”
天河摇头:“这我不知道,爹可没交代过。”
韩菱纱不悦:“哎,你这野人,一问三不知,真没劲!”看了看天河手上的长剑,说道:“我看你那支古怪的剑,也许就是剑仙之物呢。不然刚才那个符灵干嘛怕它?又干嘛认你当什么‘主人’?”
天河不明所以:“这不就是普通的剑吗?跟剑仙有什么关系?”
韩菱纱摇头道:“一般的剑长不过三尺左右,你这把剑却超出许多,最怪异的是,剑柄和剑身之间没有剑格,让人怎么握啊?江湖规矩,文剑挂剑穗,武剑不挂,要说你这把剑是‘武剑’,偏又不像……寻常剑以铁铜打造,再好一点也不过是乌金、玄铁,你这把倒是非金非玉,看不出质地……总之,你这把剑肯定不是常人用的剑!”
天河不懂那么多关于剑的常识,挠头道:“剑不是只分用来砍的和用来shè的吗?”
韩菱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大~错~特~错!除了你这种山顶野人,谁会把剑拿来shè!”天河还是不明白:“不是啊,这把剑shè起来很好用的,打猎的时候一剑就能shè死一只熊……”韩菱纱心知一时半会跟他解释不清楚,便问道:“对了,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啊?”
天河答道:“哦,这件事我爹交代过:这是剑!”韩菱纱没听明白:“你耍我呢?我也知道这是剑,我是问它叫什么名字。”天河又解释一遍:“我说了,它的名字就叫‘这是剑’。”
韩菱纱嘻嘻一笑:“怎么可能,我看这把剑即便不是神兵,也算利器,哪会取这种蠢名字?”天河摇摇头:“这名字是爹亲口说的。他说名字有什么重要,你喜欢给这把剑取什么名字都行,嫌麻烦就干脆叫‘这是剑’,又简单又好记。”
韩菱纱微感奇怪,随即笑道:“喂,你爹他说不定真的认识剑仙,这个山洞里也有大秘密。我们来都来了,入了宝山哪有空手而回的?嘻嘻,走啦~”也不管天河答不答应,径自向最深处的洞口走去。
天河急道:“等一下,你不能乱闯!”可是韩菱纱已经走了进去,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一进内洞,天河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这最深处的洞里竟然别有洞天,洞里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两副棺材,显然便是天河父母的棺木。一座棺木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发出淡蓝sè的光芒,看来洞里的光亮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整个内洞都被这股光线照亮,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内洞里的空气也甚是清新,不似外洞那般混浊。要不是冰层不断向外散发出阵阵寒气,这里简直可以说是整座青鸾峰最好的洞穴了。
韩菱纱皱眉道:“好冷,整个山洞就数这儿最冷,还莫名其妙的结了这么厚的冰。对了,这两幅棺材是谁的?”天河有些害怕地道:“我爹说过,他死了以后要和我娘合葬在这里,他不想被打扰,连我也是第一次——”
话还没说完,韩菱纱大惊:“你、你说清楚!这是你爹娘的墓室?那、那这两副棺木里就是他们的尸骨?!”天河点头:“应该是吧,除非这个山洞里还有其他的墓室。”
韩菱纱惊讶地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剑仙、剑仙怎么也会……”突然,她“咦”了一声,指着棺材后面的石壁向天河说道:“你看,后面石壁上好像有字!”
只见石壁上从上到下、气势恢宏地刻着二十八个大字,竟是一首无题七绝:
涛山阻绝秦帝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纵使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