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举步
西方天边，暗灰色的月亮依旧将没有多少热量的光芒投放到浮生界的每一个角落，缺乏艳丽色彩的它同时也宣布着人们一夜修炼的落幕。

阿依库勒城哈德区，狭窄的土房里头，一个盘膝而坐的黑发少年睁开紧闭着的一双凌厉虎目。少年正是刚刚结束屠戮界修炼，将灵魂感知转移回肉身的边戒。

按照浮屠界流传万年的记载，一旦俢术士结束修炼，身处屠戮界的魂兽会自动陷入类似冬眠的蛰伏状态。处于蛰伏的魂兽会失去一切行动力，所有生命气息都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维持生命的基本生理活动，而远在浮生界的俢术士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魂兽的状况而不能对魂兽做任何的控制。倘若出现特殊变故，俢术士只能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以剧烈消耗灵魂力为代价，强行控制魂兽。

不过，刚刚已经结束屠戮界修炼的边戒又遇到一种闻所闻为的神奇状况，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魂兽身后那具巨狼骸骨。此刻边戒清晰无比地感受到，白森森的骨骼贪婪地吞噬着游离于附近的灵气，宛若一颗茁壮成长的树苗缓缓地成长着。边戒甚至可以通过骨骸与罪戾魂兽之间的奇妙的联系，将灵气透过骨骼与魂兽相连的位置导入魂兽体内经脉。

虽然因为魂兽体内六根主要经脉尚未打通的缘故，导入的灵气只能流经相互串连的各条细小经络后汇聚储存于丹田。但这种丝毫不耗费灵魂力的变相修炼，却可以完全变成呼吸一样自然的自发性行为习惯。这样一来，在浮生界的俢术士都受到七彩定律的限制而无法修炼时，边戒却风景独好依旧可以进行灵气吐纳修炼武决，无形中就拥有远超常人的修炼时间。

无意中遇到这等好事，边戒也算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

边戒缓缓地站了起来，并不算宽厚的腰板却挺得如标枪一般笔直。胸口处有着一个暗光流动灰色贪狼图腾，略显瘦弱的后背也在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怪异的黑色图腾。黑色的图腾十分诡异，时而像一头甲头长犄角布满鳞甲的腾跃猛虎，时而犹如一个身披厚甲顶天立地的咆哮巨人。

浮屠界里，灵魂献祭仪式结束后，获得魂兽的俢术士可以根据个人爱好将魂兽图腾置于自己身体的某一处。但魂兽图腾并不像地球的刺青可以修改去除，一旦在身体的某一处确定下来，以后将伴随人的一生，无法改变。

魂兽图腾作为实力和地位的象征之一，进行灵魂献祭的人也都是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年轻气盛的他们多半自然乐于将魂兽图腾放在较为显眼的地方，以体现其独特个性和自我。

与奋力寻找自身异常人特质的少年狂不同，心智成熟的边戒早已错过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年代。

深谙树大招风这个道理的他将罪戾魂兽的图腾隐匿在较为隐秘的后背，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浮屠界也有一些人身具两个魂兽图腾，然而这一小簇人无不是灵魂献祭仪式仪式不咋地，再通过灵魂传承获得强悍魂兽的大势力子弟。

寒冷的北风从木窗灌进屋里，边戒拿起身边身旁零星点缀着几处补丁的外衣，随即将这件全家最体面，也是两位兄长一直为他留着的衣服小心地穿到自己身上。

由于边戒三兄弟修炼的武决是经由皮肤吸纳灵气，而处于修炼起步的他们心知魂兽图腾与魂兽的联系还不是特别稳定，为了方便修炼，也是避免出差池，他们会把身上覆盖着魂兽图腾的衣衫脱去，哪怕室内气温不是一般的冷。

尽管修炼了大半夜，边戒并没有精疲力竭感觉，相反倍感精神气爽。因为还没有在体内形成一个灵气气旋的缘故，他尚不能内视，但感知力极为强悍的他仍旧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气团位于丹田之中。

只有迈入四重天的境界以后，俢术士才可以自行在浮生界吐纳灵气。而在此之前，俢术士体内的灵气皆由屠戮界的魂兽吸纳，然后通过魂兽图腾这座玄幻的桥梁传送给浮生界的俢术士。

不一会，边戒两位兄长也相继结束修炼，将灵魂感知从屠戮界拉回到浮生界的肉身。望着眼前两位哥哥忙着将千疮百孔的衣服往身上套，青涩尚未褪去的脸上已经染上生活的风霜，边戒身体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心酸，恨意，以及冲劲。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让边戒义无反顾的话，这间小土房里的三人就是他今生的逆鳞。

