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贺景荣眨眨眼，声音波澜不惊，“双亲在同一天离开，她从一个原本幸福快乐的小女生突然变成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的孤儿，这种落差跟痛苦常人能体会吗？林可从一开始就苦，而季凉不一样，她的日子，比林可要艰难得多。”
程燕西听罢，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贺景荣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恼怒地挥开贺景荣的手，道，“我见你一次你就替季凉说一次好话，她有那么好？既然你这么心疼她，那把她给你好了。”

贺景荣一愣，随即抿着唇偷偷一笑，笑容稍纵即逝，他立刻换了‘严肃认真’的模样，对程燕西揶揄道：“好啊。”

“什么？”程燕西一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要把季凉给我吗？我接受啊！”贺景荣抬着眉，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季凉长得漂亮，Xing格又好，才艺还多，这么好的女孩儿哪里找？你不要自然有人排着队要，我把她介绍给别人，绝对是个香饽饽。再不然，我把季凉交给温堇言，温堇言绝对会把她当宝贝捧着。”

“不行！”程燕西想都没想的开口阻止。

“你说不要的。”

“谁说我不要了？！”程燕西瞪起虎眼，对贺景荣怒目而视。

“呵呵……”贺景荣失笑，程燕西马上注意到他促狭的眼神，顿时明了，懊悔不已，连忙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说，我跟她的帐还没算！凭什么放了她？她想去找温堇言，我偏不许！”

“那你什么时候放手？我好接手。”

“我……”程燕西被噎的哑口无言，企图用拔高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贺景荣，你好烦啊！我来找你是喝酒来的，不是跟你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喝酒！”

“喝什么？”

“龙舌兰好了。”

贺景荣无奈的摇摇头，“等我一会儿。按说你是不能在这里喝酒的……”

“滚滚滚！”程燕西闭着眼催促贺景荣拿酒去了。

程燕西喝起酒来跟灌水一样，不一会儿，整个房间的酒味就盖过了茶香。贺景荣无奈的抿了口酒，道“你别只喝酒，还没告诉我你跟季凉又怎么了。在枫山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按说，英雄救美之后正是感情升温的好时候啊！”

“感情？”程燕西坐在沙发上，微低着头，眼神有些醉意朦胧，他嗤了一声，吼道：“我跟她没有感情！她只不过是我为了爷爷才迫不得已娶进来的妻子！我要折磨她，让她更加痛苦！我要欺负她……可是……”

说完一个‘可是’，程燕西突然停下顿了半晌，再开口，声音已经完全换了语调，低沉沙哑，“可是，听到她落下山坡的消息，我怎么就慌了？看到欺负她的林可，我用了多大的耐力才忍住没有发火。刚刚她说不在乎，她说我做什么都不管我……除了爷爷，她谁都不管。可我是她的丈夫！”

程燕西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贺景荣只坐在座位上，一副从容的听程燕西嘟囔。

“她，季凉！她凭什么不听我解释？！我跟程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程燕西说完，咕咚咕咚将酒灌进肚子里，酒杯往桌上一掷，庞大的身躯仰面向后倒去，整个人颓废的躺在沙发上，左臂放到脸上挡着灯光。

“不喝了吗？”贺景荣问。

“季凉……”程燕西嘟囔一声。

“季凉不在。”

“让她去死！”

“那我去找人杀了她。”

“你敢？！我先杀了你！”

“你喝醉了。”

“季凉……”

“你喜欢季凉。”

“我喜欢……不，我不喜欢……不……喜欢……”

贺景荣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看来程燕西总算开窍了。

周一清晨，京南大学正门。从四面八方涌来上课的学生鳞次栉比，而季凉是其中特殊的一个。季凉柱着拐杖慢慢地往学校里移，引来很多人围观。

“季凉！”苏楠逆着人群跑过来，接着季凉，扶着她慢慢往学校里走，说道，“你怎么自己来了？程燕西呢？他不是整天把你抱来抱去的，怎么关键时候看不到人了？”

“他……不说他了。”季凉抿抿唇，程燕西昨晚出去就没再回来，今天应该回部队了吧？

“不说他可不行！”苏楠撇撇嘴，“他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

“怎么了？”季凉一惊。

“最近学校论坛异常火爆，不知道谁把程燕西抱着你的照片发了上去，程教官就火了，你也跟着火了一把。”想到这里，苏楠叹了口气，“现在全学校都知道了你跟程教官的暧/昧关系，只是有些女生嫉妒你，你要注意啊！”

听罢，季凉的脸红了又白，“怎么，怎么会这样？”

“其实还好啦，因为学校最近还有一条更大的新闻。”苏楠说的神秘兮兮，又有些忿忿不平。

“什么新闻？”

“就是林可的事啊！”苏楠严肃地说道，“季凉，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是被林可推下山的呢？我当时只顾着着急也忘了问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要是早点知道，非得把她扒一层皮！”

