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寿堂何来刀剑影,南疆从此起风云
却说在吴巨的寿堂之上,忽然有人来报,道是刘备遣义子寇封前来贺寿。厅内众人闻听此事,个个心中一惊。如今寇封已大非当初,自从赤壁一战后,孙刘两家联盟的组合,已隐隐然成为能与雄霸中原的曹操分庭抗礼的庞大势力,作为刘备螟蛉义子与孙氏乘龙快婿的寇封,其身份之尊贵自不必说。即使抛开身份地位不提,只是他斗许褚,败太史慈,血战长坂坡这些使他当世最顶级武将之列的骄人战绩,便使得任何人都不敢轻视于他。
听说了寇封的名字,吴巨当即将面前这份刚刚还赞不绝口的礼物抛诸脑后,随口命家人将那柄宝刀收下,便举步亲自到门外迎客。
遭遇这种意外的因素,朗勍也是无计可施,只好再次微微抖动右臂,在吴巨府中家人从他手中接过盛放宝刀的托盘前,将手中的流星锤收回袖中。
“你……”士颂见功败垂成,心中本已焦躁,又看吴巨竟如此的厚彼薄此,对那寇封的殷勤远远胜过自己,一张俊美的面孔不由涨得通红,当时便要发作。
“公子,”一旁的子山先生及时的一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用仅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听了这句话,士颂的头脑立时一清,当即收敛了面上的怒色,但袖中的双拳却握得更紧了。
在吴巨的府门外,寇封恭谨而郑重地向吴巨施礼,口称:“小侄寇封见过叔父,谨祝叔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吴巨虽然自认当年与刘备有些交情,却未想到业已名震天下的寇封会如此地给自己面子。见此情景,他先是呆了一呆,随即快步上前,伸双手将寇封搀起,连声道:“贤侄请起,何须如此大礼?”话是如此说,但他脸上的与有荣焉的欣喜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
两人携手入府,在寇封身后,换过一身家将装束的沙摩柯手捧一个朱漆木匣亦步亦趋的跟随。入府后,吴巨端着叔父的架子,为寇封一一引荐了寿堂上的客人。寇封一一见过,举止得体,言谈合宜,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等介绍到士颂之时,寇封面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拱手道:“令尊多年来抚镇南疆,令这片荒僻之地渐成安宁富足的人间乐土,某心中素来是敬仰之至的!”
见寇封对父亲士燮如此推重,士颂也以笑脸相迎,只是这笑容中总透着些皮笑肉不笑的生硬,还礼道:“哪里哪里,南疆野人,怎及得上贤父子威震华夏,遐迩闻名!”
待两人寒暄已毕,吴巨便要安排寇封入席。寇封却摆了摆手道:“叔父且慢,今日是叔父大寿,义父命小侄携来一件礼物奉上,略表心意。”
吴巨哈哈一笑:“玄德公客气了。”
寇封招手,身边的沙摩柯上前奉上手中的木匣。寇封接过来亲手转呈给吴巨:“叔父,义父所设‘崇文阁’中刚刚编辑整理了一部《六经精义》,这套书籍不仅补全了失传与秦代焚书之祸的《乐经》,更增添了当时多位大儒名师探讨之后方才定稿了评议解析。匣中的便是这部书初版印刷的精品,义父命小侄将此书呈上,一则为叔父贺寿,二则请叔父代为品鉴一二。”
吴巨大喜,他虽是武将出身,但近年来为彰显身份修养,兴趣逐渐转移到文事方面,刘备送的这件礼物可说十足的投其所好。他亲手接过礼物,转身交给家人,命其小心收好,而后将寇封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席上落坐。
寿宴继续进行,几轮杯盏过后,错过刺杀良机的士颂心中焦躁,不由将坏了他好事的寇封恨入骨髓。正恼恨交加之时,身旁的子山先生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公子,何不假令朗勍在宴上舞刀助兴,寻机击杀吴巨!”
士颂大喜,起身扬声道:“宴中无以为乐。我有家将朗勍,武艺过人。愿令其在席间舞刀,以助酒兴!”
斜对面席上的寇封皱眉道:“今日是吴叔父寿诞,舞刀弄剑,恐非吉兆。”
“辟疆公子何处此言?”士颂辩道,“吴使君本就是当世勇将,宴上舞刀正是武将家风!”
既然士颂如此说了,这点面子吴巨还是要给的,便捻髯笑道:“士公子言之有理。来人,将公子所赠宝刀取来,请公子家将舞上一番。大家一观宝刀,二客观贵属刀法!”