“哥，我将最后一块暗金灵魂献祭石用了。”待两位兄长整理好衣服，边戒平静地说道。

边关与边锋两人先是愣了愣，旋即就平静下来。虽然这位最小的弟弟自醒来后整个人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行径也较以前有所不同，但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十多年相依为命的日子，有着太多的理由让他们主动忽略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们在乎是只有一个，那就是面前这位叫边戒的弟弟。多年相处的默契使得他们一直相信彼此所走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都有着足够的理由。

看到两位兄长的反应一如记忆中平静，边戒便将自己私自用最后一块灵魂献祭石进行“第二次”灵魂献祭仪式，如何获得罪戾魂兽的经过，以及降生天谴之地等事情一一详细道来。除了隐瞒自己的灵魂是来自地球外，边戒将其余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全盘托出。

能够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分享给能够性命相托的挚友，尤其是尤胜骨肉的兄弟，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

“暗金灵魂献祭石虽说是我们最后的一根救生草，但倘若稍有不慎，同样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危机。”边关拿起能量消耗殆尽已经变成灰黑色的暗金灵魂献祭石，在手里掂了掂，随即扔入火炉的碳堆里，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容，继续道：“这东西脱手难，且容易摊上一篓子麻烦。如今三弟你将它用在灵魂献祭仪式上，既能物尽其用，又不浪费成叔的一番心血，无疑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不错，这事干得漂亮。”说着，边关伸出粗糙的大手在边戒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爽朗的笑道：“还有，刚降生的魂兽就能手刃天凡二道的冰雪螳螂，估计你那怪异的罪戾魂兽来头也不小，很有可能还拥有上古魂兽血脉。”

说完这些欢欣鼓舞的话后，边关也从振奋中迅速恢复冷静。些年艰苦的岁月，早已磨砺出超越同龄人心智，他强行按下心头的激动，郑重地说道：“三弟，在这里，大哥还是啰嗦一下。你一定切记不要泄露你拥有罪戾魂兽的事。记得成叔曾经跟我们说过，无论是伊洛兰卡教廷，还是巨龙家族与黄金家族，甚至是东方大陆的古老家族，他们似乎都将罪戾魂兽视为禁忌。倘若他们得知你身负罪戾魂兽，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大哥说的没错。”事关重大，旁边习惯默不作声的二哥边锋也开口道：“天谴之地尽管环境恶劣，但对于三弟的罪戾魂兽而言，无疑是最适合不过的地方。盘踞在天谴之地的荒蛮兽虽然都属于穷凶极恶之流，但降生到那里的魂兽却少之又少，记录在案的几千年来就那么十来宗，平均下来就是几百年才出现一只魂兽降生天谴之地。可以这么说，与世隔绝的天谴之地几乎成为三弟单独的修炼场所，无形间保护着三弟不被那些大势力扼杀于摇篮之中。尽管丧失了在屠戮界叱咤风云的机会，但比起魂兽的安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听着两位兄长井井有条的分析，边戒不由得感慨艰难的生活果然是成长的加速器，两位平均年龄还不满十八的哥哥，已经拥有不下于成人的稳重。

接下来，边戒两位哥哥彻底打破慎言的习惯。边戒来到浮屠界半个月以来，就修炼的问题他们三兄弟开始首次的开怀畅谈。

快乐的时间总是流逝得格外迅速，转眼间半个时辰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两位兄已经长劳累一天，加之又修炼大半夜，实在不忍心的边戒，只能借故结束这次舒心的交谈，让他们睡觉休息。

轻轻关上破木门，边戒走出土房，刺骨寒风让他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踱着破草鞋拐入一阴暗条小巷。边戒的目的地就是距离土房五里外的一家屠宰场，他在浮屠界第一份工作的地方。而之前边戒结束谈话的借口正是第一天工作应该提前报到。

出于某种偏执，边戒两位兄长自三年前能够担当起家庭后，就抵制边戒和他们一样到街边拾荒。于是，不想闲置于家里的边戒便独自出外寻找工作，直到前天才找到这份到屠宰场打杂的杂活，所利用的正是浮屠人们结束修炼后需要休息这段时间的“用工荒”找到的。

望着身身旁矮小的土房，想起家里沉睡着的老人，还有两位衣衫褴褛的哥哥，边戒下意思地揣了揣拳头，阔步前行。

先赋，只是起点，而不是终点；要想走得更远唯有举步。PS：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