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切驴和妾女
() 楚八旺降生的这个家庭,很凑巧的也姓楚。父亲是这吉河城的县令,叫楚枫祥。是个有些严肃的读书人。母亲刘氏,听说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嫁给父亲之后足足五年才怀上孩子。所以楚八旺的降生,对于这一对夫妻来说是莫大的幸福。
只是刘氏命苦,楚八旺将将两岁的时候,刘氏就得重病突然去世了。而也是在那个悲悲切切的哀伤夜晚,楚八旺在老夫满是浊泪的泪水冲刷之下,彻底接受了自己变成小孩子重新生活的事实。
接受了,自然就不会再纠结于过往的经历了。毕竟那些七十多岁老头子的心态,是不应该放在一个婴儿的身体里的。
而且楚八旺也决定了,自己要以新的姿态面对这个人生。重新过火,摒弃过去!
两岁生rì那天,楚老爷琢磨着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于是请示了一番老母亲,便着人请了城里的算命先生来,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虽然作为一个读书人,楚枫祥从来都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然而人就是这样,越是关心某些事情,越是容易相信并且接受那些明知道不怎么灵验的事情。比如招魂,比如算命……
更何况,楚老夫人相信这个。
当孝子的楚县令自然不能忤逆母亲的意思。只是在请算命先生的时候,偷偷差人塞了些银钱,提前做好了准备。
算命的很识趣,很上路,也很配合。
他准备了三样东西:一碗饭,一本书,一个算盘。
这是皇朝的传统,但凡给孩子起名字,都会准备三样东西。男孩对应的是饭,书,和算盘。所代表的自然是一个人将来的前途。饭代表能吃饱饭活下去,书代表入朝为官,报效朝廷。算盘代表金钱,意指一方富豪。女孩同样也有三样东西:胭脂,刺绣,珍珠。胭脂代表容貌,刺绣代表才技,珍珠代表富贵。
而几乎所有的人在面对这三样东西的时候,都打心眼地期望自家孩子选书本和珍珠,再不济选个算盘和胭脂也行。却都不愿意自家孩子选择饭碗和刺绣。男孩选饭碗,自然意味着一事无成混吃等死,没有前途只能耕田的命。而女孩选刺绣,自然意味着某些不好的机遇——女子无才便是德。而那些有才名的女子,大多……都是青楼出身。
为了防止我们的楚少爷选择那个最不应该选择的东西,算命先生早就将那碗中的饭换成了馊的。而那算盘之上也被他涂了某种很难闻的味道。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防止楚家这位少爷选择了不怎么光彩的未来,免得让东家难堪。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楚老夫人坐在太上椅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乖孙。楚老爷也是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儿子。楚府那些有资格进入大厅的那些奴仆们,也是一脸好奇希冀地看着趴在地上憨憨傻傻的那个小胖少爷。
众人都想看看他选择什么样的东西。
楚八旺自然明白这三样东西的含义。
然而他并不像就这样决定自己的名字和将来。
他觉得他自己可以给自己取名儿。而且就取原来那个名字,那个楚八旺的名字!
因为他想再试一次,试一次那个八旺之命!
于是,楚家这位少爷开始挪动自己的屁股,朝前方的三样事物爬去。
下一刻,楚老爷的脸sè变了,楚老夫人的脸sè也变了。楚府的下人们脸sè也变了。
算命先生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上。
他想不明白,这个胖小子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那碗已经馊了的饭!
楚八旺摸的其实不是饭碗,他摸的只是筷子。
所以楚府的人在脸sè大变之后再次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因为楚大少爷用筷子摆出了一个字——八!
“八?”楚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更加迷糊了,她迷糊地自语道:“难道乖孙想叫楚八?”
楚老爷的脸sè已经好看了许多,至少知道自己儿子没打算当耕田的农夫。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满意楚八旺的决定:“楚八,太俗气了吧。”
楚八旺拍了拍地上的筷子,接着再次做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他张开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了句:“汪!”
楚老夫人皱了皱眉,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楚八旺,哈哈。楚八旺!好名字啊!”
楚老爷虽然还是不满意,却觉得比起那个楚八,也强了许多了。况且自家儿子才两岁就能自己给自己取名字了,如此天资,尤其是别的人家的孩子可以比拟的?
算命先生更是一拍大腿:“楚八旺!好名字!旺父旺母旺妻旺子旺家旺国旺人旺己。真是好名字啊!老爷,令公子实乃天纵之才,这名字也是上好的名字啊。想来令公子将来的前途命运,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楚老爷听了这番马屁,更是老怀大慰,袖袍一挥:“赏!”
于是,算命先生得了百两银子,满意地走了。
楚县令抱着儿子亲了两口,也满意地走了。
楚老夫人抱着乖孙,逗弄着他:“扬要旺父旺母,要旺妻旺子,还要旺家旺国,更要旺人旺己。是不是呀?”
楚八旺此时刚刚学会说话,口齿有些不清,发音也有些不准。他揪着老夫人的脸颊,小嘴不停地开合着,不停说道:“切……驴……切……驴!”
楚老夫人眼睛一亮,自以为自己猜懂了自己孙儿的意思,对一旁的下人道:“来人啊,去弄点驴肉过来!我家乖孙要吃驴肉!”
听着楚老夫人的话,楚八旺不由得哭了起来。他想说的,不是切驴啊。
他想说的,其实是“妾”和“女”呀。
当然,就算楚老夫人真听懂了这两个字。却也绝对不会想到楚八旺想表达的意思的。
其实楚八旺如此说的意思,是想将自己八旺之命中的某两旺给改一改。
基于前世的那番遭遇,楚八旺有些不怎么相信儿子,同样连带这也不怎么相信妻子。
所以,他其实是想将旺妻旺子这两句,改成旺妾旺女。
然而,没人知道他的意思。
所以,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