“这件事学校也都知道了？”季凉微微张大嘴巴。

“是啊，论坛上炒得一片火热，只说你们在山上发生争执，她不小心推你下去了。”苏楠又道：“林可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她所有的事都被扒出来了。”

“还有什么事？”季凉紧紧蹙了蹙眉。

“还有啊，”苏楠凑到季凉耳边，一想，又摇摇头，“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我就光明正大的说了。咳咳，林可，她在酒吧上班，被人给睡啦！”

“什么？”季凉一下子捂住嘴，“被，被谁？”

“不知道，照片很模糊。”苏楠摇摇头，“只看得到林可的正面，她身边的男人，一个是秃头啤酒肚的老家伙，只看到一个肥胖的背影。还有一个高高瘦瘦搂着她……哎呀，我直接给你看照片！”

说着，苏楠拿出手机翻到帖子的页面，拿给季凉看。

季凉一边看着，眉头一边深深的皱了起来。林可竟然跟好几个不同的男人出去过，她这么多‘秘密’，都是被谁挖出来的呢？

“季凉！楠楠！”

两个人将走到教学楼的时候，温堇言抱着书也从宿舍赶来，看到两人，远远地就打招呼起来。

“言哥哥！”苏楠招了招手。

季凉看到温堇言，一晃神，脑袋里闪过一个疑惑。论坛上关于林可的事，是不是学长透露出去的呢？

“季凉，你的脚怎么样？”温堇言的目光始终黏在季凉身上。

“没事了。”季凉摇了摇头，极淡的勾了勾嘴角，“消肿了，估计很快就能好。谢谢学长关心。”

“没什么。”温堇言的笑容背后隐隐有着苦涩，却极力隐忍，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关于程燕西的事，可他怕问出来的结果会让自己崩溃。

“林可的事……已经解决，以后别再跟她来往了。”温堇言柔柔的看着季凉，“虽然林可做了很多错事，可她自己已经尝到苦果。论坛上的帖子虽然让她有些不堪，可这样总好过送她进监狱。其他的，你还追究吗？季凉？”

季凉灼灼的看向温堇言的眼睛，果然是学长做的！

“学长，谢谢你摆平了这件事。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了，我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季凉莞尔，“谢谢学长，麻烦学长了。”

“不是……”温堇言张了张嘴，刚要解释，看到季凉感激的目光，心一沉，道：“不用客气。因为林可也威胁到了我的利益，所以没什么。”

铃铃铃……

“哎呀呀，上课了。”苏楠刚刚识趣的没说话，现在一看时间来不及了，连忙拉着季凉要走，“言哥哥，我们改天再聊啊！”

“季凉的脚受伤了，你慢点！”

“知道啦知道啦！”

温堇言看着苏楠，失笑的摇了摇头，又看向季凉，眼眸蒙上一层阴影。

季凉，对不起，刚刚没有说出实话。其实论坛上的事，我让人查了，幕后推手虽然没查出来是谁，可一切矛头都指向程燕西。既然你不知道是谁帮你的，既然你已经向我道谢，那就是这样吧！因为面对你的事，我比谁都自私，能这样自私的得到你的感激，我也认了。

当天下午，京南大学官网、校园通报栏上齐齐发出对林可开除学籍的处理结果。官方的话是林可因严重扰乱学校纪律、对学校声誉造成极其恶劣影响而被开除，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林可的事从被爆出到处理结束只经过一个周末的时间，但现在算是告一段落。

京南大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林可的身影，很多八卦爱好者眼巴巴等着林可回来收拾东西，好趁机奚落她一番，却也没有等到。

季凉倒是有两句话想对林可说，可这些话可能没机会对她开口了。她想让林可好好生活，她想跟林可说温堇言不是她林可的，却也更不会是她季凉的。

如果有机会再见，她希望林可一切都好。

季凉的脚好得很快，只过了一个周就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到了年底，公司事情很多，听说苏楠一个人被Jason跟程然使唤的团团转，季凉过意不去，周末便去了公司。

珠瑞公司大厦设计部。

“季凉，把这些文件放到会议桌前摆放好。”

“好的。”季凉点点头，抱着十几份文件从设计部出发前往会议室。走到电梯前，腾出右手，艰难的按下上升键。

会议室里，苏楠正在摆椅子，一边摆一边嘟囔道：“就会欺负我们，干杂活，行政部的人呢？！搞笑，我可是设计部的……”

“苏楠，你在说什么？”季凉推开会议室的门，听着苏楠嘟嘟囔囔、看着她一脸不快，笑道：“你自己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说的热闹啊？”

“哎呦，你怎么抱这么多东西，你叫我一声啊！”苏楠连忙跑过来接住，“我还不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这么大的会议，竟然就让我们两个布置，靠，想想就生气！”