有人取过士颂作为寿礼赠给吴巨的宝刀,朗勍从士颂身后走出,接刀在手推刃出匣。大家看那刀寒如冷月、明如秋水,果然是一柄千金难求的宝刀。朗勍将刀鞘抛给一旁吴府的家人,而后刀随人走,人随刀势,将一路刀法使开。但见他刀如猛虎,人如蛟龙,一招一式虽使得古拙无华,但那凌厉无匹的气势却使人生出观看千军万马鏖战沙场的惨烈之感。
“好刀法!”席间识货之人纷纷喝彩,吴巨亦看得不住点头赞许。
朗勍在刀法舞至酣处,众人都看得入神之际,忽地用了一式“换手劈刀”,右手长刀往背后一抛,左手反伸抓住刀柄后斜向劈出。这一式刀法角度刁钻,更兼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前方有一个对手,十有**要被斜肩带背劈作两半。
“好!”又是一声满堂喝彩。
伴随着这一声喝彩,朗勍的右手忽地向后一招,一团黑影从袖口飞出,急如闪电,迅若风雷,向着吴巨的面门便砸。
“呀!”人们万万料想不到在这寿堂之上会发生如此惊变,不少人失声惊呼,更多的人却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士燮匹夫,竟欲杀我!”吴巨心中狂呼,却只能看着那只拳头大小的瓜瓣形铜锤在视野中迅速由小变大,完全没有时间与能力闪避招架。
千钧一发之际,吴巨身旁席上的寇封却似早有准备。朗勍的飞锤刚刚出手,他的右手便在腰间一拍一抖,暗藏的腾蛇棍陡地弹直,棍端的精钢蛇头精准无比地点中堪堪飞到吴巨额前,凌厉的劲风将吴巨面目的肌肉压得微微凹陷的飞锤。“当”的一声响亮后,飞锤荡向一旁,又“咚”得一声击中旁边的一根木柱。力道之强,震得木柱微微颤动,屋顶上扑簌簌地落下尘土。
寇封横棍将劫后余生、惊魂甫定的吴巨护在身后,厉声喝道:“好贼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我叔父!二弟,速与为兄将此獠擒下!”
“小弟遵命!”早憋足了劲的沙摩柯应和一声,一脚将身前的酒案踢得高高飞起,带着一股强风与漫天的杯盘碗盏、残羹冷炙砸向因意外失手而呆了一呆的朗勍。他本人则从腰间撤出一根黑黝黝的四棱铁锏,紧随在酒案的后面扑了过去。
朗勍的反应亦是快绝,右手一抖牵动软索将飞出的铜锤收回,左手刀竖向一劈,将飞来的酒案斩为两半,而后挥刀迎向沙摩柯劈头砸下的铁锏。至于那漫天飞舞的器皿酒水之类却顾不得了,只得任凭它们洒在身上,虽是油腻腻地有些腌臜,总归是伤不了人。
刀锏交击,朗勍虽然悍勇,终是难敌沙摩柯神力,踉踉跄跄向后连退数步。沙摩柯得势不饶人,手上使开义兄寇封教授的“雷霆八击”,将这根足有三十余斤分量的铁锏舞成一团黑云,翻翻滚滚地向朗勍卷去。
吴巨终是武将出身,不过片刻功夫便回过神来,看着场中被沙摩柯迫得手忙脚乱不住后退的朗勍,咬牙切齿地喝道:“校尉钱进何在!”
旁边应声闪过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子,正是吴巨手下的得力大将钱进,叉手道:“末将在此!”
吴巨寒声道:“你速去点起一千精兵,将士家来的那数百人尽数拿下,不许走脱一人。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喏!”钱进领命后,转身大步出去点兵。
此刻沙摩柯已经将朗勍逼入死角。朗勍将一抹寒光深深地隐藏在眼底,左手挥刀勉力招架着对手愈来愈紧也愈来愈重的铁锏,脚下一步步后退。突然间,他用了个巧劲,以刀尖将落下的铁锏挑向一侧,蓄势已久的右手一扬,飞锤穿过对手空门击向他的胸口。
沙摩柯却似早有预料,扬起的铁锏并未圈转回收而是直接下挫,以锏柄尾端狠狠撞在锤上,将飞锤荡开,而后趋步前冲,铁锏“崩云裂石”一记横扫,正中朗勍的耳门。朗勍的一颗大好头颅当即如一颗破碎的鸡蛋啪得爆开,红红白白的粘稠浆液飞溅出数尺开外,洒在侧面的一张酒案之上。那酒案后的一个文士模样的客人看到点缀在自己吃到一半的菜肴上的那些鲜血与脑浆,胃中立时如翻江倒海般一阵闹腾,一张口将刚刚吃下的酒菜全都偶了出来。
这寿宴自然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吴巨向众人告罪后家人引大家离开,而后铁青着面孔对始终安坐在酒案后的士颂道:“士颂,事到如今,你是否还有话要说?”
此刻的士颂反而冷静下来,面对气势汹汹的吴巨,他悠然笑道:“事实如何,吴使君应当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他已想得明白,以自己的身份,除非吴巨下定决心立即与士家开战,否则他最多也只能将自己逐离苍梧,绝不会将自己如何。
吴巨见他在事发后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怒焰大炽,当即便要下令将他乱刃分尸。但转念一想,若当真如此做了,那么自己与士家之间便不再有半分转圜的余地,而近年来过了一段安逸生活的他显然已失去了这样的决心。
正当他犹豫难决之际,寇封忽地冷声道:“叔父,人家已摆明要取你的性命,还和他罗嗦什么。士家小儿,受死罢!”说罢奋力将手中的腾蛇棍掷出,在他的神力下,这条齐眉短棍如一根标枪激射而出,从士颂的前胸刺入,后背穿出,穿心透肺将他钉在地上。士颂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惊愕神情,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未及发声,头颅一歪便已丧命。
“贤侄!”吴巨大惊,想要阻拦却又哪里来得及。看着当场气绝的士颂,心神大乱,连声道,“贤侄怎生如此莽撞,这士颂是士燮最钟爱的幼子,你将他杀了,士燮岂肯干休,只怕不久便要兴兵来攻,这该如何是好?”
未知寇封将如何应对,且观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