“行政部的人应该马上就到，我们弄好自己的事情下去就行。”季凉往会议桌前摆着文件。

“这是些什么文件啊？”苏楠随意的翻开，眼睛一亮，“是我们设计部的东西，U惑女神主题系列的珠宝要找代言人欸！”

“是吗？”季凉翻开文件一看，点点头，翻到最后还看到两张设计稿。流畅的线条设计和U型元素的独特设计，世界先进的密钉微镶工艺。季凉微微赞叹，公司有实力的设计师真的很多！什么时候她也能设计出这么好的作品啊！

季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刚要收回目光，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珠宝的比例好像有点问题。她拿着手指在彩页上一横，估计了一下尺寸，说道：“苏楠，你过来看看，这个戒指的比例好像有问题。钻石好像，太大了。”

“我看看我看看！”苏楠连忙凑过来，盯着看了半天，皱眉道：“好像是有点问题，这个指环跟钻石的比例有点奇怪。”

“你们在干什么？！”两人正说着话，会议室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程然踩着高跟鞋，环抱着手臂，对两个人怒目而视，“让你们把文件摆好就回去，谁允许你们私自看的？要是出了差错，你们谁能负责？”

“不是，程设计师，这个戒指有点奇怪！”苏楠连忙热心的拿着文件往程然身上凑，“你看看，如果这是成品的话，公司可要亏大了！看比例，这哪里是一克拉，三克拉都有了！”

程然一皱眉，连忙抓过文件来看，果然，她也发现不对劲。这可怎么办，这批戒指的图纸三天前已经送进工厂，还是加急制作，现在制止肯定来不及了……

程然瞥了眼苏楠，问道：“这是你发现的问题？”

“是季凉！”苏楠一伸脖子，得意的说道，“我们季凉可厉害了！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呵……”程然不屑的看向季凉，“能看出问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的人自己开始设计了！”

季凉抿抿唇没有说话，苏楠脾气一下子上来，刚要开口，被紧紧拉住。

“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温堇轩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程然一抬眼，看到电梯口处，温堇轩一个人走了出来。

“经理！”程然连忙打招呼。

温堇轩穿着一身西服，走到会议室门口一看，问，“就你们三个？行政部的人呢？”

“不知道。”苏楠撇撇嘴，“累死了……”

温堇轩眉头一皱，浑身上下立刻布满阴暗的气息。正在这时，电梯缓缓到达这层，‘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行政部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电梯，一抬眼看到温堇轩，脸上的笑立刻僵住，连忙冲到温堇轩面前，“经理！”

“经理，您来了！”

“经理早上好！”

“会议还有三十分钟就开了，你们现在才下来，不想干了吗？”温堇轩缓缓开口，明明是轻缓的语气，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缩了缩脖子。

“让你们部门主管立刻收拾东西走人。”温堇轩连眼皮都没抬。

“可是……”

有个小姑娘刚想要求情，一开口，温堇轩冰冷的目光一下子扫到她脸上，“你也走，立刻！”

“啊？！”那姑娘吓傻了，愣了半秒连忙喊道，“经理，我错了！经理你不要赶我走啊！”

季凉站在会议室里，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温堇轩怎么这么可怕，跟温堇言学长完全不像兄弟！

温堇轩不为所动，冷着眼对行政部其他几个人说道，“拖她离开！”

“是是是！”

“经理！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啊！”那姑娘声嘶力竭的喊声消失在走廊。

温堇轩又把目光转到程然脸上，看到她手里拿着文件，眉毛一蹙，“程然，你参会吗？拿着文件做什么？”

“啊，这个……”程然一惊，忙说道：“我是突然发现这上面的设计图纸有个地方出错了，所以……”

“谁发现的？”

“我发现……”

“是季凉发现的！”苏楠连忙抢了程然的话，“是季凉发现的，告诉了程设计师。”

“哦？”温堇轩饶有兴趣的将目光放到季凉身上，“是你发现的？”

季凉有些局促，被温堇轩盯得发毛，只能点点头。

“哪里错了？”温堇轩将左手抄到口袋里，走进会议室，来到季凉面前站定。

程然恨恨的攥起手，“这个戒指的……”

“没让你说！”温堇轩瞪着程然，“你去把你们设计总监给我叫上来！”

“……是。”程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一跺脚，离开会议室。

苏楠看着程然背气走，心情大好，暗想，你这个坏女人，还想在轩哥哥面前邀功？呸！轩哥哥最看重一个人的能力，这么大好的机会，才不能让你抢走呢！

“嘿嘿……”苏楠笑得一脸得意，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枫山写生那次，季凉失踪后她给程然打电话，程然说联系不到程燕西，可隔几分钟打过去骂她的时候，程燕西明明就在旁边啊！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程然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靠……”苏楠想到什么，暗自骂了一句，“程然这是暗地里想置季凉于死地，不然程燕西来救她啊！这个恶毒的女人！”